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進這間掛著「人」字號門牌的房子,周英南才發現,原來所謂的秘密小隊總部,其實也是空空蕩蕩,屋子裡只有一張辦公桌,桌子掉了漆,露出裡面吸足了水汽,幾乎就要爛掉的破舊木頭,一打牛皮紙的檔案袋橫七豎八攤開放在桌面,其中一個袋子已經被打開,從裡面掉出兩張黑白照片,周英南低頭一看,其中一張照片上的人是自己,另一張上的則是鈴木洋子。
桌子後頭坐著一個留著小鬍子,帶著軍帽的老者,他看到周英南和鈴木進來,就摘下如酒瓶子底般的眼睛,看了看他們,然後說:「你們就是石井英南和鈴木洋子吧?」
周英南謙恭地笑道:「是我們,我二人奉命來這裡做一個實驗。」
老者說:「我叫渡邊池,就是這裡『人』字號部隊的負責人。」
周英南雙腳一頓,低著頭大聲說:「哈伊,見到您很榮幸,從今天起,我們將要在一起合作,請多指教!」
渡邊池哼哼笑了兩聲,平靜地說:「你們的消息知道得可真快啊,我們這裡剛剛取得一點成果,上頭就把你們倆派下來了,甚至不等我們做完全部的測試,是不是太著急了?」
周英南說:「沒辦法,時間緊,任務重,這也是不得已而為之,為了帝國的利益,我們沒有理由再等待了!」
渡邊池站起來,拍拍他的肩膀說:「既然如此,石井君,我們的規矩彼此都知道,對於你們的任務,我也不多問,將軍既然把你派過來,我定當全力支持,你需要什麼儘管跟我說,我會想盡一切辦法滿足你。」
周英南說:「這次的任務非常艱巨,以後的工作,還請渡邊君多多指教。」
渡邊池看了看外面,低聲說:「人你們都帶來了嗎?」
周英南笑道:「當然,就在上面關著,我們什麼時候動手?」
渡邊哈哈大笑道:「年輕人,做事不要這麼著急,我還沒弄明白你們到底想要幹什麼呢?」
周英南說:「剛才忘了告訴您,這次來就是跟人有關的。」
渡邊說:「我這個『人』字號小隊就是為了解決人的問題而產生的。自從隊伍建立到現在,我們取得的成績都保存在檔案袋裡,這些東西外界無從知曉,但是一旦你知道了,我敢保證,你絕對會大吃一驚的。」
周英南說:「在此之前,就曾經聽說過一些傳聞。說實話,對於貴處的技術能力,我打心眼裡佩服。」
渡邊哈哈大笑道:「對於石井君打探情報的能力,我們也是打心眼裡佩服,既然你們來了,我想,明天就讓你們開開眼界,自從隊伍建立到現在,大日本皇軍對於我們的成果,一直是處於小打小鬧的階段,其實我們和你一樣,一直在這裡等待,等待天皇陛下把最重要的任務交到手裡,現在,也許就是一個機會。今天你們都很疲倦了,等到明天,我會安排人帶著你們到上面去參觀一下,讓你們見識見識我們『人』字號部隊的能力。」
老約翰等三人被關到了一間小黑屋裡,從剛一進大門,他就知道,自己已經進入了七三一部隊的掌控之中,這就是人們所說的人間地獄,犯人們有命進來,卻通常沒命出去,他們的宿命就是那個冒著灰白色煙霧的大煙囪,想到這裡,他自己也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氣,誰知道幾天以後,他所能留給這個世界的,會不會僅剩一把骨灰呢?
