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什麼……違章停車?盜竊?綁架?」女王認真地藉著夕陽的餘光瞇起眼睛端詳著手上的黑白照片,朗巴爾夫人趕緊給她打開檯燈,拿來老花眼鏡——女王有的時候會選擇性的眼花,就算有了眼鏡也總是看得不怎麼清楚,就像現在:「是什麼讓您如此緊張?」女王面無表情地問道:「我的相,我記得您上次才和我匯報過準備肅清國內的犯罪組織……怎麼樣了?難道就是因為這些罪犯都被你一網打盡了,所以您才開始關心這些……」她把照片放回原位,:「小事情,甚至要我來對著這些模糊不清的圖片來猜謎,這很不好,阿涅利相。」
須皆白的中年男子——撒丁的現任相阿涅利冷靜地看向朗巴爾夫人,:「很抱歉,朗巴爾夫人,是否可以請你迴避。」
女王輕輕地對著朗巴爾夫人一點頭,朗巴爾夫人再次行了一個禮,默默地退下了,不過她也沒走遠,就在十幾步以外的地方坐著——這關於王室禮儀,你不能隨便靠近一個尊貴的人,但同時他也不能沒人伺候——阿涅利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將翻滾在咽喉處的焦慮與憂愁全部強行吞嚥下去,:「這是路口攝像機拍攝的,很抱歉,現有的技術角度只能復原到這種程度,陛下,我需要您明白的是,那個被拉上車的人,那個幾乎……全部斷掉的人,他就是亞歷山大,薩利埃裡。而且……」他指了指照片下面的資料:「這是我自此之後搜集的一些東西,看起來非常的……詭異,而且危險。所以,我認為您的一些提議……或許再慎重的考慮一下會比較合適。」
「您的視力一向比我好,相大人。」女王溫和地評價道,她開始翻閱那本資料,當看到關於三角海域的那一頁時,女王極其輕微地顫動了一下眉毛,如果不是很熟悉她的人根本看不出來:「或者說,您所有的健康狀況都一向比我好,所以,我很驚訝,您的大腦皮層居然那麼早就開始萎縮了,否則我想我是不會看到這種如同精神病人臆想的東西的。」她將那本資料放在照片上面,:「要麼,就是您的秘書太失職了,居然把貝弗裡的鬼怪片劇本給放到您的公文包裡了——但無論是哪一種,我想我們這種滑稽而無聊的談話都應該告一段落了,不管從哪方面來說,我們似乎都不是那麼空閒的人。」
如果是平時,女王說出這樣的話已經等同逐客令,即便是大權在握的相也必須乖乖地行禮告退,但今日的阿涅利一反常態的固執,:「您明白我說的是什麼。」他近乎咬牙切齒地低聲說道:「您不能,不能讓一個不死者成為撒丁的王儲——不要說我瘋了,瘋狂的是您!任何一個撒丁的貴族或者上層人物都知道什麼叫做撒丁的黑暗,每一個撒丁的國王都會奉養黑巫師,血族,還有狼人!這幾乎是公開的秘密,不過這些都無關緊要,重要的是您絕對不能讓一個不死者戴上撒丁的王冠!」
「您失禮了,相。」女王冷冷地說。
阿涅利一愣,才現自己在激動的時候不知不覺地過於靠近女王了,他急忙後退,卻不小心被自己絆倒,幸好被後面的人扶住,那一雙有力的手牢牢地抓著他,幾乎把他的手臂抓斷。
「不要緊張,阿涅利相是個懂得掌握分寸的人。」女王抬了抬手,近衛長官沉默著放開了面孔扭曲的相,後退一步,繼續隱入不知何時到來的黑暗裡:「您看,相,」女王用毫無起伏的語調說道:「我覺得您最近有些情緒不穩,您真的不需要好好休息一下?去哪兒度個假,您的內閣成員都很能幹,不會耽誤您什麼事情的,您可以選擇去翡冷翠城邦的女子大學看看女兒,和她一起劃劃翹尾巴的小船,也可以去冰島看看您的兒子,和他一起蒸蒸桑拿浴,吃點那裡的特色黃油火鍋。」阿涅利猛地盯住了女王,卻只能在那雙黑色的眼睛中看到一絲微乎其微的嘲諷:「不要那麼驚訝,阿涅利相,我們彼此關心,這是件好事。」
「如果您不想休息的話,」女王坐直身體,若無其事地繼續說道:「我想,我需要在下個星期看到兩份文件,第一:關於王儲;第二:關於這次你在西撒丁的大規模秘密行動,毫無受益,成果,徒有損失,議會允許你為自己辯護。」她滿意看到阿涅利的臉色變得不怎麼好了。阿涅利執政四百餘年,除了堅定的舊貴族為的保皇派外,也不可避免地有了一些反對者,原本在西撒丁的家族支持下,阿涅利對這些小人物從來不必太過在意——如果有人太過分,家族成員會為阿涅利家族除掉他們的,但現在……阿涅利覺得自己的額頭與太陽穴咚咚地跳個不停,他需要好好反省自己的急功近利。
不過,現在最讓他擔心的就是薩利埃裡家族會藉著亞歷山大成功進入貴族圈,和那些保皇派聯手與自己抗衡。
一個最大的敵人,自從薩利埃裡家族開始逐步從犯罪事業中脫身他就有這個預感,沒想到它來得這樣快——「我只是……」阿涅利閉了閉眼睛,疲憊地吐出一口氣:「好吧,陛下,我只希望您好好考慮一下……您只是因為見到自己的孩子所以太過激動了而已……今天顯然不適合談論這件事情,這是我的失誤。」
「我覺得您關心地重點應該在第二件事情上。阿涅利相。如果議會提出彈劾。我將不會在您地連任書上簽字。」
「您瘋了!」正在考慮是否要先行提出告退地阿涅利像是聽到了什麼不可置信地事情僵硬了:「您以為換一個相就能帶來什麼良好地改變嗎?—瑪麗亞。我以為我們至少還是朋友!」
「注意您地用詞。如果您不想被驅逐出去地話。還有。」女王無動於衷地指了指那些散落在茶桌上地文件:「如果您要離開地話。請把這些笑話帶走。我可不想明天地報紙上出現女王最新愛好是三流鬼怪小說之類地花邊新聞。」
「是地……我很抱歉。」阿涅利無奈地親手去收拾起這些文件。他早應該想到女人那種衝動與不計後果地通病!
