青香在鞭炮串子底下一戳,辟辟啪啪得的鞭炮聲便引得一群路人圍觀,那許多路人遠遠地就聽見鑼鼓音,接著便有一隊紅衣隊伍抬著轎子緩步而來。秦府大少爺要取葉家大小姐的事雖是人近皆知,可這日子卻和流傳的有些出入。
「老張啊,不對啊,這日子不是還差好幾天麼?怎麼今天就放上了?」一樵夫問著旁邊的老農道。
「你不知道啊?呵呵呵……」那老農甩甩旱煙,笑而不語。
樵夫一臉好奇問道。「我這不問你呢,你老表的外侄在秦府當家丁總該知道點事兒吧?」
老農雙眼四下一飄便靠著樵夫耳朵絮絮道:「聽說前幾天文秀才到葉家和秦家鬧了一通,說什麼秦家必有大災什麼的,兩家大人自不當回事兒,可秦家老太太卻去找了三陽觀的仙人掐算,那仙人居然說真要出事兒,兩家不宜結親,需另改良辰吉時。這下可嚇壞了老太太,她與葉家老太太是手帕交,便把此事告訴給了葉家老太太,這可好了,老祖宗都發話了,兩家大人不得不改了時辰。」
樵夫一臉迷惑道:「既是要避禍,自然是把這事兒往後挪了,怎麼反而提前了?」
老農一臉促狹笑道:「那仙人說此去良時便要到正月,可過了正月秦大少就要去寒山書院讀書了,葉大小姐那不就是要守三年活寡麼?」
「哈哈哈,想是秦家想先留個種再讓兒子出門好安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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屎蛋兒這兩天忙裡忙外都快昏頭了,這兩天時時刻刻不在咒這姓文全家死光絕子絕孫。半月前文秀才那一番口舌在飯桌被秦少爺當作笑話講了,可這一講便傳到了秦家老太太耳朵裡,這老太太便急急忙忙帶著一包裹香油錢去找三陽觀的道士,也不知是那三陽真人被錢砸昏了頭,居然這般多事,七七八八說了一通,讓老太太提前把這親事辦了,這道士的話真是比皇榜還有用,老太太一回府,秦府上下為了提前辦喜事半個月就沒停過,連地裡幹活的長工和佃戶也被叫來幫忙。
看著花轎遠遠地過來,屎蛋兒算鬆了口氣,這忙裡忙外不讓睡覺的日子也到頭了。
「秦恭,快去鋪紅毯。」大管家催促道,這場合屎蛋兒這名兒便是他喊出來,也是要吃板子的事。
「是!」看著大管家吃癟,屎蛋兒心裡樂呵呵的,屁顛屁顛的就去鋪紅毯了。
「新娘下轎!」大管家一聲高呼,秦峰便走了上去要背新娘。
「使不得,使不得,今天不是好日子。」人群中一人高喊起來,一群人望了過去卻發現是文秀才,他還扯了個穿著破爛的老道,那老道卻一副要掙脫的樣子,還喊著,「莫拉我,莫拉我……」
大喜的日子卻讓這文秀才連番攪和,秦峰滿臉通紅,已是盛怒之極
屎蛋兒一看少爺便對周圍的家丁呼喝道:「護院的大哥們,拿下那妖道,少爺有賞!」
本來大家都高興著呢,這文秀才又出來鬧事,秦家是個人都想揍他一拳,奈何他是有功名,但這狗屁道士卻沒那麼好命了。何況另外有賞,屎蛋兒可是少爺的屁蟲,此時這句話就是少爺的命令,這場面便是大管家也不好不認帳。一群人起手就是一頓水火棍,打得文秀才抱頭便竄,狗老道直呼救命。
屎蛋兒見這老道不嚷嚷了,忙喊停眾人,這老道一身破道衣渾身補丁,若無那太極紋,常人哪看得出是個道士,便是穿了這一身走在路上別人也當是個拾了件破道衣的乞丐。只見他躺在地上氣若游絲,屎蛋兒忙招呼家丁把這人搬到後門去,秦家雖是大戶,但也不敢當街打殺人,何況大喜當前,見紅可不吉利。
