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花如此清幽絕俗,出於眾花之上,可是如今竟開在郊野的驛站外面,緊臨著破敗不堪的「斷橋」,自然是人跡絕少、寂寥荒寒、倍受冷落了。從這一句可知它既不是官府中的梅,也不是名園中的梅,而是一株生長在荒僻郊外的野梅。它既得不到應有的護理,也無人來欣賞,隨著四季代謝,它默默地開了,又默默地凋落了。它孑然一身,四望茫然,——有誰肯一顧呢,它是無主的梅。日落黃昏,暮色朦朧,這孑然一身、無人過問的梅花,本來已夠淒涼了,而偏偏在這時候,又刮起了風,下起了雨,讓梅花的處境更見艱困,然而儘管環境如此嚴峻,它還是開了,本無意爭春的梅花最後不堪雨驟風狂的摧殘,落得了紛紛凋落的下場,其結果更是被踐踏成為灰塵,而它的香味卻永遠如故,一絲一毫都沒有改變過。
現場的這些人雖然都是各大府第的小姐少爺們,但是能來得到這個文學會的多少也有點底子,經倪元常這麼一說,他們都能從中感受到那淒悽慼戚的意韻。一時間都或多或少的陷了一絲情緒進去,議論聲也隨之小了下來。當然,看向蕭憫的眼神也變了不少,隨手掂來,竟然就是有著如此強烈,但又是如此隱晦暗喻的詩篇,對他看法也變了不少。只是……馬世子說的也有道理,也許所有人都不會否認,剛才的那些話說的實在太好了,但是,這些僅是話而已,如果按照他們那些詩篇絕句原則,這絕對是不能擠到裡面去。
有疑問當然也就有人提,倪元常有點急不及待,他再次重複了那句話:「請問先生這是什麼體材的詩篇?」
此時現場中安靜了下來,所有人都引耳待聽,按現在的情況看來,這新體材的詩可能會崛起,他們現在能第一時間接受第一手的信息,以後在茶餘飯後就多了一個可供吹噓的話題了。
畫舫那邊的鶯鶯燕燕也同樣靜待著答案,看那邊人影閃動,似乎她們都爭著搶到前面的位置,為的不外就是一睹這個近些日子名聲響徹京城的人的模樣,另一方面也就是想聽清晰一點。
「對呀先生,這是什麼新體材?」季凌雲也已經有點不及待了,儘管她知道這麼說有點不禮貌,但是還是忍不住催促道。
蕭憫嘴角帶著一絲輕鬆的微笑,這樣的結果早就已經在他的意料當中,能在那古遺跡裡收藏的東西自然不會是什麼普通凡品,就像他那把軍刺一樣。
「你們說的對,那不是什麼五言,七言絕句,我將這叫作詞,詞曲的詞。」
「詞曲的詞?」倪元常疑惑的望了他一眼,然後低聲的呢喃著。
突然,他心中一動,眼神一亮,抬頭緊盯著對方一字一句極其慎重的問道:「難道先生這些詞還可以跟曲子搭配?」
他的話引起了所有人的訝然,他們都有點不大敢相信自己所聽到的,他們以往那些根深蒂固的思想一時間難心接受這一說法。
倪元常眼睛一眨也不敢眨一下,因為他怕漏掉對方任何的一個表情。
正當眾人都屏著呼吸等待著蕭憫回答的時候,突然,後花園的門口那邊竄出了一條人影,飛快的往這邊跑來,並且一邊跑一邊喊道:「小姐!小姐!有……有貴客來了!快!快出去迎接。」
氣喘如牛,想來是一路狂奪過來的。
季凌雲皺了皺那行秀眉,在這個緊張的節骨眼裡,所有人都在等著答案,卻突然被一個橫加插進來的人打叉了,她能不氣惱嗎?幸好她脾氣一向也不差,對於下人也十分理解,因些她強壓下心頭那把急速竄起的怒火,沉著聲音嬌喝叱道:「忠伯,是什麼貴客來了讓你如此緊張?」
沒用多長時間,忠伯已經是衝到了她的面前,伸手輕拍著胸口急喘著氣,試圖緩一緩那因跑路而有點凌亂的氣息。
「小姐,快!快去門外,監正府的袁姑娘來了!」
「什麼袁姑娘竟然要讓我去迎……慢著,忠班你是說監正府的袁姑娘,秋凝姐來了?」她驚訝的問道。
忠伯重重的點了點頭道:「是的,跟他一齊來的還有二皇子殿下。」
二皇子跟袁秋凝一齊到來,但是後者的名字先提到,可想而知,紫月居的傳人跟一個皇子比起來還要來得重要。
雖然袁愁凝平常跟季凌雲比較要好,但是這還是她頭一次到衡王府來,季凌雲聽了心頭別提有多開心。
其它所有人都感到有點興奮,這兩個重量級人物的到來,讓他們感覺到這個文學會開始得到重視,他們也可以將其當作是一份功績來衡量。
蕭憫聽到那話,眼中閃過一絲異彩,嘴角的弧度又再次勾起了不少。
正當季凌雲準備出雲迎接的時候,花園門口那邊又再出現了一對俊逸絕美的身影,不是袁姑娘跟二皇子還有是誰?
