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瑞年睜著眼睛,無言地看著眼前發生的一切,過去幾百年的歷史好像就在幾分鐘之內,在他的眼前重放了一遍,他疑心自己產生了幻覺,不過當他使勁地拍打了幾下自己的腦袋後,就清楚地知道,自己的神志絕對沒有問題,可是剛才,那種感覺就好像自己親身經歷了那件事情一樣。
眼神再次回轉,他看到華崇文正把那個叫做「水火心像」的球體放到金甲人胸口的金屬架子上,自己也沒有愣神,剛才明明就是看著他,怎麼就感覺像是夢迴明朝呢?
華崇文一邊擺弄著那個圓球,一邊很隨意地念叨著:「剛才看到什麼了?我覺得你應該知道問題的答案了吧?」
張瑞年皺著眉頭說:「我現在更糊塗了,剛才似乎回到了古代,還看到一條龍從天而降。」說到這裡他不禁一愣,回想到昨天晚上,在老約翰家裡給華崇文驅邪的時候,曾經有一段時間迷迷糊糊睡著了,做了一個夢,夢中的情景與之極為相似,或者說,類似的場景他早就預見到了,莫非自己有未卜先知的能力?他不相信。
華崇文接著說道:「其實你剛才看到的東西,在我小時候早就看到過,我們,」說到這裡他看了看旁邊的惠慈和尚,對張瑞年說:「我們都曾經看到過,不過,跟你看的方式不一樣。」
「你的意思是說,」張瑞年追問道,「類似的場景重複出現過許多次了嗎?是不是什麼幻術?」他同時在想,看來這裡面又是有什麼方術在作怪。
「你被這些方術嚇到了吧?」華崇文笑道,「這裡面的確有些術的成分,只是表達的方式不太一樣而已。」他說的時候把那個圓球取下來,放到張瑞年的跟前,說:「這個球,我跟你說過,叫水火心像。」
「我知道,那個球裡有火,能把水燒開。」張瑞年說。
「可你知道這個球是怎麼來的嗎?」華崇文看著他說道。
張瑞年說:「也許,是通過你們精通的法術吧,你師祖不是挺厲害嗎?」說到這裡他抬眼瞟了一下那個坐在床上一動不動的人。
華崇文歎了一口氣,說:「剛才你看到的景象,就是由這個球投射出來的,它有這種能力,那就是把各種顏色的光線投射到空氣中,從而形成一個像真實世界一樣的環境,在這種環境中,就像身臨其境一樣,讓人感覺就是真的。」
張瑞年此時想到了蘇州那間神秘的石頭房子,還記得當時周英南帶著他穿越走廊的時候,他們經歷了一段幻覺的旅程,那種感覺很像今天,那時候,記得是在大廳正中擺放著一塊巨大的水晶石,頭頂上滿是紅藍綠三色的燈,那些燈光投射到水晶石上面,折射的光線構建了一個多彩迷幻的世界,如今聽華崇文講起這水火心像球,聽起來它的原理和蘇州走廊的那個水晶石很相像,兩者之間似乎又產生了某種詭秘的聯繫,想到這些,他就感到腦子要亂,趕忙扔掉這些想法,回到眼前。
「要說道這個水火心像,就不能不說我們的師祖。我現在告訴你一件事情,眼前坐在你面前的這個人,就是那次大爆炸中,乘龍從天而降的人。」華崇文不動聲色地拋出來這個爆炸性的新聞。
「你,你說他,他就是那隻手的主人?」張瑞年瞪圓了眼睛,死死盯著床上人,失聲叫道。
「你難道沒有看到,他就是我們神殿裡供奉的那個金甲神像的原型嗎?這座寺廟之所以建起來,就是為了達到師祖他老人家未了的心願。」
張瑞年說:「這一點我早就看出來了,但是我不明白的是,這個人的心願是什麼?他幹嘛要留在這裡?他到底活了多久?」
