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逸聽到這裡,微微一愣,原來是這回事,看他們緊張的面容,有些好笑。
哦,做完了,我就交卷了,今年的數學很簡單,我估計我的數學成績滿分不是問題。」
鄭建國倒是被氣的樂了,「滿分?你那成績誰不知道,尤其是說考的不錯的時候,往往越差……」杜蘭趕緊碰了他老公一下,孩子下面還有兩天呢,總要給點信心的。
三人就不說話,鄭逸吃了一會就看看父母,然後傻笑一陣,再吃飯,然後再笑,笑的老倆口莫名奇妙,哪裡知道鄭逸此時心裡溫暖到心肝脾肺的快樂。
第二天上午是英語,鄭逸睡得天昏地暗,老媽叫了幾次,都又睡了過去,直到門被差點踹開,才起來去考場,走進考場的時候,除了他這個冒失鬼,所有人都已經嚴陣以待,他這個時候進來就有些鶴立雞群,所有的學生齊刷刷的對他行了注目禮,一看這哥們可是昨天數學半小時就交卷的猛人,昨天鄭逸的事跡,已經被本班的幾個人添油加醋的傳播給本班的同學們,引起的是尖子生的嘲笑和中游或者差生的驚歎。還有紅果果的嫉妒。
沈曉琳更是皺了皺眉頭,湖山中學怎麼有這種學生,到時候要是真進了高中部,千萬不要分到自己的班級,太膽大包天了。哪有哪有亂寫亂畫的學生?網絡不曾普及,她還真以為是這個小孩寫的,回到家裡又低低念了幾遍,感覺言情意境,無一不美。她念著念著,突然啐了自己一口,臉紅了紅,正好老公回家,趕緊斷了念想。
從昨晚回到家看到父母對中考的重視以後,鄭逸本來想細嚼慢咽的品嚐英語這道小菜,可是當他把拿到手的試卷大致看了一遍以後,才發現這菜實在是太小了,在他曾經賭博最瘋狂的時候,他的英語口語甚至比美國人還要地道。那些聽力裡的小陷阱,甚至於讓他感到了一絲好笑的意味,看著邊上一個個聚精會神的孩子,一種純粹的優越感悄然而生,使他有些飄飄然。
依然是半個小時,鄭逸收拾好東西,起身交卷,他也終於體會到什麼叫站在萬人中央,感受那萬丈榮光。沈曉林本來這場考試不願意再去看他,免得惹得自己不開心,可作為一個英語老師,對於半小時就交的卷子,總忍不住看一眼的,這一眼就釘在了上面,過了很久,沈曉林長長的舒出一口氣,幾乎全部正確,至少在她的判斷中完全正確,那作文的單詞,竟然,居然,有幾個,自己都不認識。
這個很耐看的小毛孩,像一團雲深處的謎,輕易的引起了她好奇的熊熊之火,這麼高的水平,不是出現在運河市一中,甚至在彭城市一中,反而出現在滿目瘡痍的小鎮上,這使她在那裡呆了好久好久。
三天中考,忽忽而過,鄭逸考完最後一門,默默的找了一個無人的荒野,想他自己的前世今生,壓抑的情感爆發出來,他仰天長嘯,也不知道是抒發自己的痛苦還是炫耀自己即將光輝耀眼的人生。
鄭逸所在的鎮叫湖山鎮,是縣級市運河市的經濟十強鎮,像鄭逸這種人,第一志願肯定是湖山高中,至於市裡的高中,他想都不曾想過,即使是現在,他擁有逆天的能力,也沒有奢求太多,只求能安安穩穩的考上,不交高價,他真的不願意再看見母親那張哭泣的臉。
鄭逸回到家裡,小妹鄭中影和姐姐鄭雅楠早已回了家,這才反應過來,原來是父母怕小妹影響他的中考,讓姐姐帶小妹去三姨家住了幾天,鄭逸看著活潑可愛的妹妹,禁不住鼻子一酸,搶走幾步,抱起來轉了一圈,狠狠親了一口,直到小丫頭氣哭了才放她下來,老爸老媽和姐姐都有些發呆,因為這個年齡的孩子,正是瘋玩的年紀,最討厭後面有個小跟屁蟲,平時恨不得把小妹甩的要多遠有多遠,今天這也太過反常了。
鄭逸有些訕訕的,就笑著說道:「媽,我餓了。」
杜蘭就慈愛的笑道:「小逸,累壞了吧,趕緊去吃吧。早給你做好了。」
鄭雅楠白了他兩眼,挖苦道:「既然老媽偏心,你就多吃點,別到時候分數出來沒的吃了,天天就知道玩,考試了就知道後悔了吧。」