「不用多禮迎接了,我們已經進來啦!」二皇子爽朗的說道。此時的他一臉的容光煥發,絲毫沒有之前的那絲沮喪以及頹廢的味道。取而代之的是一副自信滿滿的神情,本來已經英俊挺拔的人現在看起來更加的有魅力了。看樣子那天蕭憫對他所說的話起到一點的作用。
「參見二皇子殿下!」幾乎所有的人在看到他們後同一時間的拜下去了。之所以說幾乎,那當然是因為還有人站在那裡,那個人就是蕭憫。他從容自若的站在那裡望著他們,並沒有因為自己的突兀而出現半點的窘態。
所有人都感到有點奇怪,見皇子而不拜者他還是頭一個,即使你再如何的有才華,草根階層就是草根階層,斷斷不能跟皇族來相提並論的,在他們的跟前,你永遠是低幾個層次的。
更奇怪的是二皇子竟然也不以為忤,微笑著朝對方點了點頭,這就讓蕭憫在他們心目中的地位大大的提高了不少。能得皇子如此垂青,而且還是目前當紅的那個皇子,不難想像往後的日子他必定會得其重用。
蕭憫眼中的異彩再閃,自己的當頭棒喝終是見到點效果了,也就說明的他這個同父異母的弟弟領悟力甚強,而且心胸也沒有想像中狹窄,只是這樣一來,無形中,自己豈不是給自己培養出一個強大的對手出來?想到這裡他不禁苦笑起來。
站在二皇子身邊的袁秋凝,還是一貫的出塵脫俗,只是她在見到蕭憫時那異彩流轉的眼神並沒有逃過對方視線。儘管她只是站在那裡,但是蕭憫卻能清楚的感受到對方的注意力是集中在自己的身上。
季凌雲提著的心終於放了下去,剛才那一刻她真的有種害怕的感覺,是為蕭憫感到害怕,雖然二皇子並不是一個不講道理的人,而且也從來都不會擺出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態出來,但是他的身份擺在那裡,不下跪雖然不是什麼大逆不道的事情,但終是不敬,她是不忍心看到如此有才華的蕭先生受到懲罰。千般的結果她都曾思索過,但最終出來的卻沒有一個能對得上,她沒有想到了開頭,而結果更是差之甚遠,到底這個蕭先生是什麼人來了?竟得如此優遇。
「不知道二皇子殿下大駕降臨,有失遠迎,還望二皇子恕罪!」
「何罪之有?我們是聽說蕭先生被你們文學會邀請來了,所以一時起意就轉過來看看是什麼情況。」二皇子非常坦白的說道。
此時所有人才知道,原來對方是衝著蕭憫來的,儘管這樣,季凌雲還是感到非常高興,管他是什麼原因,能得二皇子以及秋凝姐前來他們的文學會,傳出去後必定能令其名聲大振,到時候就能吸引更多的人前來參加了。他們的文學會也就能借此機會得到更大的發展了。
全場中只有馬松獻的臉色猶是陰晴不定,他也沒有想到連二皇子竟然也對這人如此推崇,其它人的帳他也許可以不買,但是二皇子的呢?就由不得他來做主了。
蕭憫的眼神落在姑娘臉上只是那麼一刻的功夫就飄開了,只是這麼不經意的一飄,他看到了一個奇怪的現像,讓他心中一動。
原來他看到文學會的支柱人物倪元常輕輕的頷著眼睛,似狀極為慵懶般的站在那裡,又似對二皇子愛理不理的樣子,總之表面看來絕無半點尊敬之意。這真的很奇怪,很奇怪,為什麼會這樣呢?
他這兒對倪元常不正常的動靜感到奇怪,那邊季凌雲的嬌聲又再次響起了。
「二皇子跟秋凝姐今天來得正是合時,因為蕭先生剛才以一個新體材的形式作了一首韻味十足的詞。」
「詞?」秋凝姑娘眼神又是閃過一道異彩,對於這個新鮮的名詞她似乎甚為感興趣。
「對,據蕭先生所說,此詞還可以配上曲樂一齊發揮的!」
她的話讓袁秋凝的眼神更加亮了起來。
「哦?那真的要開一開眼界了,是什麼詞,凌雲你快快道來聽聽!」二皇子也很感興趣的追問道。
他這麼一說,季凌雲自然也不敢怠慢。
驛外斷橋邊,
寂寞開無主。
已是黃昏獨自愁,
更著風和雨。
無意苦爭春,
一任群芳妒。
零落成泥碾作塵,
只有香如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