華崇文說:「師祖是我們供奉的神,他的壽命從天降那天算起,到今天已經有五百多年了,他將永遠不死。」
張瑞年一聽這話差點笑出聲來,心想永遠不死的那是妖精,哪是人啊?不過轉念一想,這個人平白無故從天上掉下來,這其中必定有著常人不解的緣由,所以他沒有做出任何表示,只是聽華崇文繼續往下說下去:「他之所以留在我們這裡,其目的之一就是要找到丟失的那面鏡子,也就是剛才你手裡拿的東西,現在這個目的已經達到了。」
張瑞年說:「那面鏡子對他來說,是如此重要嗎?我剛才看到,有兩個年輕人在當天就把它撿走了,當時你師祖為什麼不去追啊?」
華崇文有些不悅地說道:「你從那麼高的地方摔下來,還有力氣去追別人嗎?」
張瑞年笑道:「那種事情要是換成我,早就摔成肉餅了,也就不會再有什麼其他想法了。」
華崇文說:「就是啊,師祖已經很不錯了,那次只是摔得失去了知覺,後來他醒過來後,發現自己的盔甲少了最重要的一塊,這樣他的能力就將大打折扣。」
「原來如此。」張瑞年點著頭應道,「所以你們滿世界地派出雄偶去找這面鏡子。」
華崇文說:「這面鏡子自從遺失後,就在多個主人手裡流傳,不管在誰那裡,那個擁有者總不會得到善終,這是緣於鏡子本身,它並不屬於這個世界,所以除了它真正的主人,它會與所有人的命運相剋,讓那些人遭遇噩運,以各種離奇的死法相繼死去。」
「師祖和我們的前輩一直沒有放棄努力,這幾百年間總在尋找鏡子的行蹤,無奈後來它流入宮廷,師祖曾經嘗試過幾次,無奈那裡的守衛過於森嚴,當時師祖的能力還不足以到皇宮大內去找寶貝,這件事情只好暫時作罷,當後來我們製造出雄偶,想通過間接控制人偶的方法闖進皇宮的時候,哪裡知道圓明園竟被洋人所燒,大量的珍寶被洗劫一空,其中就有這面鏡子。很長一段時間裡,我們都幾乎放棄了,直到那天我在老約翰那裡遇到了你。」
「我?」張瑞年疑惑道,「我並沒有跟你說過我有鏡子啊?」
「你是不是認為,」華崇文說,「是老約翰介紹咱倆認識的?」
張瑞年說:「就是那天,我們才第一次見面啊。」
「其實,早在前一天晚上,我就見過你了,只不過,那時候你還沒有見到我。」華崇文微微一笑。
「你是說…」張瑞年轉動著眼珠,他突然一拍腦袋,叫道:「我想起來了,那天晚上我剛把一個雄偶給拆了,想不到那就是你!」興奮之下,他差點給華崇文胸口上來一拳。
「你說的沒錯。」華崇文平靜地說,「那天控制雄偶的人就是我。」
「怪不得,」張瑞年嘴裡嘀咕道,他沒有說出下半句話,那句話應該是:怪不得那個雄偶功夫那麼差勁,三兩下就讓自己給收拾了。
「也怪我自己,」華崇文說,「早在前一天,我就不應該丟下鏡子逃走,但是那時候,那個雄偶被子彈打中,也很難對抗那些日本人了,我只有選擇離開。」
「原來是這樣。」張瑞年想道:原來那天林曉月就是從華崇文控制的人偶那裡撿到了這面鏡子,後來到客棧裡劫持林曉月的也是他,看看華崇文的樣子,雄偶那恐怖的形象在他腦子裡變得不那麼可憎了,特別是當老頭說到對抗日本人的時候,他心裡甚至產生了一絲快感。
「那天你們對抗的是日本人?這麼說來,你們還為抗日立過功呢!」
「你知不知道,幾天前日本憲兵隊的青木大佐,莫名其妙地死在了自己的家裡?」華崇文得意地看著他說道。
