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疼!蘇威爾昏沉沉地醒來,只覺得身上一股股暖流奔騰不止,暖洋洋地極其舒服。慢慢撐開沉重的眼皮,若明若暗的燭光下,窗邊站著一個瘦削的人影。
蘇威爾眨眨眼,頭腦裡的記憶碎片漸漸連成有意義的畫面,是阿瑟,阿瑟救了自己!他想喊出聲,心中卻翻滾著一絲愧疚,硬生生地將到了嘴邊的話語又嚥了下去。他咬緊牙關,一拳捶在床沿上,打心眼裡痛恨自己的無能,為什麼又多欠了他一份情?
阿瑟轉身望向蘇威爾,蘇威爾連忙垂頭躲閃他的目光。阿瑟的臉龐半隱在燭光的陰影中,看不真切,他邁著輕飄的步伐,就像只驕傲的鷹,朝蘇威爾走來。
「阿瑟,對不起!上次的事,…是…」蘇威爾慢慢抬頭望著他,「是我錯了!請你接受……我的道歉。」
阿瑟住了腳步,冷冷的道,「你錯了?你哪裡有錯!我的確是你們人類所厭惡的『魔靈』。」
阿瑟那對淺綠色的眸子浮著一層薄霧,彷彿無形的冰霜,將他的心隔離於這個世界之外。蘇威爾不知不覺地歎了一口氣。他覺得兩人之間好像有什麼丟失了,只怕是再也找不回來了,「阿瑟,你…你何必這樣?你不是說過,是敵是友,在我一念之間;可那又何嘗不是…也在你一念之間。」
「哼!」阿瑟別過了頭。
蘇威爾腆著臉伸出,咱們還是好朋友!」
阿瑟的身形一滯,「你知道我是『魔靈』,還當我是朋友?」
蘇威爾沉靜地望著他,「是的,『魔靈』大人,我有這個榮幸與你為友嗎?」無論阿瑟是什麼人,只要他還當自己是朋友,自己就不該背棄他。他是『魔靈』又怎麼樣?別說『魔靈』,『魔鬼』都不帶含糊的。
「好!」阿瑟終於笑了,精靈的心敏感地察覺到蘇威爾的誠意,他一把握住蘇威爾的手,「蘇威爾,以前我錯怪你了,你不會怪我吧?」
「不,是我不對在先!咱們既然是朋友,我就不該隨便猜疑你。對不起,阿瑟,我以後再也不會幹這樣的傻事了!」
阿瑟閉上雙眼,「謝謝你!你是第一個真正把我當朋友的人類。」
「你為什麼這麼說呢?」
「想聽一個故事嗎?」
蘇威爾點點頭。
「我是一個精靈。精靈的日子十分漫長,精靈的生活實在枯燥。於是我在很小的時候就萌發了到其它種族去瞧一瞧、看一看的想法。在我年少的時候,有一天突然發現了從『精靈空間』穿越『龍之沙漠』到達流星大陸的方法,自那以後,一發不可收拾,我愛上了這個光怪陸離的大陸。我喜歡這裡的四季風光、風霜雨雪,我更喜歡跟這裡形形色色的種族交朋友。勤勞善良的矮人族、誠懇熱情的半獸人、自尊心極強的龍族和魔族,都有我的好朋友,可是,人類,沒有一個人類願意跟我做朋友。儘管我看起來跟你們人類沒有什麼太大的區別,只要你們中的任何一個一旦知道我的身份,就像見了鬼似的,全都遠遠地避開了我。」
阿瑟看了一眼蘇威爾,後者伸了伸舌頭,「你要知道,大部分人類就像以前得我一樣,總是有些害怕的未知的事物。」
「我知道。可我還是在蘭西帝國待了很長的一段時間,因為我一不小心陷入了愛情的陷阱,我……愛上了一個人類女子。我們之間曾經有過海誓山盟。」
阿瑟悠悠歎了口氣,「我們之間曾經有過海誓山盟……然而,還是一樣,她跟別的人類沒有什麼不同,一旦得知我並非人類、而是精靈時,什麼『天荒地老』、『海枯石爛』的誓言都忘卻了。她說,當海枯之際、石爛之時,我的生命還沒有結束,而她早就紅顏化為了枯骨。最後,我心愛的人還是離開了我……」
「你……真可憐,她究竟是誰呢?」
「她?她就是斯潘公爵的女兒,如今貴為蘭西一國之母的伊莎貝拉皇后!我愛她,曾經把她當作神!她的離去使日月無光,使一切都失去了美麗,我對這裡也再沒有任何留戀……在二十年前,我飽嘗了愛情的苦果,帶著對人類的不解,終於離開了流星大陸。……」阿瑟的聲音逐漸低沉,像在低吟一首歌,「
我自詡為大陸第一射手,
卻輸給了頑皮的小愛神,
丘比特的箭射中了我,
讓我愛上了不該愛的人。
……
即使我縱橫大陸與異國,
即使我站在生命的頂峰,
我也不能平靜地度過哪怕一個夜晚,
要是我沒有三千年的壽命,該有多好!