秦大少已背上新娘,後面便沒他的事兒了,屎蛋兒暫時無事,便跟著一眾家丁去後門看那個道士。
家丁一把老頭放進柴房便散了,這喜慶日子,在外面轉悠搞不好就有個打賞的機會,屎蛋兒前面指使地動他們,靠的是大少爺的威勢,待到這時誰還會聽這麼個無*毛小子指揮,屎蛋兒看這老道這般模樣,怕是也沒力氣逃了,便也不留他們,自取了一碗水放在哪老道身邊。
「你這老頭真是作死,人家大喜之日卻說人家大災,這頓棍子全作你這老糊塗的教訓。」屎蛋兒伸手探了探他的鼻息,還好,氣息雖弱但還算平穩,這群家丁的棍法也是上乘,這般毒打也未傷及性命。「且押你在此處,少爺說要打你半死,他未曾仔細看見,若放你走了必會怪罪我。你這副模樣也去不到哪裡,等宴席散了,我弄些剩飯也餓不死你。少爺雖怒,總不會傷你性命,也不知你聽沒聽見,等下若見少爺挑些好聽的話與他說,切莫不開眼。」
屎蛋兒合上門便趕著去看拜堂,他畢竟年紀小,還未見過人成親,這老道想來一時半會兒是動不了,便安心跑了出來。
「一拜天地!」
屎蛋兒擠進人縫,剛好見到新人拜天地。
「二拜高堂!」
新人對著老太太拜下去的時候屎蛋兒發現娘沒有在邊上候著,想來她一個下人確是不能站在那兒的。
「夫妻對拜!」
「轟——」一聲驚天巨響從後院傳來,震得前堂一整騷亂。
「怎麼回事兒?」
「怎麼回事兒?」
這一震把在場的親朋好友都震個七葷八素,連老太太都從太師椅上跌了下來,摔得直叫喚。
「娘!」秦老爺見八十多歲的老母摔倒在地,忙去扶秦老太,「霜梅呢?她怎麼不在邊上候著?」
秦老太顫顫扶住秦老爺道:「我讓他去佛堂拿念珠了……」。
不好!屎蛋兒心中一驚,佛堂便在後院最深處,這一聲也不知怎麼的,但這動靜絕不一般,娘去後院十有**要出事。
屎蛋兒一路小跑穿過門廊衝進後院,卻看見一名白衣道士使劍橫指著一黑袍胖子,那胖子手中抓著地赫然是便是霜梅。
「紫陽老道,你追了老子三個月,老子自認鬥不過你,可你現在敢殺老子麼?」黑袍胖子捏著霜梅就像是捏著一隻小雞,他皮膚黝黑,身寬體胖卻一臉精瘦,臉頰和眼窩都深深凹了進去,面目可憎。
屎蛋兒見那持劍道士鶴髮童顏,一雙紫鬢,頭頂紫金冠,手執長劍,便想這道士有兵器,顯然與那黑衣惡人是敵,自己這頭勝算頗大,便指著黑胖子喝道:「你是何人?擅闖秦府挾持人質,我家老爺和府台可是同窗,若敢動她分毫,便要拿你是問,還不速速放人!」。
紫陽真人也不管身邊這小子胡扯,只管罵道:「莫老鬼,你竟用凡人性命來威脅我,你可還有臉自稱一派掌門?」但卻也不敢上前,他乃天一門上清峰一脈長老,今天他若殺得了莫天涯,這凡人性命自然無所謂,但是此刻紫陽真人卻只有五分把握,倘若讓莫天涯逃了出去大肆渲染一番,自己這名頭和門派的名頭便壞了。
「哼哼,命都要沒了,名聲算什麼?」莫天涯根本沒看屎蛋兒一眼,退後一步道,「你天一門當世無雙,被你這上清峰長老追殺,我若不使手段,怎活得了?」
「拿一個凡人威脅我?」紫陽真人不屑道,「我雖是正派也不懼殺人,若殺得你這魔頭,一兩條性命算得什麼?我若傷了此人性命,他日便行逆天之法使其還陽亦非不可能。」