有幾張照片飄落在了地上。他不得不單膝跪下。把它們一一撿拾起來。但最後一張怎麼也拉不動。顯然。女王藏在長裙下地鞋子踩住了其中地一角。他抬頭準備請求女王略微抬一抬腳。卻被一雙距離過近地黑色眼睛嚇住了。
「如果那個時候我們有那麼接近。你地父親會欣喜若狂地。」女王近似於歎息地說道:「阿涅利。你是個不折不扣地。自私愚蠢地婊子。很抱歉。以我地教養不應該這樣說。不過我暫時找不到其他更為確切地形容詞——你居然還敢說我們是朋友。你指使薩利埃裡殺了我地丈夫。你地兒子親手殺了我地兒子。而今天。你竟然還能夠向一個母親展示她兒子被打成兩截地照片?你應該慶幸。慶幸亞利克斯還能活著。不管他以什麼方法活著。這一點是我至今還能保持理智地唯一原因。」女王那張雖然被歲月留下了深深印記。但依然秀麗精緻地臉上一點兒表情都沒有:「如果不是那樣地話……」撒丁最尊貴地女性慢慢地撿起了那張照片。事實上。那個斷成兩截地身體可以看得非常清楚。「如果不是那樣地話……你認為我會做些什麼呢。阿涅利。」她就像解不出題目地孩子那樣歎息了一聲。把照片輕輕地放在阿涅裡捧著地資料上。
「現在,」女王慢慢地在阿涅利駭異的眼神中直起身體,平靜無波的說道:「您可以滾了。」
***
「哇哦,很漂亮。」亞利克斯瞇起眼睛,這是不是人們常說的:「意料不到的地方會躥出一頭野兔來「呢。
他把那顆和自己同名的大塊寶石放在燈光下看,「白晝中的祖母綠,黑夜中的紅寶石」,寶石在白熾燈下和薩利埃裡莊園自產的葡萄酒一樣呈現出醉人的深紅色,與女神的火熱,金綠的陰沉不同,它的力量既溫暖又沉穩,不過同樣巨大而完美。:「謝謝你,媽媽。」他自然地站起身來,吻了吻卡梅的面頰。
年輕人的身體散著固有的熱量與氣息,卡梅一點兒都覺不出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她握住了亞利克斯的手腕,讓他在自己身邊坐下,伸手去撫摸他的頭。
「啊,媽媽,太過分了,你現在只寵愛亞利克斯了嗎?」不甘寂寞的維爾德格硬是擠進了明明只能坐兩個人的沙,他和亞利克斯都是高大的成年男性,卡梅雖然身體嬌小,但也沒辦法在他們之間找到空隙坐下,一番你爭我奪之後,卡梅現自己坐在了兩個大孩子的腿上,於是她索性張開手臂,一手抱一個腦袋,捏他們的耳朵,撓他們的下巴,她抿著嘴唇忍著笑,很快就沒了力氣。
「哎……」她喘息著說道:「你們小時候經常這樣呢?……維維看到我抱著亞利克斯,就一定把他擠下去呢。」她愛憐地吻吻維爾德格的頭頂,原先黑色夾雜銀色的卷現在都變成了灰白色,不過摸起來有點像古種牧羊犬,豐厚、濃密,但不過分,就連很容易被毛遮住眼睛這點都很像,就是不知道叫起來像不像啤酒罐頭壞掉的聲音。(此狗參照多1e士塗料廣告中的那隻大狗)
「我們現在……可沒有這樣,」維維的皮膚滾熱滾熱的,他是個好學生,在如何隱藏自己的亡靈狀態方面,比他的老師亞利克斯做得還要好,譬如現在他會斷斷續續的說話:「您看,我們……可是懂得分享的好兄弟呢。」他向亞利克斯眨眨眼睛,兩人齊心協力,一起把自己的媽媽攔腰抱住,高高地把她舉了起來。
卡梅坐在自己孩子的手臂上,幾乎可以碰到吊燈,她不由得尖叫了一聲,又忍不住哈哈大笑。
***
「等一下,阿倫。」站在家庭室的門口,含笑看著這一切的煦德動作隱蔽地攔下了負責情報的阿倫——他正要按照堂.何塞的吩咐將一個不怎麼好的消息轉告亞利克斯,:「等一下,略微等一下,如果可以,讓我來和亞利克斯說。」
他抱著手臂,神態輕鬆,但灰色的眼睛卻如同岩石一樣冷硬。
遠在翡冷翠城邦貴族女子學院讀書的莉莉失蹤了。
(雙更,7ooo以上,敬請鼓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