這間屋子沒有窗戶,而且除了地上的稻草之外,整個屋子裡沒有任何可以用的東西,在這種地方,為了怕囚徒利用各種物品『自殺』,所以通常都是空空蕩蕩,小小的屋子裡擠了三個人,而且還有一個是女人,他們除了躺在那裡,沒別的事情可做。
他們就這樣躺在稻草上,老約翰心裡清楚,他和周英南接觸了這麼多年,深知他的脾氣秉性,既然周英南把自己帶到這樣的地方來,說明他已經下定了決心,不達到目的他是絕對不會罷休的,在沒有得到秘密之前,他們不會讓自己輕易死掉的,在這樣的地方,這些人會想盡一切辦法,使用各種手段來逼迫自己就範,人在承受這些痛苦的時候,還真的不如一死了之。張瑞年和朋友們不知現在身在何處,他們早就斷了聯繫,無盡的黑暗中,有多少令人毛骨悚然的酷刑在等候著他,無人知曉。現在,無奈,恐懼,甚至絕望已經開始侵襲他的內心。
對於日本人所說的秘密武器,他心裡的確知道,儘管知道得不多,但是一旦這些秘密洩露出來,其信息量就已經足夠日本人研究出解決的對策了,這對於二戰中的盟國來說,無異於一個沉重的打擊,美國人已經在珍珠港吃足了日本人的苦頭,他們下定決心要徹底報復,這款武器,就是一系列計劃中的重頭戲。
如果要讓他在自己的性命和保守秘密之間做一個選擇的話,他一定會選擇保守秘密,可是目前的情況是:牢房裡一共有三個人,除了他自己之外,還有他兒子和林曉月,一旦日本人那他們兩個來要挾自己,該怎麼辦?這兩個年輕人是無辜的,自己不能主宰他人的生命,這是他一直以來堅持的信條。
老約翰帶著矛盾的心情,沉沉睡去,而傑克則一直蜷縮著身體,自從來到這裡,特別是經過院子的時候,聽到旁邊不時傳來撕心裂肺的慘叫聲,對他的精神刺激相當大,他也知道此行兇多吉少,為了生存,他想到了逃跑,可是看看屋子裡,除了稻草其他什麼都沒有,即使挖洞也沒有工具,苦惱的他,也只有蜷縮起來,在百無聊賴的幻想中打發時間。
晚上他做了個夢,夢見他懷抱著林曉月,兩個人就在這幽暗的房間裡纏綿,林曉月依偎在他的懷裡,低聲呢喃,這聲音真真切切地傳到了他的耳朵裡,他睜開眼,聽見的確是林曉月的聲音,她就趴在自己的耳朵邊上,不知在說些什麼。
傑刻苦笑了一下,知道是她在說夢話,只不過她的頭距離自己很近,傑克聽著她嬌柔的聲音,感覺到她呼出的氣吹拂在自己的臉頰上,心跳不由得加快了,他換了個姿勢躺下,卻感覺自己下面有些粘,原來剛才做夢的時候,夢遺了。
這一夜無事而過,到了次日清晨,周英南被一陣敲門聲驚醒,原來昨天接待他們的那個戴眼鏡的中年男人就站在門外,穿著一身便裝,手裡還拎著一個黑紅色漆皮的食盒。
「給你們送來的早飯。」中年男人笑著說。
「今天帶我們參觀嗎?到哪裡去參觀呢?」周英南一邊穿上制服,同時匆匆從盒子裡抓出幾塊點心放在嘴裡。
「你們不用這樣著急,」中年男人微笑著說,「我們活動的範圍不出這棟樓,我們全部的實驗室都在這裡。」
「可是我感覺這裡安靜地很啊?」鈴木洋子問道。
中年男人笑而不答,看著他們吃完早餐,又挎著盒子走出門外,過了一會兒,他換了一身衣服再次來到周英南的房間,這次他外面套了一件白大褂,手裡拎著的盒子也換成了醫藥箱。
「我叫澤崇賀,」中年男人自我介紹道,「是你們這個實驗的負責人,在接下來的幾天裡,將由我來跟你們合作,希望我們能順利完成任務。接下來,」他看了看周英南,說,「請二位跟我走,我將帶你們去看『人』字號部隊在哈爾濱所初步取得的一些成果。」
周英南和鈴木洋子相視無語,跟著澤崇賀一起,走進了陰暗的長廊,走廊兩側是一間一間的小屋子,在這裡面,也就是澤崇賀所說的「成果」。門被推開,裡面就是一個如用迷一般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