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威廉先生那裡離開的年輕女性走進火車站的女性盥洗室,白亮亮的燈光下,佔據了半面牆的鏡子只映出了她一個孤零零的身影,她看了看周圍,然後選擇了最裡面的一個隔斷走了進去,關上門。
過了大概半個小時,在車站臨時停留的女性乘客們向車站管理人員投訴女性盥洗室有一個隔斷總是從裡面鎖著,叫喊沒人回答,從下面看也看不到人的雙腳,管理者立刻趕了過去,用特殊的工具將隔斷門打開——裡面什麼都沒有,沒有人,沒有亂七八糟的東西——管理者不由得大大地鬆了一口氣,不止一個車站或者候機處的衛生間曾經發現過吸毒者的屍體,雖然現在撒丁的吸毒者正在以一個飛快地速度減少,但這類現象還未完全絕跡。
最後這件事情被歸結為一個孩子氣的惡作劇。
罪魁禍首快步走在街道上,她原本整整齊齊的及肩短髮不知道被什麼人修剪得一塌糊塗,從半英吋到三英吋長度不等英吋,散發著濃厚的水汽,揉搓得亂七八糟,她從口袋拿出一頂鴨舌帽戴在頭上,鴨舌帽很大,不但遮住了她的頭髮還將眼睛與鼻子的上端全部被籠罩在它的陰影裡,只lou出沒有血色的嘴唇,尖瘦的下巴,襯衫被封閉在寬大的牛仔夾克裡,長褲也換成了灰褐色的棉布緊身褲,從來沒有穿過的衣服讓她感覺到有點難受,但現在沒有時間讓她慢慢整理和習慣——有人在跟蹤她,這讓她不得不放棄了原先乘火車前往撒丁首府的計劃。
她提前換了衣服,剪掉了頭髮,碎頭髮衝進馬桶,然後踩著馬桶爬過女性盥洗室與男性盥洗室之間的隔牆,從男性盥洗室後方的安全通道離開燈火通明的候車室——聖哲保佑,在她艱難地翻過隔牆的時候,男性盥洗室一個人也沒有。
街道上空無一人,她不由得為自己的小計謀感到驕傲——從一本聖者傳記中偶爾看到的內容啟發了她。
路燈辟啪作響,忽明忽暗,她.條件反射性地抬起頭來,去看那些燈泡,然而一縷冰涼的風就在此時滑過她的喉嚨——她掛著十字架的鏈子首先被割斷——一道璀璨的光芒猛然在昏暗的街道上亮起,含混的叫喊被巨大的力量迅速地拋在身後,她天旋地轉的同時感覺好像被人迎面潑了一杯熱水——她被惡狠狠地拋在一堵粗糙的牆壁上,全身就像做了整夜的贖罪禮那樣的疼痛,眼前發黑,一時間動彈不得。
熟悉的唱經聲喚回了她逐漸遠.去的理智,她發現自己倒在一個高大的落地窗戶旁邊,窗戶上用各色玻璃鑲嵌出聖哲使者的形象——這是一個教堂,她掙扎著站了起來,一邊迷惑於自己為什麼會突然來到這裡,一邊習慣性地將自己弄得整齊點,她覺得脖子這裡濕漉漉的,以為自己摔進了水坑裡,但脖子那兒的液體越擦越多,她湊近窗戶透射出的彩色燈光,幾次努力,才驚愕地發現,那是溫熱的鮮血。
她看向窗戶,玻璃上映出一張.死氣沉沉的面孔,脖子上的傷口就像是魔鬼微笑的嘴唇那樣可怕張開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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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女孩捂著脖子上的傷衝進中廳的時候,在明亮.的中廳裡只有兩個祈禱者,一個教堂裡的侍者,當他們被意外的聲響驚動,然後看清來人的形狀時,他們齊聲低低的喊了一句「聖哲保佑」,侍者甚至還畫了一個十字,他向受傷者跑了過來,正好扶住了她,沒讓她直接倒在黑白相間的大理石地面上。
他堪稱粗魯地扳開年輕女性摀住傷口的手掌,仔.細地觀察了一下她被利器割裂的傷口,隨後抓著她的手放回原處,:「不用害怕,這種傷口不致命。」他想要檢查一下其他地方的時候,女孩抓住他,竭盡全力地喊——她以為自己在喊,實際上聲音很小,但不妨礙寂靜的中廳裡所有的人都能聽到那個含糊但已經足夠明白的單詞。
剩下的全都變成了微弱的呼嚕聲,血沫冒出她.的嘴巴,但這些已經足夠侍者敏捷地抱著她躲過了第二次襲擊——從空中突然出現利刃差點就完成了上一次未完成的任務。
刺殺者的刀鋒.毀了一排座椅,還有下面的地板,他並不沮喪,他的目標不會再有第二個保護著她的聖物了,而這裡都是沒有任何特殊能力的普通人——他沒有絲毫停頓地揮起自己的武器——下一刻,他被打了出去。
兩個祈禱者在他出現之前就跳出了原先祈禱的地方,現在他們躲藏在堅實的大理石柱子後面,其中一個居然隨身攜帶著大口徑的雙管霰彈槍——一拉槍掣,至少二十英尺見方都是巨大殺傷力的鐵碎片的那一種,哪怕你伸手再敏捷,防護再嚴密,只要你還有這實體,這種憤怒咆哮的武器都能夠產生不容小覷的威脅性,而且另外一個祈禱者的大口徑手槍也對上了他。
