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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天池魅影 第九十六章 鬼幡 文 / 鏡中花有緣

    三人驚魂未定之時,遠遠看見前面一盞忽明忽暗的燈光,潘老爺和老道面面相覷,不知是福是禍,要是在往日,辛苦地在山裡轉悠了一整天,要是看到遠方有個火光,那是最興奮的事情,那就意味著能飽餐一頓,還會有一張舒適的床,但是在這裡,他們誰都不敢這麼想。

    潘老爺不知道老道心裡打的什麼主意,只是試探性地問道:「道長,你看那會是什麼?」

    老道冷笑了一聲,壓低了聲音說道:「剛才李茂才不是說了嗎?他小時候不是聽別人說,深山之中有神秘的火光若隱若現,現在你們不是都看見了嗎?」

    他話音剛落,就見李茂才打了一個寒戰,渾身哆嗦了好一會兒,最後他尖著嗓子小聲說道:「道長,這個時候你別逗我行不?」他低沉的古怪的聲音,聽起來就像是在笑。

    老道看著他,又瞥了一眼前面的燈火,卻發現那火光似乎比剛才更加明亮了,看上去並沒有動,剛才他只不過是想逗逗這個一臉憨厚的小伙子,卻不想他竟然如此害怕。要是把他剛才中了催命符的事情如實告訴他的話,天曉得這小子會嚇成什麼樣子。

    「我們過去看看!」老道說。

    「你真要過去?萬一…」潘老爺一邊說,一邊看了李茂才一眼。

    「有我在,你怕什麼?」老道有些不太高興,說罷邁開大步,向著那片火光走去。

    潘老爺悻悻地跟在他身後,嘴裡嘟囔著:「就是有你,我才擔心!」所幸沒讓老道聽見。

    轉眼之間他們來到火光附近,這時他們驚訝地發現,原來所謂的火光就是一枝竹竿子戳在地上,桿子的頂端掛著一面白幡,白幡的上面就是一盞小燈籠,老道他們來到近前,看著這東西就感到納悶,荒郊野外,是什麼人非要放個幡在這兒呢?

    沒有容得老道細想,就聽見李茂才一聲尖叫,老道定睛一看,這面幡竟然轉了過來,正對著自己,山風一吹,架在竹竿上的白布辟辟啪啪地響,那隻小燈籠也不停擺動起來,藉著微弱的燈火,他看見在幡的頂端有懸著一顆人頭,被風吹散了頭髮,那雙沒有黑眼珠的眼球正目不轉睛的盯著自己,老道被它盯得渾身發麻,此時就聽見潘老爺小聲說:「這不會就是招魂幡吧?」

    就在他說話的當口,就看見這個幡「啪」地一聲朝向他們這裡跳了一下,這下可讓他們炸了鍋,真是剛出虎口,又入狼窩,李茂才此時已經傻了,先前隻身在林子裡轉悠了小半輩子,可今晚卻是大開眼界,估計以後大白天讓他進山他也不敢了。

    三個人在山林裡遇到了鬼幡,那鬼幡正一下一下地跳著,向他們步步逼近,潘老爺內心惶恐,腳下開始犯軟,就在他要跌到時,就感覺身後有一隻大手托住了自己的腰,回頭一看,原來正是無名老道。

    潘老爺既驚又喜地嚷道:「道長,你有辦法是吧?」

    老道往地上啐了一口,惡狠狠地罵道:「媽的,今天還真是邪門,怕什麼來什麼!」剛剛隨口一說的玩笑話,想不到還真的應驗了。

    潘老爺腳底下發軟,嘴裡還不閒著:「茂才,你不是說小時候聽說過跳動的火光嗎?現在見到了吧?以後回去,可以跟別人吹牛啦!」人在惶恐之中,有時候會顯得特別肆無忌憚。

    老道叫道:「閉上你的烏鴉嘴,瞎嚷嚷啥,現在見著鬼了吧?」

    潘老爺說:「你看那白幡,到底是不是個鬼?」

    老道一伸手,把他和李茂才拉到自己身後,壓低聲音說:「這東西叫招魂幡,據說是厲鬼所化,立起來高有丈餘,渾身冰冷刺骨,我說的對吧?」

    潘老爺點點頭,小聲說:「確實很涼。」他明顯感覺到一股陰風吹過臉頰。

    老道一邊後退,一邊又說:「林場裡到了晚上,戾氣重,鬼幡會在子夜時分到這裡汲取陰氣,白天就隱沒於土壤之中,現在也不知道它有多少年的道行了,我也不知道自己能否對付的了!」

    潘老爺說:「別,剛才你還吹噓自己是個高人,還有什麼對付不了的?」

    老道說:「我可不是神仙,要不然我還找你這廝幹什麼!」

    正說著話,鬼幡一跳一跳的已經來到近前,藉著幡上所掛的那盞昏暗的燈籠,那個女人的臉上面容模糊,眼睛裡只有眼白,沒有瞳仁的眼睛不知道注視著誰,老道一邊後退一邊說:「要對付鬼幡,就要找到它的命門,你能看出它的命門在哪裡嗎?」

