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關休息,農民工大多數要正月十五以後到,所以,辦公樓比較冷清,很少有人走動,走廊地上還衛生;上廁所的也就樓上的住戶,一天偶爾幾個人而已。柳柳一次徹底清潔了衛生,每天就拖一下幾個樓梯口了事,她有大把的時間陪著她心愛的人兒上街,串串門,買買菜,做做飯,一天一晃就過了。她最高興的事兒就是呂兵對他的熟人說,「介紹一下,我准老婆柳柳」;對他下屬年輕哥兒們就說,「她叫柳柳,你嫂子,怎麼,看她小是吧,她小也是你嫂子」;每當這會兒她就大大方方地一笑,伸手一握對方的手。她自認得體就行了。
年初六,辦公樓有少數人上班,她見有些人亂扔紙屑果皮或隨地吐痰什麼的,她靈機一動,買來兩張白紙裁成一小塊一小塊,要了辦公室的毛筆與墨水,用仿細明體書上:柳柳溫馨地提提你。廁所醒目處就貼上:講究衛生,協助合作;走廊樓梯口則豎一個小牌牌,寫上:切記莫亂吐痰扔紙屑,尊重柳柳勞動。
漸漸地,來上班的人多了。有人議論說,「什麼人呀,還柳柳溫馨地提提你。」「一手好漂亮的毛筆字。」「只可惜語法不過關,該寫提示你才對。」又有人多事竟反映到柳總那兒。柳總直笑,說:「叫你注意衛生不對嗎,你明白是提示不就得了。」
事後柳總就這事兒問柳柳。她說:我故意將「提示」寫成「提提」的,加深職工感觀印象;他們能糾錯說明認真看了,也就記住了,自然也就注意衛生。
此女不凡也。柳一寒對此刮目相看,但他不露聲色說,「知道了,你走吧。」
柳柳說:「他們犯得著和我一個掃衛生的較勁嗎,還反映到你這兒來了;你也想訓我一頓是吧,我沒貼紙條你辦公室是給你面子,你還不是亂吐痰,一吐不打緊,你老總的風度丟了一半半兒。」
她沒說錯,柳一寒愣怔地望著她。
柳柳看他神情似是不會把她怎麼樣,乾脆把自己想說的說出來:「果一盯著我,吃了我不成?恭維話都聽了一萬句,我不就說一句你亂吐痰,想扣我工資是不是?弄煩了我上你家去吃;小氣,給你家做了那多次飯就不見叫我吃一點,你還沒有我家俊弟弟有人情味。」
家俊是柳一寒的寶貝兒子。
柳一寒就是不明白,這個不聽他的話的兒子,竟聽她這個「掃衛生」的話,真是奇了。近來兒子乖多了,竟要他月半前去學校「疏通」一下班主任,說他想去上學,考不起大學復讀一年也好。
柳一寒想,有你認弟弟的那一天,女兒,加油啊。但他言不由衷,嘴上卻說:「你這個野丫頭,竟敢指責我的不是。」
柳柳說:「什麼,野丫頭!叫我爸聽了不要你的命是鬼變的;我小時候,村長兒子罵我一句野丫頭,我爸打了那伢兒,還找村長拚命,結果派出所把我爸關了三天,出來後非要村長兒子向我認錯不可,從此以後再沒有人敢叫我野丫頭了。」
柳柳說得輕飄飄的,說完也就輕飄飄地走了,卻叫柳一寒一點也輕鬆不起來,他的女兒是受人欺侮啊,他眼睛都濕了。「她就是我女兒啊,還有做dna的必要嗎?」他心裡說。
樹欲靜而風不止。元宵節過後,柳柳總感到《天緣》的家屬們在她身後嘀嘀咕咕的。每天還總有三五一夥的農民工,有事沒事來公司逛一逛,指指點點問他們的熟人「提提呢?」
有一次她在清潔廁所時,聽到走廊上有人說話,是辦公室的汪台兒秘書回答什麼人問話時,說:「找提提,她在掃廁所,幹嗎?」那人說:「聽說提提好漂亮,又有文化,還寫一手好字,瞅一瞅唄。」
柳柳明白,原來「提提」就是自己。
又往後幾天,辦公樓的一位科長直呼她「提提」了,聽口吻還友善。她就應聲。原來是求她幫忙打一瓶開水。於是乎,「柳柳」沒人叫了,一律親熱地喊她「提提」。
「提提」在整個《天緣》乃至工地出名了,農民工有不認識柳一寒老總的,卻沒有人不知道「提提」。
柳柳出名了,可惜不是明星,只是個掃廁所的。你當是好事?非也。於是就有人質疑,猜測,注意,探究,這麼一個有文化的美人兒,咋就偏偏安排掃廁所呢?繼而,又有人發現,她還與一個男人同居了。小說網(|com|bs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