其結果就是他被兩個普通人打翻在地。
聽到槍聲,他在外面負責警戒的兩個年輕隨從從十字建築交叉點處的側門衝了進來——他們迎上了正從祭壇後面的懺悔室裡奔出來的神父和另外一個人,正確點說,是他們的槍口。
他們和這些莫名其妙隨身攜帶強勁火力的人交上了手,難以歸類的神聖力量與鋪天蓋地的純物理性質的彈頭、火藥相碰撞,在這個小教堂的正廳點燃最為絢麗的焰火——時間過去了整整三分鐘,「愚者」可以感覺到自己的目標就在附近,卻無法明確和接近——魔鬼才知道這些人類為什麼會有如此之多的槍械,子彈和其他種類的危險品,他甚至遭到了小型榴彈的襲擊。
在警車呼嘯而來的前一秒,「愚者」終於找到了自己的目標,他揮手割斷了她的脖子,確定對方的生命跡象完全消失後,拋下自己斷下的一隻手臂與隨從的屍體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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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要找亞歷山大.薩利埃裡.費迪南德殿下。」神父平靜而柔和地陳述道,就好像在站在講經台上念誦一段作為過渡的**——他看上去狼狽不堪,黑色法衣殘留了大半,暴lou在外面的皮膚上最少也有一打以上的傷口,傷口內部的肌肉如同玫瑰的花瓣那樣柔潤鮮紅,蒼白的皮膚向外捲起,好像折了頁的書,某些地方還覆蓋著一層薄薄的泥灰。一道清晰的鋸齒狀的傷痕越過他的額頭,差點就毀掉了他的一隻眼睛:「別看啦。」他注意到女孩正在觀察他的傷口:「這些都要不了命——你找殿下有什麼事情,能夠和我說說嗎?……不能,那麼你的名字?希望它不屬於機密範疇。」
「貞德。」年輕女性說道,她驚訝地發現自己的傷口已經痊癒了。
「這是個神聖而悲傷的名字,「神父說道:」或許還有點不走運,但是我的孩子,你很幸運。」一瓶只有3盎司容量的小瓶子好好地呆在他的袋子裡,裡面的金色液體散發著溫暖的生命氣息——薩利埃裡家族重要員工的特別配備。
不過這個小東西可救不活死人,能夠弄走那個該死的瘋子還是得感謝撒丁國教寥寥無幾的聖物之一——它力量微薄的甚至很難察覺,但在必要的時候足以救命。
「願聖哲寬恕他們的罪。」與那個遭遇悲慘的聖女同名的年輕女性艱難地在胸前劃上一個十字:「願聖哲保佑善人!呃……請寬恕……我……」她有點猶疑地看向神父肋下的槍套,黑色的牛皮製品在白色襯衫的襯托下格外顯眼。
神父驚訝的挑眉——這個動作讓他看起來不那麼像個神職人員,:「我以為你知道這裡是西撒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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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宗的使者。」
亞歷克斯將那份密函放回白色藍條的公文信封裡:「她要見莉莉。」
原本毫無形象地癱軟在躺椅上的維爾德格嗯了一聲,一瞬間便如同微風一樣輕盈地跳躍到亞歷克斯身邊,拿起了那份密函:「他們想幹什麼?」他拆開密函,發現它意外的厚重。
附後還有貞德的個人資料——她是負責現任教宗生活起居的五位嬤嬤之一的侄女,自幼父母雙亡,在聖約翰隱修院中長大,但曾經應聖哲的召喚在外界生活過一段時間,是一個宗教性慈善組織的會員,虔誠,堅定。
「希望不是另一個羅莎麗婭。」維爾德格說,他的嘴角在厭惡中微微扭曲。
「我想不是。」亞歷克斯淡淡地回答:「應該不是——她堅持要見到莉莉才願意說出自己的來意。不過沒關係,大概可以猜的出來。」他拿起一份新聞剪報,維爾德格接過去快速地瀏覽了一遍。
「教宗病情穩定,可以進食日常食物,感冒和呼吸系統等毛病都有改善……」維爾德格的嘴角不再揶揄地翹著,而是拉直,幾乎變成一條線。:「和王室一樣對嗎?不是死到臨頭決不公開病況——現在那位大人的情況不佳?」
「恐怕不僅僅是不佳。」
亞歷克斯將微笑藏在眼睛後面。
「他們需要莉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