    潘老爺說:「這種問題不要問我,我怎麼會知道?」

    老道說:「你看這根幡上的竹竿,竹竿底下就是它的要害所在。」

    潘老爺問道:「為什麼?難道這根竹竿與眾不同?」

    老道說:「所謂鬼幡,原本是喪葬的時候所用的招魂幡,人已經死了,樹一桿招魂幡用來給四處漂泊的孤魂野鬼指明方向,讓其找到歸路,不過一般來說,這東西長時間放在墳頭上,不知吸取了多少野鬼的晦氣,日積月累,愈發變得陰邪,這鬼幡一頭扎入地下,就是靠的這根竹竿汲取下面的陰氣,就好比一棵樹,用樹根吸取地下的水分一樣。」

    潘老爺說:「如果是像你所說這樣的話,直接打折它不就得了?」

    老道說:「屁話,這還用你教?有本事你去打一個給我看看?你不知道那東西陰柔無比,而且柔韌性非常好,根本沒辦法打折。不信你看看。」說罷他從地上撿起一塊大石頭,照著鬼幡的底部扔過去,他這下扔得倒是很準,那石頭和竹竿撞擊後,發出一聲悶響,軟綿綿地落在地上。

    潘老爺歎息道:「還真是,那怎麼辦?不會連你也沒辦法?」

    老道說:「我剛才說了,我也是人,又不是神仙!」

    潘老爺說:「那還有什麼辦法能除掉它的?不行的話咱們就在這兒等死的得了!」

    老道說:「我有個主意,你到它跟前去撒尿,男人的尿液對它應該有作用。」

    潘老爺說:「的確是個好主意,可問題是我一天沒喝水了,哪來的尿?要尿也應該你尿,你是道士,又這麼老,你的尿應該至少是一個甲子的童子尿呢!」

    老道說:「我,我也沒尿。」

    潘老爺說:「太好了,咱倆就這麼乾耗著挺好,等它吃了我之後再把您這位高人啃得不剩下一根骨頭。」當他看到哆哆嗦嗦的李茂才的時候,眼睛裡突然一亮,低聲對老道說:「小伙子腿都軟了,估計快尿褲子了,讓他過去不就行了?」

    老道一把拉過李茂才,大聲對他說:「現在需要你,過去衝著它撒尿,聽見沒有?」他用力搖晃著李茂才的肩膀,可是小伙子眼神發直,一點反應也沒有,山風吹過,一陣尿臊味撲面而來,再看他的褲襠,已然濕了。

    潘老爺驚叫道:「不好,小伙子已經尿了,現在怎麼辦?」

    老道轉著眼珠子,想了片刻,接著回頭看了他一眼,小聲問道:「你身上還有硫磺沒有?」

    潘老爺笑道:「看你說的,咱怎麼著也是個專業煉丹的人,你聞聞我,渾身上下都是硫磺味兒,那東西就是我吃飯的傢伙,當然要隨身帶著了!你忘了,上次在縣城,還是靠著我的硫磺,咱倆才逃過瘟疫的劫難嗎?」

    老道冷笑道:「很好,聽著,現在我來告訴你該怎麼辦:等一下我過去,想辦法把它托起來,你趕緊在地上挖一個坑兒,把你身上帶的那些硫磺撒進去,我會把它倒著栽到坑裡,到時候你就趕緊點燃這些硫磺,也許還有希望除掉它。」

    潘老爺說:「那你就快去吧,我挖坑。」

    老道安置好李茂才,然後一甩大袖子,衝著鬼幡迎了上去,鬼幡仍然深一腳淺一腳地跳著,根本沒有理會他,他繞到那個女人頭的後面,一把抱住了支撐地的那根竹竿,本想把它抬起來,沒想到這東西死沉無比,老道哼了一聲,愣是沒抬起來,以他的功力,舉起一塊巨石,也不會費這麼大力氣。

    「也許是因為一隻?」他心裡暗自念叨著。

    雖說心裡嘀咕,但是老道用那隻手仍然抱著那根竹竿,就感覺一股冷氣沿著胳膊向他的心口滲透,讓他的手臂上的筋骨都開始僵硬起來,他深吸一口氣,讓這股氣息在體內往復運行,企圖阻擋住陰氣的入侵,這一陰一陽二氣在他身體周圍相僵持,誰也沒佔到什麼便宜,老道暗想:如今不能來硬的,可以把它引誘過去。於是他把體內真氣推至體表,這樣他的體溫驟然間上升,整個身體向外輻射出一股熱浪。然後他撇下鬼幡,跳到圈外。

