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門被推開,一股發霉的味道撲面而來。
三個人點著火把走進屋子裡,屋子是空的,兩側的牆邊各靠著一排大炕,他們走近去看,發現炕上蒙著厚厚的一層塵土,顯然是很久沒有人住過了,被子還有枕頭啥的倒是都在,甚至還有一桿煙袋鍋子,就是沒有人,潘老爺皺著鼻子聞了半天,最後說:「沒有人,也沒有鎖門,到底是咋回事?」
李茂才說:「我從前進山的時候,老早就見過這座房子,可是孤身一人,就是沒有進來過,沒想到這裡這麼長時間都沒有人住過了,可能這些木頭樁子都發霉了。」
老道嗅了嗅空氣裡的味道,謹慎地說:「這股味道不像是木頭髮霉的味兒,我剛才聞了一下,不是從牆壁那裡傳過來的,可是到底是從哪裡傳出來的味道呢?」
潘老爺打了一個哈欠說:「管他呢!你們他媽的困不困?我可是真困了,在這個老林子裡轉了一天,老子的腿的軟了!」
其實老道和李茂才也都累了,見潘老爺這麼說,也暫時不想那麼多了,三人脫線上炕,簡單打掃了下炕上的塵土,沒脫衣服,倒在炕頭,沒一會兒就睡著了,屋子裡很快就響起此起彼伏的鼾聲。
睡至半夜,老道和潘老爺被一陣驚恐的叫聲所驚醒,二人爬起來,摸著黑點起一隻火把,接著火光,他們看到李茂才捂著胸口,躺在床上不住地大叫,剛才的聲音就是他發出來的,只見他兩手緊緊扣住胸口,臉上憋得青紫,額頭上不斷冒出冷汗,嘴裡不停地叫著:「又來了,又來了!別過來,別過來!」那聲音急促而乾澀,他雙眼緊閉,兩條腿不住地亂蹬,看上去痛苦不堪。
潘老爺見他做了噩夢,就想伸手把他推醒,被老道攔住,潘老爺打了一個呵欠說:「老道,你不想睡覺啦?他這麼折騰咱倆誰也睡不好。」
老道說:「不是這個意思,我總覺得不太對勁。」
潘老爺從睡夢中被驚醒,有些不悅地說:「有啥不對勁的?你別老是疑神疑鬼的,老子明天還得上山,要是睡不好的話,明天早晨我可不起床。」
老道說:「你仔細看看他的臉,看我說得對不對。」
聽他這麼一說,潘老爺強打起精神,舉著火把湊近了李茂才的臉,透過昏黃的火光,他看到李茂才那充滿了痛苦的青紫色的臉龐,在他的腦門上,潘老爺清晰地看到了一塊血紅色的斑塊,說是斑塊,其實是血絲在腦門上盤旋,圍著他的腦門構成了一個古怪的圖案,就算是潘老爺也看出來,這圖案外形清晰,很像是道家所用的符咒一類的圖形,他瞅了老道一眼,含糊不清地說:「你剛才給他下咒了?」
老道生氣地叫道:「他是咱倆的嚮導,我吃飽了撐的啊?睡覺給他下咒?你還沒睡醒吧?」說罷他伸出僅有的一隻左手,狠狠抽了潘老爺一記耳光。
昏昏沉沉的潘老爺被老道的一巴掌打得激靈一下子,他捂著臉,也無暇顧及老道剛給他的這一下,只是說:「不是你下的咒?那是怎麼回事?」
老道說:「我剛才就說,屋子裡感覺不對勁,李茂才腦門上的那個圖案,你知道是啥嗎?」
潘老爺說:「我看著像是個符咒,不知道我說得對不對?」
老道低聲說:「這圖案叫催命符,是一種邪派的符咒,專門致人於死命的,通常符咒都是用紅筆畫在黃紙上,然後看誰不順眼,就在符的背後寫上他的生辰八字,然後趁人不注意,偷偷貼在他家的門口。」
「貼上這個符,他家裡的人就死了?」潘老爺問道。
「誰要是倒霉,中了這個符的話,他就會在半夜三更的時候,作噩夢而死,但凡有人發病的時候,腦門上就會浮現出這符咒的圖案,這時候,就表明此人已經中了符咒,此時萬萬不可叫醒他,否則他會立時身死。」老道從牙縫裡擠出這幾個字。
潘老爺一聽,呵呵笑道:「乖乖,這玩意兒也真厲害,能讓人做夢做死,也算是邪門法術的佼佼者了!」
老道白了他一眼,不以為然地說:「你懂什麼?這在道家叫做『魘殺』,就是在做夢的時候,印惡鬼侵入人身,致人於死命,這法術我也會,你想不想試試?」