「哈哈哈,我道我徒兒大黑嘴愛說大話,想不到紫陽真人也愛說大話,你若真有這本事,便回去讓你那馬上瘋的小絕劍還陽便是,還來追我作甚?」莫無涯緩緩後退,見已頂到了院牆便正色道,「紫陽老道,我最後說一次,我雖打傷你徒兒,但決計沒有用天陰毒殺你徒兒,脫陽之事我也不知道,苦德只是見我將他打下山,他自負重傷,那群窩囊的小禿驢也不敢下去看,我收了東西便走了,後面的事莫來找我!我又不是初出茅廬的小子,你別說小絕劍是傳人,天一門內門弟子我等小宗小派哪個有這份膽量擅自打殺?我這一宗之主若非為了那東西也不想與天一門,特別是你這天下聞名的凶神結仇。」
紫陽一臉不耐煩道:「空口無憑!」
「臭道士,老子好話說盡,你欺我堂堂魔煞宗宗主沒本事麼?」莫無涯口上犀利,但心裡也是沒底,紫陽真人修為與他相近,但天一門絕代傳承,若論鬥法,他便遠遠比不上紫陽,何況三個月之前奪寶時已損耗不小,未及安頓調息,這紫陽真人得了徒弟死亡的消息便殺下上清峰,天一門中上清峰這凶神最為可怕,他一脈傳承只收一名弟子,小絕劍一死紫陽真人的怒火直指莫無涯。莫無涯苦苦遁逃,此刻法力已不多才落在此處,若拚死一戰,他還是逃得走的,只是怕修為不保。
紫陽真人也不敢否認莫無涯的說法,苦德大師與其弟子雖見莫無涯一掌將自己徒兒打下山,卻也不知是登時打死的還是受了重傷被人補刀的,他也不過是得了天殞閣青崖長生牌碎的消息才下山的,清河古洞九轉造化丹出世,裡三層外三層不知圍了多少人,便是個練氣的小輩也都去撞機緣,莫天涯的話也無甚破綻,只是這老魔定要逞口舌之利,如今怎可饒得他去。
「你且放了這凡人,我與你去一空曠處,五十招之內我若取不得你性命,自放你離去。」紫陽真人退而求其次,五十招便是莫無涯拼盡全力,也有五分把握打得他身形俱滅。
「哈哈哈……你的算計我會不知道?你上清絕劍天下道門無人不知無人不曉,自你練成此劍,我還未聽聞有在劍下活命之人,五十招,我呸,你也說得出口。」莫無涯心中一惱,這老道看似讓步,卻是以退為進,他上清絕劍七七四十九式,暗合北斗之數,南斗注生,北斗注死,乃是天下聞名的殺伐劍道,五十招便是將他生平所學盡數施展,何況聽聞紫陽真人自創天一絕劍一式,乃是天下數一數二的殺招,往往一招制敵。莫無涯自問上清絕劍還可周旋十幾招,但這未曾見過的天絕一式他卻是一分把握也沒有,他吼道:「你若出十招,不用那天絕劍,我自答應,五十招我要帶個人兒周旋於你,若不小心弄死了,豈不是要損了你上清絕劍的大名。」
「你當是凡人行商,這還有討價還價的。你若不答應,我便硬來了!」紫陽真人見這莫無涯只是推諉,不逃也不戰,便以為他有後招殺手需拖延時間,舉手便要發招。
屎蛋兒耳聞目睹,已知來者不凡,但言語中天呀,絕啊,又是掌門又是真人,看樣子來頭還不小,秦家雖有人趕到卻不敢靠近,他們自知道這兩尊人物必不會顧及小小秦家。霜梅就在對面,屎蛋兒心急如焚,聽這叫紫陽真人的白衣道士要動手便急急衝上去跪下就磕頭,咚咚咚地聲音甚大。邊磕便哭道:「真人救我娘親,小子無父,只得娘親一人,望真人大發慈悲,求救我娘,望真人大發慈悲,求救我娘……」
紫陽真人雖是個狠人,聞言也不得不收招,天一門講求天命,這凡人女子不救也罷,但若在幼子面前傷她性命便有傷天和,有礙修行,一時間也是兩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