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三章孩子
床上精緻如畫的人兒蹙起優美的眉尖,雙眸緊閉,額上滲出細細密密的汗珠,紅唇微微張啟,似是陷入無盡的痛苦噩夢之中。
「眠兒,眠兒,你怎麼樣了,眠兒,醒醒……」西暮遲握緊了她的小手,在她耳畔低低呼喚道。
他驀地轉頭看向另一側端坐椅上悠閒喝著茶水的長髮祭司,他帶著一頂帷帽,遮住了獨一無二的橘絕色面容,「她怎麼還不醒,涼容祭司?你確定她沒事了麼?」
祭司涼容動作優雅地放下被子,慢慢抬頭看向他,聲音低低淡淡:「我能做的也只有這些了,至於她會不會醒就看她自己的求生欲了。現在,你的人情我也算是還清了。」他施施然地站了起來,「我還有其他事情要辦。」
「等等。」西暮遲驀然喝道,似是注意到自己語氣的不好處,他忙頓了頓,口氣委婉地挽留道:「祭司大人不用如此著急離去,如今天色已晚,若是當真如此著急,可明日一早再行離開也不遲。」
涼容聞言,冷冷一笑,正欲開口,手下的袖子卻被人扯了扯,他回頭看到陌皙黑亮的眸子,話語出口便已然改變:「如此也罷。既然西帝陛下如此誠心地挽留,涼容豈能再行拒絕,那便恭敬不如從命了。」
他自然知道西暮遲留下他的目的並不單純,最大的可能便是擔心他的皇貴妃無法醒來,到時候無處找人求救,這才把他留了下來。不過既然陌皙想要留下,那麼他便同應了這西帝陛下的要求。
「……唔……」這時,床上的人兒發出低低的呻吟,然後她纖長的眼睫毛動了動,烏黑的眸子慢慢地睜了開來。
她初始有些迷糊,還不知如今她身在何處,眼前是看得不甚清楚的明黃色紗帳,直到一張滿是驚喜的眸子落入她的眼簾,她才驀地轉醒。
「眠兒,你醒了,你終於醒了。你可知你睡了多久……」西暮遲失了一貫的穩重,激動又驚喜地握緊了她的小手。
整整一個月的時間,足夠讓他心急如焚了。每當他看到她面色蒼白,毫無動靜的模樣,他就異常自責。自然這些也只有他自己知道。
既然知道她身子孱弱,那麼他就應該順著她的意,大不了便放了她走,緣何就一定要這般折騰彼此,甚至差點兒害得她喪命黃泉。
南墨眠見到那張絕麗的臉,以及那雙血色的瞳眸時,想起那雨夜,他的殘佞和那滿地的鮮血,身子不由一顫,她反射性地拍開他的手,掙扎地往床腳縮,目中滿是恐懼。
這個人太過可怕,她根本不敢再靠近他!
「……眠兒……」西暮遲怔然地望著她的一連串動作,眼底閃過一抹傷痛和怒意,卻飛飛快地壓制住,閉了閉眼,喉間乾澀地喚道。「你的身子現在很弱,不能隨意亂動,你先好生休息,我……我不碰你便是了。」
南墨眠的手頓了頓,滑向小腹,口中低喃:「……我的孩子,我的孩子還在嗎……」那夜腹中的劇痛,她依然記憶猶新。
西暮遲抿住了唇,眼底滑過一抹悲痛。南墨眠對孩子的在意,他自然是知道的,可是當時的情況危機,雖然涼容能夠救她,卻救不了已經在腹中中毒死亡的孩子,為了她的生命安全只能引產了。
那個孩子,他也是看著他成長了那麼長一段時間的,說不難過是騙人的。可是,那種情況下,他只能選擇這麼做。
「……我的孩子呢,你告訴我,我的孩子呢?」南墨眠望著沉默的他,突然厲聲喝道,「他在哪裡,告訴我啊,我的孩子,他在哪裡?」
她對他的來臨抱持著那麼大的希望,甚至連他幾歲的衣服都準備好了。他的父親也這般的疼愛著他,期盼著他的來臨,可是明明昨日還在她的肚子裡,為何她一覺醒來,卻物是人非了?
「告訴我,他在哪裡,你把他還給我,他在哪裡……」南墨眠此時也顧不得對他的恐懼了,一把爬起來,揪緊他的衣領,急急地問道。
西暮遲的唇瓣動了動,終是低低道了聲,「……對不起,沒保住。當時你的毒血逆流,他在你腹中就已經中了毒,就算僥倖生下來,也活不過三日……何況,他受不住玉玲瓏的霸道毒性,已然……胎死腹中了……」
後面五個字,他說得異常艱難。
南墨眠耳畔迴盪著那幾個字,她渾身一軟,不禁鬆開了他的衣領,整個身子就往下跌,西暮遲急忙扶住她的身子,一貫冰冷的臉上滿是焦急。
他小心地把她放在床上,又小心地為她蓋上被子,這才安慰道:「別難過,如今你身子弱,不能多傷心的……」頓了頓,他才低低道:「我們以後還會再有孩子的。」
南墨眠側頭,眼神空洞地望著他,良久,才慢慢道:「……我連名字都想好了,我連他三歲時的衣服都準備好了……我對他的到來抱持著那麼大的熱情和期盼,我那麼的愛他,可是他為什麼就不要我了……為什麼就要離開我……」
「或許我真的不是個合格的母親……這種情況下,還帶著他到處亂跑……他可能是在抗議吧……呵呵,他是在懲罰我啊……」南墨眠又哭又笑,眼角滑下晶瑩剔透的淚珠:「可是,我知道錯了,他能不能回來……可不可以回來……辰溪也不在了,他怎麼能,怎麼捨得把我拋下……」
「辰溪,我害怕了……辰溪,你怎地不多等我片刻,就這麼快地帶走了孩子……你不知道我會孤單麼……我再也不爭了,再也不要奪國,再也不要報仇了……只要你們活過來便好……」
只要他們活過來就好,她什麼也不要了,只要和他們在一起就好。
傾染,她要不起;南國,她更是要不起。
其實她從來要的就只是一個簡單又溫暖的家,從不是權利財富,她只求一生一世一雙,如此而已啊!
如今,她知道錯了,她不爭了,他們可不可以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