潘老爺往後一探身子,擺著手說:「免了,你那兩下子我可不想嘗,我還想多活點日子呢!可是我有一點不明白,咱們進屋的時候看得明明白白,這房子裡面除了大炕,其他啥都沒有,這符咒現在在哪裡?如果有,是誰貼上去的?如果是催命符作祟的話,為啥只有他發病,咱倆怎麼一點事兒都沒有呢?」
老道笑道:「你說的很有道理,我剛才說,這屋子裡感覺不對勁,說得就是這個意思,屋子裡只有咱們三個人,而且都是一起睡下的,是誰能在咱們的眼皮底下下咒呢?」
「你不是說,從一進門就感覺有些古怪嗎?」潘老爺問道。
「的確如此,」老道點頭稱是,他從隨身的包袱裡取出幾枚銀針,吩咐潘老爺壓住李茂才的身體,接著他把手中的銀針依次**小伙子額頭兩側的太陽穴,還有人中以及胸口,這些針深深插入李茂才的體內後,年輕人暫時平靜了下來,他此時雖然不再驚叫,但是仍然呼吸急促,而且冷汗不斷。
「我暫且封住了他的經脈,」老道說,「不過這只能頂一小會兒,到天亮的時候如果沒有解決的辦法,李茂才很可能性命不保。我們趁著這點時間,趕緊找到符咒的根源才是正事。」
潘老爺提起鼻子,在空氣中彷彿嗅到了什麼,「會不會和這種氣味有關?」他喃喃自語地說道。
老道聞聽此言,一下子彷彿找到了線索,他飛身下了炕,沿著馬架子房的四周仔細地巡視起來,潘老爺也不敢怠慢,舉著火把和他一起找,希望能找到些什麼。
在這種時候,鼻子起著比眼睛更重要的作用,兩個人像狗一樣沿著屋簷一路嗅過去,追逐著氣味最濃的地方,後來他們發現,這氣味其實就是來自於他們剛才所睡的大炕底下,兩個人蹲在地上,扒拉開炕下的雜草,在東北,大部分人家睡的都是火炕,也就是土炕,這種炕底下燒著柴火,到冬天的時候躺上去很暖和,但是在野外,這種臨時的房子裡面,很多都是用長排的木頭碼成的,一次能睡很多人,但是像床一樣,底下是空的,能放置一些東西,他們所在的屋子裡就是如此,兩人掏出炕下的雜草,卻意外地發現在草中有一隻乾枯的手。
潘老爺驚詫地看著老道,心中的恐懼不言自明,他萬萬沒想到,在這種荒山野嶺,竟然會找到一具屍體,對於老道而言,此時的情景是即在意料之外,卻也在情理之中,他們搜遍整個屋子,其實就是為了找到符咒的源頭,對於此時的發現,他並非不能接受,只是心裡在暗想:這屍體如此乾枯,看樣子是死了很久的,之前他們聞到的霉變氣味,就是從這裡發出來的,由於時間很久,屋子裡各處的味道都很濃郁,所以要是不細找的話,很難發現床底下會躺著一具乾屍的,可是目前所得到的情況來看,這也許只是一具屍體而已,他可能是很久前進山伐木的工匠,因為疾病死於房內,至於到底是怎麼回事,必須把屍體拖出來。
他對潘老爺說出了自己的想法,潘老爺皺皺眉頭,覺得這事兒很晦氣,無奈還得一起幹,他二人把周圍的雜草清理乾淨,整具屍體就浮現在眼前。
從表面上看,屍體已經高度脫水了,它的皮肉都緊緊依附在骨頭之上,看上去就像一條魚乾,或者是南方冬天醃製的臘肉一般,只是面相看上去很恐怖,它圓睜著眼睛,乾癟的眼球深深陷入眼窩內,牙齒呲出,彷彿惡狠狠盯著人看的樣子。
潘老爺捂著鼻子,一臉不悅的樣子,老道盯著屍體,就愈發感覺這個屋子的氣氛不對,看屍體的情況,死亡的時間不是太短,可也不是太長,可是如今已經進入夏季,白天的天氣也是很熱的,特別是這房子裡,明顯有一股濕氣,屍體躺在床下,這麼長的時間裡,竟然沒有腐爛,要說東北冬天天氣冷,屍體能保存的話,到了夏天,也許現在應該爛得只剩下一具骨頭了,可房間裡除了霉變的氣味,沒有一絲腐爛的味道,這讓人百思不得其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