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出院()
張豪雨登上石階,坐到一塊被太陽曬得有些溫熱的大理石上,輕鬆的歎了一口氣。每天早晨的這個時候,他都會在住院大樓後的綠茵地上逛上兩圈,然後像現在這樣坐在噴泉池旁的大理石上。這樣坐好後,他開始打開剛從傳達室領取的一些明信片。
現在離張豪雨上報紙已經過去一個星期了,寄給他的郵件這兩日來也一下子少了很多:
一來是關於他的故事似乎已成了昨日黃花;二來是因為張豪雨從不回復那些郵件,如果他回信給寄來手機的那位小女孩,告訴她:她的爸爸已經死在了礦井裡。這又有什麼好處呢?這只會傷害到別人。至於那些不可理喻的郵件,他就更不想回復了,因為對於超自然現象的爭論是無法通過郵件來進行的,那樣做的結果只會是浪費郵費和筆水錢,他還不想在自己寫信寫得面紅耳赤的時候,郵遞員卻高興的頒發給他一張「促進郵政事業發展」的獎狀。
正當張豪雨看完所有的信件,準備把它們送進垃圾桶的時候,不遠處傳來了趙啟超的聲音,「豪雨,我就知道你在這。」他今天並沒有穿一股子酒精味的白大褂,身上只套了件紫色的t恤,下身是一條比較鬆垮的牛仔褲,看上去很是休閒的打扮。
「他們都來了嗎?」張豪雨將手中的幾張明信片放進了一旁的垃圾桶裡,然後問。
原來,今天是他出院的日子,為了慶祝一下這個特別的日子,大家決定一起去吃頓飯,然後再好好玩上一天。
中國人大抵有這個習慣,凡是一幫新交的朋友湊到一塊了,那就必定會出現飯局。可別小看這個飯局,它算得上是友情的試金石——但凡結賬時借尿遁、醉意死活賴著不肯去收銀台的,多半可以歸類為真小人;而一邊大聲叫嚷著『付錢我來』,走到收銀台時,手摸進袋子半天出不來,看別人結賬後還補充一句『兄弟不夠意思,怎麼能讓你付錢呢』的人,大多是偽君子;最後一類最離譜,別人結賬時還要添幾份東西打包帶走,那基本上此人已經去到了一個境界,交這類朋友得悠著點來。
所幸張豪雨的那些新朋友都有著不錯的收入,遇上這種情況的概率很低。
首先,鄭可心和趙啟超是張豪雨在醫院裡最先熟絡起來的人,他們自然在慶祝行列之內,陳佳諾就更不在話下,只是張興國卻不會來了。
之前一天,他微笑著拒絕了張豪雨的邀請,「你知道什麼時候自己真正的老了,那就是當你只適合在室內活動的時候,就說明你老了。
不過人數單薄的問題很快便得到了解決,鄭可心的男朋友李崇光接受了邀請,填補了張興國的空缺。除此之外還多了一位不請自來的刑警大隊副隊長——樊中舟。
說起城北刑警隊的副隊長樊中舟為何要來參加慶祝,還得從二十六歲那年他剛成為一名警察開始說起:
樊中舟當上警察的最初幾年裡,從不放任自己花時間去接近異性,他認為那是對自己事業的不尊重。到了三十歲,愛情仍然沒有出現,不過他並不著急,因為他覺得愛情是不能預約的,到了它該來的時刻,它是不會拒絕一位出色警官的邀請的。於是,又是五個年頭過去了,但這五年時間他並沒有浪費,他買了套房子,花心思置辦了傢俱,也就是說,只要愛情一來,他隨時都準備好了結婚。
悲情的三十五歲翩翩而至,樊中舟有點坐不住了,生活的單調和寂寞令他感到生命似乎靜止了,如果再不開始做點什麼的話,他可能永遠都是個單身漢了。於是他把注意力集中到了剛進法證科的陳佳諾身上。
他覺得陳佳諾漂亮、陽光、家境也好,這很附和他的對象要求。但他忽略了一點,那就是自己其實並不附和陳佳諾的要求。在他進行了一次含糊的表白後,陳佳諾明確地告訴他三個字——不可能。
