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旁門左道?
「你怎麼知道我頭頂上的這隻貓頭鷹叫『食獹』?」在扶起怪老頭後,張豪雨試探性的問道,眼睛則一直盯著對方的臉,不讓老頭有閃爍其辭的機會。
「早在唐代就有關於『食獹』的記載了,我怎麼會不知道?」反問一句之後,老頭子晃了晃手中的報紙,「倒是你比較特別,報紙上說你能抓著一樣東西,然後感應到物主人的死亡。呵呵,有興趣聽我講一個故事嗎?最好是進屋裡泡杯茶,我在這已經站很久了。」
聽一個陌生的甚至有精神病嫌疑的老頭講故事?這很荒謬,但對此刻的張豪雨而言,在這世上有一個似乎能解釋自己為什麼會得到那種能力的精神病患者也不是什麼壞事。說不定他還能從這個老頭的嘴裡套出關於『食獹』的弱點,也好把這只肚量極小的『貓頭鷹』從自己頭頂上趕走。
進入房間後,一股久未有人打理而生成的濕氣撲鼻而來,張豪雨習慣了病房裡的生活,他習慣性的想去給老頭泡杯茶,卻發現房間裡並沒有茶葉,甚至連開水都沒有。他只好將自己喝剩下的半瓶礦泉水,有些難為情地遞給了那個老頭子。
老人倒也並不介意這瓶可能混雜著別人唾液的礦泉水,他剛接過水瓶便咕嚕咕嚕猛灌了幾口,然後抹了抹嘴巴,說:「你做我徒弟吧,這是注定的。」
多麼不俗的開場白啊,聽得張豪雨險些笑起來,「和你一起做神棍糊弄別人?大爺你都年紀一大把了,我沒趕你走也全是礙於你的年紀,別再說笑了。」
「哈哈……」面對張豪雨如此刻薄的話語,老頭子不怒反笑,「真是個有趣的小伙子,不過我料定你也不會立馬答應,這需要時間。接下來的故事你可能聽不懂,但最好能聽進去……」
老頭話至一半,又灌了一口水,接著道:「以前,我和你一樣,也遇到了一位你所說的『神棍』……」老頭的眼睛直愣愣的望向前方,憂愁的視線透過房間的隔板,望穿流光歲月,回到了抗戰時期的一場屠殺前夕……
老頭名叫吳昌榮,當時的他也年僅十六歲,至於現在這個偌大的城市,在當時也只不過是個小小的縣城,吳昌榮住在縣城附近的一個小村莊裡,這個村莊也正是現在的安升殯葬場所在的位置。
1943年6月18日,這是吳昌榮一生中最難忘的日子。那天,縣城外關南羅峽口的中國駐紮部隊在堅守了陣地多日之後,最終不得不選擇了撤離。日寇隨即兵臨城下,在他們進入縣城前,幾個被稱之為「日聯保長」的漢奸正在城裡大肆宣傳著那些鬼子不會傷及無辜的謊言。可悲的是城裡的老百姓們相信了,僥倖與安逸在這個即將遭遇滅頂之災的地方迅速蔓延著。
在血腥的暴風雨即將到來前,有一個人來到了吳昌榮的村子裡,只有他發瘋似的催促人們離開。但沒人相信他的話,村裡的一些聯保長甚至還以「妖言惑眾」的罪名將他打得半死後又關進了村外一個閒置已久的牛棚裡,而負責看守這個牛棚的人便是吳昌榮。
「相信我,我真的看到了你們村子裡即將發生的屠殺,叫村民們快跑!」那個已被村民打得遍體鱗傷的人還在聲嘶力竭的衝著吳昌榮嚷嚷。
真摯的叫喊聲最終打動了一向心軟的吳昌榮,「我放你走吧,你別再回這個村子了!」他有些同情地說。
「哈哈哈,我絕魂道第十七代傳人譚濟世雖死無憾。今日我若跑了,他日便無顏面見幾位師尊……只可惜我派歷經千載的學術……卻將斷於我手……」男人顯得很執著也很傷懷,最重要的是他不像是在撒謊。