    鬼幡本是陰間之物,平素久吸飲冷之氣,最喜采陽補陰,如今感覺身旁有一股逼人的熱氣,便毫不猶豫,順著熱源徑直追逐過去,它積蓄的陰氣可以冷封住所有的活物,等到那活物的熱氣散盡,就把它體內的陰氣據為己有。

    它感受到熱氣後,就跳著追逐老道,荒山之中,就出現了這樣一幅詭異的場面:從遠處看,就見著一處燈火緊隨老道的身後,跳個不停。老道靈活地左躲右閃,慢慢退至潘老爺剛剛挖好的坑邊,他由於精神高度集中,沒注意到身後這個不深不淺的坑,一個沒留神,腳下一滑,就生生被這個坑給絆了個跟頭,接著「噗」的一下,坑裡粉末狀的硫磺全都被他震得飄飛起來,撲得他滿頭滿臉都是黃撲撲的粉末,最倒霉的是,他這一下不慎還崴傷了腳,卻又顧不得那麼多,只是叫道:「快點火,快點火!」

    身後傳來潘老爺無奈的聲音:「剛才忘了問你,我拿什麼來點火?」

    老道這才想起,他們都沒有帶著打火石,就算有,那東西點起火來速度奇慢,根本來不及,他看了看已經把竹竿扎到他兩腿之間的鬼幡,那東西只需再跳一下,他的下半身就得報廢,他又看看自己的手,咬著牙終於下了決心,他決心要用自己的手點著這些硫磺,此時也顧不得自己也會被硫磺燒到。

    正當他舉起左手的時候,鬼幡突然高高躍起來,而從竹竿下面的空腔裡,驟然伸出一隻細膩膩,白花花的手臂,五指修長纖細,分明一隻女人的手,這隻手臂柔軟異常,從竹竿底像一根白綾般飛將出來,又岔開五指,緊緊扣在他的臉上,他努力睜開眼睛,只見竹竿如人的腰身一樣,帶著那女人的頭顱慢慢俯下身來,那雙冷冰冰的眼睛在不到一尺的距離注視著自己,他不敢動彈,週身只感到一股從未有過的寒意,在這種寒冷中,一生中經歷的所有痛苦經歷彷彿都在蠢蠢欲動,要從大腦的禁忌區裡跳出來,淹沒整個意識。

    潘老爺就站在老道身後,眼看著即使道行高明如老道者,竟也被這怪異的鬼幡折磨地即將失去意識,就在這關鍵時刻,潘老爺飛身一腳,狠狠地從側面踢在老道的臉上,這一腳的力道是如此之大,以至於鬼幡下伸出的白手竟然被他硬生生踢開,老道也被這一腳踢得恢復了清醒,他看準時機,在左手食指尖上用熱氣逼出一個小火苗,然後咬著牙順手摸了一下身下的硫磺堆,就聽見「嗤拉」一聲,周圍黃煙驟起,空氣中瀰漫著嗆人的硫磺味兒,就像點著了一根大爆竹。

    潘老爺用手忽扇著四周的空氣,把已經渾身發白的老道從坑裡硬拖了出來,老道剛才這一下點燃了坑裡的硫磺,燃燒的硫磺煙籠罩了鬼幡,等黃煙散去之後,他們只看到一根通體發白的竹竿戳在地上,主幹上蒙上了厚厚的一層如同水垢般的白色渣滓,看上去好像一根枯死的小樹,**又乾巴巴的,已經變得既可憐,又無害。

    不過這一下,老道是殺人一千自損八百,潘老爺把他拉上來的時候,他已經被硫磺熏得皮膚青白,衣服上都是破洞,鬍子和眉毛也燒焦了,而且一隻腳還崴傷。他一瘸一拐站起身來,先張開嘴,「噗」地一聲吐出一口帶血的唾沫,接著使勁咳嗽了半天。

    潘老爺小心問道:「道兄,你沒事吧?」

    老道聲音含糊地說:「沒四兒,就四腦袋有點暈。」

    潘老爺說:「你的聲音怎麼變了?」

    老道瞪了他一眼,說:「媽的,剛才把門牙吐出去了!」

    潘老爺學著他的語調說:「沒四兒,等你活過了八十歲,就能長出新牙了。」

    老道捂著臉,惡狠狠瞪了他一眼說:「娘的,你還有臉說,剛才我本想一掌拍死你,可後來想想,幸虧你這一腳,否則咱倆就都完蛋了!」

    潘老爺說:「你知道就好,我那也是情急之下的無奈之舉。」

    老道舉起自己已經被熏得發白的左手,心有餘悸地說:「媽的,老子就剩下這隻手了,剛才要是廢了,我也就不活了。」

    潘老爺帶著壞笑看著他,心裡暗自嘀咕道:「早知道這樣,剛才就不該踢你那一腳,讓你死在這兒就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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