張瑞年點頭答道:「有所耳聞,怎麼,那件事情和你們有關?」
華崇文說:「如果你有所耳聞,就應該知道他是半夜在家中突然暴死的,你想知道他是怎麼死的嗎?」
張瑞年看了看他,若有所思地說:「按照你的口氣,看來這件事情和你們有關。外面的傳言只不過是日本人為了掩人耳目而放的煙幕彈而已,幕後的殺?」
華崇文笑道:「果然聰明,舉一反三,你說的本來沒錯,這件事原本應該跟我們有關,不過話又說回來,他是自己找死,不怪我們,那天我們派了人,正準備下手的時候,他就自己消失了。」
張瑞年問道:「自己消失了?是不是被其他人暗殺了?否則怎麼就憑空消失了,沒有留下什麼痕跡嗎?」
華崇文說:「我早說過,這面鏡子根本不適合普通人用,不僅不能用,連看都不能看,否則就會招來噩運的。」
張瑞年後背上開始冒出冷汗來,暗想幸虧自己對這個東西不感興趣,否則可能也會遭來莫名的橫禍吧,想想這面鏡子此前的主人,在揚州的潘老爺,想來就是鏡子的前一任主人,因為他就是從搶了圓明園的洋鬼子那裡搶來了這面鏡子,不過幸虧他命大,還算沒有讓鏡子給害死,後來的主人紅蓮,現在生死未卜,不過既然鏡子到了日本人手裡,想來她的下場也不會好,到了這個青木大佐這兒,只一個晚上,他就暴死無屍,的確是噩運連連。
「可是,為什麼這面鏡子不適合普通人用呢?到底這個穿著金色盔甲的人是從哪裡來的?我現在還是一點都不知道。」張瑞年說出了自己的疑惑。
「這個問題我不能回答,至於你能不能得到這個答案,就要一會兒看師祖的意思了,有些事情,還要他親自告訴你,還記得你答應過我的事情嗎?待會兒你要兌現你的承諾。」華崇文話裡有話。
「我是答應過你,不過只限於私人的事情,」張瑞年說,「還有,你也答應過我,要放拿些香客們平安離開的,你要說話算數才行。」
華崇文微微一笑,說:「這有何難?你且看我的。」說罷舉起手中的水火心像球,嘴裡不出聲地默念著什麼,球體裡開始發出紅色的亮光,就和剛才看到的一樣,張瑞年看到那個穿金甲的人的胸口裡,也有一種淡黃色的氣體冒出來,這股氣體圍繞在球的周圍,使它看上去就像早晨剛剛升起的太陽一樣,接著黃色的氣體越來越多,從房間裡一直蔓延出去,張瑞年趕緊趴到窗戶邊上看,透過厚厚的玻璃,他看到那些香客們似乎聞到了什麼味道,都摀住了鼻子,原來那些黃色的氣體順著他們的鼻孔,鑽進了他們的身體。
張瑞年見狀,生怕自己也被抹去記憶,於是趕忙摀住自己的鼻子,卻看到華崇文和惠慈和尚兩個人像沒事人一樣,依然鎮定自若。華崇文對他說:「瑞年,你不用動,對你沒事的。那些黃色氣體只是針對特定的人群,你如果聞不到味道,就對你一點影響都沒有。」
聽他這麼說,張瑞年才把心放下,心想原來這氣體還真先進,這要是做成毒氣彈放到戰場上,對己方無害,只殺傷對手,可真是個天才的發明了。
幾分鐘後,華崇文說:「現在沒事了,他們可以離開了。」下面早有小和尚把昏迷的香客們順著後門運送出去。
「現在,」老頭看著他說,「你要兌現你的諾言了。」
張瑞年深吸了一口氣,想聽他說出什麼要求來,暗自打定主意,先聽聽他怎麼說,自己再做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