「要是你真看到了村裡人的死,你又怎麼改變得了天注定的事?」吳昌榮絞盡腦汁反駁著,他並沒有要辱沒眼前這個男人的意思,他只是想去極力否定譚濟世口中所謂的『即將發生的屠殺』。
譚濟世見對方似乎能聽進自己的話,認真的解釋起來:「生死輪迴的確是天所注定,但人即為萬物之靈,必能順天改命。當年我師祖正是因為信此道而被那些道家正統宗派掃出庭門,而後自創了絕魂道。他希望的是我輩能借助此道應天改命,而非應天任命。如果你不信人定勝天,那你倒是告訴我,郎中為何要創製各種藥方去救治身染重疾之人?你再告訴我那些身染重疾之人原本即將斃命,卻為何因那些藥方而延年益壽?」
吳昌榮被問得無可辯駁,他打開了門鎖,擺擺手示意他走。此時,譚濟世突然好像感應到了什麼,原本絕望的眼神中泛發出一絲希望,他牢牢抓住吳昌榮的手,激動道:「你的命運變了,你將逃過這次大難,這就是改變,這就是師尊說的人可改命。」
說著,他從隨身攜帶的布兜裡掏出一本破損得不成樣的硬皮書塞進吳昌榮的手中,接著道:「今天之後,你將成為絕魂道傳人,此書很重要,它可助你學會我道要術……還有,你一定要記住,縣城西北『卍』巷路下,在今晚子時會有『地怨珠』出現,待它積滿五十個魂魄之時,將會帶領你找到下一位傳人,千萬要記住。」說完,譚濟世突然猛地推開吳昌榮,奔向村子口,他似乎還放沒棄那些幾乎將他打得半死的村民。
以吳昌榮的體力,他原本能夠追上受傷不輕的譚濟世,但恰才措不及防的一推讓他跌傷了大腿,再想追上他以成為了不可能。
當吳昌榮爬起身,忍著屁股的疼痛跑回村子時,憤怒的村民已將譚濟世當成一個頑固不化的神棍給打得奄奄一息了。
他趴到這個將死之人身邊,問他為什麼明明可以跑卻非得要回到村子妄送性命。譚濟世在生命的盡頭居然還在遺憾著,「我之將死不足道,奈何學得一身本事卻……我想你以此為戒……不要再步我後塵……」
當時的吳昌榮在內心深處並沒有要加入絕魂道的念頭,但他還是鄭重地將那本破書塞進了自己的懷兜裡,只為對即將死去的譚濟世表示一份敬意。
等到村民散去,譚濟世的身體也在抖動中失去溫度,吳昌榮為這個認識才短短幾小時的男人感到莫名的難過,十幾分鐘後,三四個村裡的保衛長支走了他,將屍體抬出了村外……
那晚,當大部分村民還在曬場上一邊乘涼一邊數落那個自以為是的瘋道士時,屠殺卻真的同譚濟世所說的一樣來臨了。人民軍隊多日的頑強抵抗已經徹底惹怒了那些毫無人性的日寇,他們在洗劫了縣城之後,又瘋狂地掃蕩進了這個小村莊……
對吳昌榮而言,那是個只有血與火的災難日,在逃跑的過程中,他被日軍的子彈射中了一槍,最後又被大火燒脆的屋棚給壓暈了過去。當他在屍堆中醒來時,全村上下除了自己已再無活口。
從悲傷中緩過神來後,吳昌榮再也顧不得臉上那一道道觸目驚心的傷疤所帶給他的疼痛,他像瘋子一般撩起自己的衣服去查看身上中槍的部位。當一切都展現在他眼前的那一刻,吳昌榮全心歸依了絕魂道,只因是絕魂道給了他生的機會——那顆原本會穿透他身體的子彈,奇跡般的卡在了那本譚濟世給他的破書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