薩利赫長老並不希望自己的預感成為現實——雖然他可以說是被驅逐出戰敗長老團的,但終究還是事與願違。
西蘭原本是由許多小部落集合而成的聯合酋長國,宗教長老團,王室,以及貴族聯盟三分權力,而作為西蘭人最為崇敬的聖教,在石油尚未被發現之前,尚能保持內部團結如一,沒有出現任何分裂現象。但在20世紀後,因為巨大利潤的分配問題與王室的彼此傾軋,神靈的僕人之中也不免出現了一些或明或暗的派系,他們一般是由這王室成員支持的長老以及弟子,他們接受王室成員的慷慨饋贈,並且在確立王儲人選時(正如撒丁的國教,王儲的確立也是需要長老會認可的)適當的投桃報李……只是沒有公然提出離開並且建立新的教派而已。
但如今,大量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皈依的人們就像楔子一樣ha進了原本如同真主的城牆那樣堅不可摧的西蘭國教,他們沒有如西蘭人那樣自幼接受真主的教誨,從而能夠從無盡的恐懼與傷害中懂得聖跡的真諦,取得心靈的寧靜與祥和——他們只是驚奇於自己所遇到的,不能用科學來解釋的奇妙事情,出於個人的私慾而提出加入教派的要求——他們從沒有想著為自己皈依的教派做些什麼,而只想著可以從教派那裡得到些什麼。
這些並不那麼虔誠的教徒為了「得到些什麼」而「做了些什麼」,他們並不像真正的西蘭信徒那樣有著不可違背的原則——甚至沒有屬於人類的良知與道德,他們引經據典,振振有詞,藉著真主的名義肆意妄為,將謊言與謀殺輕而易舉地帶進了教派深處,而教派內的長老們卻因為看到了對自己有利的地方而保持沉默——教派內部出現了大的分裂,逐步形成了兩大教派,然後在兩大教派中又繼續細分為許多小的教派。而每一個教派都在從自身的角度考慮,站在各自的角度去解釋經典,都從經、訓中尋找自己的經典依據好去駁斥與壓制另一個教派,在教法、教義等方面的差別越來越大,使各教派再也難以融合。一些極端主義者更是利用教派問題大做文章,故意製造矛盾,甚至將對方定為異教徒,使教派問題成為永遠也無法打開的死結。他們將信奉著同一個真主的,曾經的同伴與朋友,親人斥責叛教者,叛國者,囚禁乃至於殺死他們,並且奪走他們的財產和土地。
無論是最新的酒店,還是最大的超市,或是傳承了上千年的集市,都因為不斷地出現的車輛與人體炸彈,抑是其他方式的恐怖襲擊而變得冷冷清清,關閉的店舖,學校,醫院,政府機關……愈來愈多,人們湧上街頭為了自己的信仰吶喊到聲嘶力竭,內心中卻無法知道自己是不是最正確的——在無法用舌頭說服對方時,他們就開始使用武器——來自於外界的大批走私軍火瘋狂地傾瀉進西蘭的黑市,換來各個國家亟需的寶貴能源。
能夠展現聖跡的寶石稱為各個教派的眾矢之的,自從那座輝煌的宮殿被高爆性炸藥xian開了整個穹頂和大部分圍牆,聖石就開始不斷地在人們的手中流轉,溫暖的鮮血代替了清冷的地下水,硝煙代替**,瀕死的哀號代替了虔誠的祈禱。
沒人注意到,隨著主人的不斷變化,寶石也在改變,它變得圓潤,碩大,黑色逐漸滲透到紅色中去,等它到了薩特.莫爾斯手中的時候,必須透過最強烈的正午陽光才能看到最中心的一點,殘存的血色。
薩特滿懷疑竇地拿起它,八年多前的記憶已經很模糊,但他記得它應該如同一顆晶瑩剔透的石榴籽,而不是一顆在極度深寒下腐壞的心臟。
「沒錯嗎?」他面無表情地問道。
「沒錯。尊敬的殿下。」他的「下屬」恭敬地回答——彼此之間遙遠的距離導致他們之間的交流必須通過移動電話:「您已經通過了真主的考驗,所以並不會受到影響。」
薩特不屑地看了一眼癱軟在地毯上的人,那是他的兩個兄長,「聖石」帶來的恐懼讓他們連聲音也發不出來——面孔與四肢扭曲,瞳孔放大,帶著鮮血的唾液從嘴角流出……他們的形象奇異地與薩特死去的母親重合起來。
「這些話對那些可憐的愚蠢者去說吧,」薩特乾脆地放下那顆寶石,他的心中一片平靜,:「我知道我不受影響是因為科學。」他的眼睛微微發亮,:「是科學拯救了我。」