不過,多年的感情空白早已催厚了他的臉皮,即便是在自己知道陳佳諾喜歡著陷入昏迷的張豪雨後,他依然沒有放棄,他只是有點邪惡地盼望著張豪雨永遠醒不來。
可悲的是,當命運和一個人開玩笑開上癮後,他所盼望的事情往往都會持反方向發生,張豪雨最終還是被盼醒了,今天又到了他出院的日子,樊中舟不想坐以待斃,他要來會會這個素未謀面的情敵。
在張豪雨辦理完出院手續後,眾人在趙啟超的帶領下,前往一家在城北區很有名的龍蝦館用餐,一路上,樊中舟極力阻撓著,不讓張豪雨和陳佳諾靠近到一起。至於鄭可心,她就不怎麼開心了,因為她的男朋友又犯起了工作狂的毛病,到現在還沒來,打他電話又沒人接。
目前還身處刑警大樓內的李崇光,的確是將參加張豪雨慶祝會的事給忘了,此刻他正全神貫注地反覆查看著一段從一家銀行自助提款機上獲取的監控錄像帶。
監控錄像的畫面還是一如既往的不清晰,這在數碼產品更新換代速度令人咋舌的年代,也算是件難能可貴的事。
李崇光目不轉睛的看著屏幕上的每一個細節,就在10分36秒的時候,那個被害的女記者路過了攝像探頭前。等她的身影走出攝像範圍後,攝像探頭開始產生抖頻。李崇光握著滑鼠的手有些顫抖。
就在監控錄像播放至12分20秒的時刻,一個人的後腦勺出現在了畫面的角落,但只是那麼一瞬間的功夫,畫面全部進入了雪花狀態。
「見鬼!」李崇光拍響了桌子。
其實這段視頻早已被技術部門的人分析過,他們也得不到任何有效的信息。只不過,李崇光認為自己有大偵探的潛質,他覺得自己能發現別人觀察不到的東西,結果他只是白白浪費了一個早上的時間。
在心情平復下來後,他用手搓了搓臉,這時他突然想起了什麼,只見他迅速去掏制服衣袋裡的手機。
「完了,完了!」他在手機上看到了十幾條未接電話,都是鄭可心打來的。這預示著,他將需要編造一個完美的謊言好讓自己平安度過今晚。
「喂?可心是我!」李崇光撥通了鄭可心的手機,他一邊應付著手機那頭那個怨氣沖天的女人,一邊套上制服跑出辦公室,奔向那輛不是很爭氣的破巡邏車。
臨近中午十二點半,龍蝦館的一間包廂內,菜都已經上齊了,但張豪雨一夥人都還沒開動。
「不好意思各位,我來晚了!」李崇光總算是捧著一大束花走進了包廂,那是一束粉紅色的康乃馨。關注母親節的人都知道,康乃馨幾乎是為母親而生的花,粉紅色代表著『我熱愛你』,但此刻他卻把這樣一束花送給了張豪雨,就因為花名帶了個『康』字。所幸的是,在場的人都不懂花,要不然定會讓人懷疑他們兩個大男人的關係不正常。
「李警長你真是太客氣了,我常聽鄭可心講起你。」張豪雨禮貌性的起身接過花束,表示感謝。
李崇光也和他握了握手,笑道:「哪裡的話,我也常聽陳佳諾在警局裡說起你,這回見了面,你可要比報紙上長得帥多了。」
見兩個男人相處得還算融洽,鄭可心也就沒有如原先設想好的那樣,當著眾人的面指責李崇光的遲到。
在酒過半旬之後,包廂裡眾人的聲音都有些放開了。
也正是在這個時候,李崇光則悄悄將嘴湊近到張豪雨的耳邊,細聲道:「我能和你到外面單獨談談嗎?」聽語氣,好像是有很重要的事需要談。
而依然停歇在張豪雨頭上的『食獹』,顯然是看出了這位警察的想法,提醒張豪雨道:「記住我在醫院裡跟你說過的話,別太招搖,不然絕對沒好果子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