姐弟倆就這樣,到了一塊就誰看誰都不順眼,互相吵鬧不停,就因為這,兩人都挨了幾次打。直到鄭雅楠去上了大學,鄭逸才知道是多麼的想自己的姐姐,那些吵鬧只不過是加深親情的調料罷了,姐姐工作後,幾乎有一半的錢用來救濟他這個大手大腳的弟弟,後來他買房子的錢,一大半都是借姐姐的錢,鄭逸越來越覺得自己是一個徹頭徹尾的混蛋。
鄭逸想著想著,心下難受,誠摯的說道:「老姐,我以後不和你吵架了,我會好好努力的。」
鄭雅楠已經準備好了無數說詞,來迎接他接下來的反擊,可是料不到他竟然來了這麼一句.要知道兩人一個中考一個高考,都不知道放榜結果如何,正是正應該針尖對麥芒的時候,卻得到一個這樣的回答,鄭雅楠頓時有一種再也打不出拳的惶恐,看這個弟弟的眼神就有些莫名其妙,和不可理解。
鄭逸難得享受家庭的溫馨和溫暖,全身都似乎泡在溫泉裡,連續幾天都沉浸在這種氛圍裡,懶洋洋的不想動彈,過得幾天,天難得放晴,一大早兩個賊頭賊鬧的半大小子就敲門進來,是同時上初三的二叔家的小弟和鄰居家的一個小孩,三人一起上九天攬月,下五洋捉鱉,這些青蔥歲月裡的友誼,隨著年齡的成長,漸行漸遠,終有一天形同陌路。
他的的眼睛忍不住又有些濕潤,這些個天,他動感情的次數像吃飯一樣稀鬆平常,倒像一個多愁善感的小娘們了。
稍微矮點的是鄭逸的叔兄弟,叫鄭瀟,眼睛很大,有點鬼靈精怪的小聰明,他背著大人,悄悄的說道:「等下吃完飯,快走,連成今天有大場面。」鄭逸老半天才從發霉的記憶中找到連成的名字,那是一個遊戲室的招牌。他笑著搖了搖頭,說道:「你們去吧,我不去了。」
鄭瀟一點頭,表示明白,就知道他這是一種暗示,意思是老媽管的太嚴,出不去,剩下的就看你們了。
鄭逸看著狼吞虎嚥吃麵條的倆人,心中卻不是滋味,在未來的一些日子,他們將分道揚鑣,鄭逸上了高中,他們開始涉足社會,鄭逸大學的時候,他們都有了自己的生意,當鄭逸畢業步入社會的時候,他們早已成家立業,做起了老闆,管著一幫大學生,現代社會的無奈,被鄭逸和他的兩個發小,演繹的淋漓盡致。
另外一個叫王東,身高體胖,做事總有點無法無天,好勇,鬥狠,他們三人與人發生矛盾的時候,都是他出面解決,在初三這個層面,敢惹他的不多。
他倆人風捲殘雲吃好飯,合力拽了鄭逸就跑,一邊跑一邊給大娘賠不是,要是鄭逸的老爸在,這種事情多半是不會發生。對於嚴厲的大伯,鄭瀟一直是非常敬畏的。
鄭逸苦笑不已,這還真被拉了壯丁了,看著他倆在前面歡快的奔跑,自己的心彷彿也回到了那無憂無慮,只知玩樂的青澀年華。
連成遊戲室是湖山鎮最大的遊戲室,但是裡面的烏煙瘴氣,鄭逸還真有些受不了,也不知道曾經的自己為什麼那麼熱衷於這裡,廢寢忘食,不眠不休。
若不是被陌生而又熟悉的場景勾起了一些回憶,鄭逸還真的準備轉臉就走,這個時候最流行的是一個叫雙截龍格鬥的比武遊戲,以前一直無人問津,後來不知是拳皇玩的膩歪了,還是通關的沒了意思,總之這個遊戲在98年的夏天,在孩子們的心中,它火了。
連成遊戲室的老闆為了噱頭,不知道從哪裡請來三個二十多歲的小青年,並且揚言,只要在格鬥中能把他們三人全給勝了,有500元人民幣的獎金,但勝出的人不可再次挑戰。如果輸了的話,只需要多輸一元錢。
伍佰元,在98年的小鎮,在這些孩子的眼中,那可是天文數字。這間尚有點規模的遊戲室一時間擠滿了或青澀或成熟的面孔。王東利用自己的身高在前面開路,三人跌跌撞撞,竟然靠近了核心位置。
正在遊戲機上奮戰的兩個人狀態各異,一個閒庭信步,一個滿頭大汗,狀態悠閒的那個人,留著長髮,渾身刺青,想必是老闆請來的高手,另外的一個唇上青絲剛現,十五六歲的孩子,他緊張而用力的晃動搖桿,以期能達到自己理想中的目標,可是最後的緊要關頭,他竟然被對方一個大招,直接秒殺。周圍的人群中發出惋惜的聲音。
這聲音像瘟疫一樣迅速傳播著,那個輸了的孩子垂頭喪氣的使勁錘了錘遊戲機,罵了幾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