「正是如此。」「下屬」附和道:「尊敬的殿下,但我們需要一個令人們信服的神的使者。」
「隨便你們怎麼說。」薩特輕蔑地說道,:「我會成功地將人們帶上一條智慧而和平的道路。」
「下屬」對此表示萬分的贊同,盡量不讓自己的語氣中帶上不應有的笑意——薩特.莫爾斯確實是個意外之喜,他提出通過開顱手術切除掉一部分大腦組織以控制乃至消除「恐懼「也可以說是錦上添花——他們,一批准備在這次動亂中大撈一筆的人得到了一個不受「聖石」影響的「先知」,「天使」……無論是什麼,他們都能夠借此輕鬆地將其送上西蘭的王座,初期的投資雖然不低,但獲取數以萬計的利潤還是不在話下的。
「你也應該去做個手術,很簡單,並不痛苦。」
「……非常感謝您賜我這個無以倫比的殊榮,但為了謹慎起見,我不能表現的和您一樣。」「下屬」說道:「愚昧的民眾暫時還不能理解您的智慧,這個特殊之處將是您登上王座的關鍵,也是您將自己的理念貫徹下去的第一步。」
他可不想成為西大陸聯邦醫學研究機構的**實驗品——在薩特之前他們只有幸在老鼠身上做過此類試驗,當死對手貓或酸性化學物或其它凶險化合物在場時,它們也不感到害怕,也不會畏懼產生強烈疼痛感的燒灼,撕裂,針刺等各類傷害——副作用還不得而知,不過薩特.莫爾斯的記憶力與行動力確實正在變差。
只要他能堅持到自己的事情辦完就行了,「下屬」默默地想到——就在他準備告退的時候,一抹陰冷的黑暗氣勢洶洶地席捲而來——他直挺挺地暈倒在了帳篷外的沙地上。
「亞歷山大.薩利埃裡.費迪南德。」對於突然出現在帳篷裡的「人」,薩特.莫爾斯毫無懼色,他一邊喊出來人的名字,一邊丟下了寶石,拔出了手槍。
一雙寒氣森森,足以讓人類的血液瞬間停流的手握住了那顆寶石,還有他握槍的手。
「它在攻擊我。」死靈騎士慢悠悠地說道。
「希望你沒有受到什麼傷害。」巫妖的回答讓他的養兄弟不滿地捲起嘴唇,但事實上,死靈騎士確實對精神作用效果,以及其他需要作強韌檢定的效果(不包括亦對物品生效的)免疫。不死者勾了勾手指,寶石懸浮起來落入另一個不受其影響的傢伙手中。
精神偵測的結果令他非常滿意——能夠讓人類在恐懼中接受考驗的寶石未能通過屬於自己的恐怖測試——它無法面對「衰弱」和「消亡」的命運,驚惶與逃避讓那兩顆有著支配之力的黑曜石有了可乘之機,它們給於它力量,卻在不知不覺間侵吞了它的靈魂,而人類的貪婪與瘋狂又進一步加大了它的影響範圍,由此產生的,更多的恐懼與血腥又令這顆新生的負能量結晶的力量再度增強……這是個惡性循環,如果沒有亞歷克斯前來收取自己的果實,也許整個西蘭都會在信仰引發的內戰中潰爛掉。
巫妖將寶石收入身體,識海內,慘白的影子在黑色的寶石上浮現便立刻消失——不過短暫而洶湧的精神衝擊讓沉睡在識海底部的庫巴哈爾也不由得睜開了眼睛。
夢魘踏開錯綜複雜的通道,在完全沒入那深沉的黑暗之前,巫妖作了一個標準手勢,死靈騎士聽到了一聲槍響,薩特在不死者的暗示術下打飛了自己的腦袋——即便是情商在某些時候呈負數的巫妖,也不想再增添一個類似於羅斯王儲之流的對手了。
死靈騎士沒有聽到人類靈魂從軀體拖出時必然會發出的哀鳴,而且他記得巫妖說過,暗示術在驅使智慧生物傷害、殺死自己的時候是很難成功的。
「薩特略有不同。」巫妖輕柔地回答了死靈騎士的疑問:「他已經失去了恐懼。」
夢魘的蒼白火焰在黑暗的甬道中時隱時現。
「無論是什麼,」不死者補充道:「失去恐懼之心都是一件很糟糕的事情。」
半巫妖導師說過——恐懼在很多時候可以說是一副令人傷感不已的鐐銬,但必須承認,它在很多時候也是一個富有保障性的柵欄。
***
死靈騎士已經可以看到出口處的一線光亮。
「你還需要幾顆寶石?」
維爾德格問道。
「兩顆。」亞歷克斯回答,其中有一顆也許是不可取代的,非常棘手。
但他有預感,另外一顆會出現在不遠的將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