那我就不必在樂與苦中徘徊這麼許久,
漫長的生命帶給我的只有痛苦和無奈,
可笑還有那麼多人在追尋著長生不老。」
蘇威爾橋舌不下--老天,二十年前,自己還沒出生了!而且他居然是當今皇帝的情敵!難怪皇帝什麼事都可以不管,偏偏對這位『魔靈』恨之入骨,要把他在蘭西帝國留下的一切痕跡都毀滅個乾淨。
「這麼說來,你跟斯潘公爵也頗有淵源??」
「要說有什麼淵源嗎,也就是利用與被利用的關係。因為伊莎貝拉我總是被那隻老狐狸無償差遣。比如這次他知道我回來流星大陸,就硬逼著我來蘭西帝國。」
「你這次再度回來,是為了見她嗎?」
阿瑟輕輕搖頭,「往事就讓它隨風去吧,我只是閒極無聊,出來走走。」
蘇威爾拍拍阿瑟的肩,擺出一付極有經驗的樣子,「這就對了!女人嗎,都是這樣的,不要對她們太在意了。你喜歡我們人族美女是不是?改天兄弟我幫你介紹幾個,這次你可再不要逢人就透露你是精靈了!讓她到死都不知道你的真實身份,嘿嘿!」
阿瑟苦笑一聲,「免了。我的心如同無港可依的小船,從此將永遠沉浮於洶湧的波浪。曾有一座燈塔眷顧過我一刻,可轉瞬她的明眸就照耀他方。我已經擁有一輩子也用不完的美好回憶,何必再去追尋那一縱即逝的霞光?」
蘇威爾睜大雙眼,「不是吧?你還有幾千年好活,不找第二個了?再說還你一個都沒有弄到手了!」
阿瑟笑道,「先別說我,你自己呢?女孩子好像你的天敵一樣,把你吃得死死的。兄弟,我真為你感到悲哀!」
蘇威爾窘道,「瞧你說哪兒去了!」他連忙把話岔開,「對了,貝塔呢?就是那個跟我同來的見習魔法師,你也救了他麼?」
「放心吧,他現在正在隔壁房間睡得香了。」
蘇威爾舒了一口氣,「真是謝謝你救了我們!先前你那一箭真是威風,我真不知你是怎麼練出來的?」
「那可就說來話長。不過,兄弟,不是我說你,我受斯潘公爵所托,這些天來一直離你不遠,你那魔弓特訓小組的練法可有些不大對勁啦!」
「好啊!原來你早就看到我們在自個兒瞎折騰,還不出來提醒我們,故意讓我們多走彎路!你你你…,你這樣還算是精靈嗎?難道精靈看到朋友有困難,從來都是袖手旁觀嗎?」
「誰要你那天把我氣跑的?你活該!我就不提醒你!」
「我咋知道你那麼容易生氣?我以為你們精靈活了幾十年、上百年,那麼一把年紀應該很有氣量才是!」
「你怎麼不說你的話多麼難聽?太沒義氣、太傷人心!如果我不是很有氣量的話,早就一腳把你給踹飛了!而且,誰告訴你我一把年紀了?我按照精靈的年齡算起來,跟你一樣,還只是個青少年了!」
先前才和好沒有多久的兩人再度鬧翻,他們大眼對小眼,像斗紅了眼的公雞一樣對望著。好一會兒,還是蘇威爾退讓了一步,「好好好,算我不對,剛才我都向你道歉了,你總可以告訴我,我的方法錯在哪裡了吧?」
「好吧,看在你知錯能改的份上,我就不同你計較了。不過我事先申明,我是因為咱們是朋友才幫你『個人』的,可並不是幫你們蘭西帝國。離開流星大陸時我曾經發過誓,只要佛-蘭姆達在位一天,我就決不替蘭西帝國出力!」
「ok,ok!就這麼說定了,你指點指點兄弟我,並不是幫助蘭西帝國。」
「嗯,那麼你先告訴我,你為什麼要練『魔弓』?」
「因為我是弓箭手啊!那些臭騎士跑來欺負我,我總不能老躲著他們,射他們的屁股吧?練了魔弓,我面對騎士就有還手之力了,所以……」
「不用說了,我知道你們特訓小組練不下去的原因了。」
「啊?問題出在哪兒呢?」
「問題不在於別人,就出在你自己身上!你聽說過這句話沒有?獅子不用燙大卷,也是獅子,綿羊就算滿身波浪,也是綿羊;一頭獅子帶領的一群綿羊可以打敗一頭綿羊帶著的一群獅子;因為獅子會把綿羊變成獅子,而綿羊會把獅子變成綿羊。」
蘇威爾張大著口,傻傻地望著阿瑟,「你說的繞口令,就是練『魔弓』的咒語麼?我剛才沒記下來,你再說一遍好嗎?」
他的回答把最不容易動怒的精靈都給氣壞了,阿瑟嚷道,「喂,我說,你不要老是把自己定位成一個『魔法師』好不好?一天到晚就想著什麼咒語咒語的!我在罵你是頭「綿羊」,你懂不懂?無論你怎麼努力也好,你的方向根本就是錯的!就算你小組裡的成員全是獅子,在你的率領下也全會變成綿羊,懂嗎?笨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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