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姑娘那樣的眼神望著,蕭憫有點不太自然,緩緩的站直了身子,往一旁走去。
那一邊放著一把古箏,上次袁秋凝就坐在那裡彈奏,而二皇子則在外面舞劍,那一幕融洽登對的畫面重新又再浮現在腦海之中。
有那麼的一剎那衝動,他伸出了手指輕輕的點在那些細小的絃線上。
看著他那動作,二皇子是眼神一亮,而袁姑娘眼中則異彩流轉,兩人所想的東西不一樣,但是都心中一動。
「既然棋已經下完了,秋凝,不如我們再來一次你彈奏我舞劍好嗎?」二皇子有點興奮的說道。
「好呀!」說話的並不是姑娘,而是一旁的小月,她同樣臉帶興奮,莫不是上一次他們合作的時候也令到她如癡如醉?
但姑娘想的卻並不是這些,結合之前在「如意酒樓」看到的那些字,然後這兩天的博奕,她輕啟櫻唇帶點期待的問道:「蕭先生難道連音律也掌握?」
二皇子見她並沒有回答自己的問題而卻朝蕭憫問道,臉色禁不住又是一變。
「談不上什麼掌握,只是平常無聊時拿來消磨一下時間而已。」
「之前先生也說了下棋只不過是用來磨練自己的耐性,但是卻竟然連大九龍之道的局也能擺出來。照這麼看來,先生在音律方面也不會差了。何不彈奏兩首?」
蕭憫聽了沒再說話,只是用指尖輕輕的在那琴弦上面劃了一下,立刻就響起了一聲聲單調且清脆的琴音。然後他一個跨步坐了下去,細細的打量著那把古箏,這才說道:「恭敬不如從命,那我就獻醜了。」
說完後也沒理會他們的反應,緩緩的閉上了眼睛,手指隨意的在那絃線上點動,那動作是何其的自然飄逸。那神態是何其的從容不迫。
音曲也隨著他的彈奏而慢慢飄了出來,清幽且動聽,配合著周圍的環境,怡人心神,讓所有的人都聽得入迷。
一個打鐵的,能寫得一手好字,棋藝也如此精堪,現在竟然連音律也掌握如此好,這到底是一個什麼人?
儘管他渾身上下沒有一絲內力,但是此時此刻,二皇子再也沒有將他當成一個沒用的廢物來看了,看他的眼神也深邃了不少。雖然他心中並不怎麼舒服,但是無可否認,對方彈奏出來的音律比起秋凝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一曲終了,良久後眾人才從中反應過來,即使是對他有點意見的小月,心中竟然也升起了一種意猶未盡的感覺來。看向他的眼神也友善了不少。
「這是什麼曲子?如此動聽?」姑娘的心神似乎被此曲征服了,本來牢牢記住其旋律,奈何剛才聽得過於入迷,心神有點恍惚,到頭來發現竟然半點也回味不過來。
蕭憫微笑著說道:「我還沒有為此曲起名字呢。」
他的話又再次讓姑娘眼神露出了驚訝的表情,「難不成……這曲是先生自己寫的?」
「只是一時的有感而發而已。」蕭憫一臉的平靜,絲毫為那點成績而沾沾自喜。
聽著兩人的對答,二皇子感覺自己在此處現在倒成了一個多餘的人,心下不禁深感黯然。
突然間姑娘心中又是一動,「先生琴棋書法都如此拔尖,想來畫畫方法應該也不會遜色?」
蕭憫一怔,想不到對方的頭腦轉得如此快,苦笑了一下答道:「會一點點吧!」
他每一次都說只會一些皮毛,但是每一次都能給人震憾的感覺。所以這個時候所有人都沒有將他這話當成是一回事。
「先生何不再露上一手讓秋凝見識一下?」
都已經如此說了,他還能推托嗎?
那邊的小月瞥了一眼有點失魂落魄的二皇子,緩緩的轉過身去準備文房四寶了。
凝神提氣,他那肅穆的神情似乎感染了周圍所有的人,眼睛一眨不眨的望著他緩緩的下筆。
他的手法非常的純熟,動作倒是有點沉重,像每一劃每一勾都是非常用力的,但值得一談的是他每一個動作都如行雲流水般的暢快,像是非常享受其中的過程,而且落筆也沒有半點猶豫。像早已經準備好了一樣。
望著他那有點稜角的側面,袁姑娘心中再次掠過那個念頭:他,真的不會武功嗎?」
有點不死心的暗自提氣試探,其結果自然也就是差強人意,他的身體裡面確實是空空蕩蕩,一點內息也不存在。難道自己真的看走眼了?事實勝於雄辯,對方體內點內息也沒有,又怎麼可能會武功呢?
站在一旁的二皇子當然能感受到剛才飄過的那絲內息,因為那絲內息的主人從來都沒有打算隱瞞,他深深的看了姑娘一眼,然後目光又再次飄回正在畫畫的那張紙上。
雖然只是這麼短的時間,但是對方隨便的勾勒幾下,那幅圖案已經躍然於紙上,如此快的速度令到他訝然,然後再細心的看了兩眼,心中那種驚詫程度更甚,眼光直直的望著那張圖紙,這一刻他才真正的意識到,對方的能力深不見底,接著疑惑漸生,如此能力的人,即使他渾身上下沒有任何的內息,但怎麼也不應該委屈到去當一個醫館的小廝吧?
蕭憫畫的是一棵竹子,極其簡單的竹子,筆竹而且帶有一節節的竹身,再加上那細尖的葉子,自然清淨,空靈淡雅,不論是造型、用筆、運墨,都擺脫了形似的束縛,以率真的筆意,深深淺淺的墨色,達到了形象之外的清奇脫俗意境。
最後他龍飛鳳舞的在下面落下了蕭憫兩字的款項。
袁秋凝心神迷惑了,她忘形的撫挲著那如行雲流水般的書法,那麼軒昂飄雅,婉約而勁逸,情馳神縱又超逸優遊,如此自在地散發出說不盡淡泊灑逸的意韻。
他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呀?為什麼這般令人抓不住、摸不著呢?
良久,她才轉頭說道:「小月,準備一下,今天我要親自下廚!」
此話一出,所有人都感到驚愕。
小月跟在她身邊這麼多年,知道自家小姐有一手非常好的廚藝,但她甚少下廚,或者說沒有哪個人值得她為其下廚。即使是居主,以及她的父母親,也不見得能一嘗她的手藝。今天到底是怎麼回事了?那幅畫是好看,但也不至於如此吧?
二皇子此刻心情極度鬱悶,誠然,能吃到姑娘親手做的東西他感到份外的欣喜,可問題是對方今天明擺著是為某人而做的,自己充其量就是一個搭台的而已。堂堂一個皇子,還是莫容真人的徒弟,他本應是何等的心高氣傲,最後他只能失落的提早告辭離去了,因為他明白,即使留下來,他也只有充當外人的份兒,那又何必繼續在此處丟人現眼呢?
蕭憫也想不到隨便舞弄了幾下竟然有如此效果,像袁姑娘那樣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子,她竟然肯親自下廚,那又代表了什麼?這根本就不需要解釋了。
對於二皇子的離去,所有人都感到有點意外,蕭憫這才意識到自己做了些什麼,不過他很快就釋然了,對於感情這回事,他從來都不會覺得退讓有多麼的好,即使對方是自己的兄弟,而且憑他現在跟姑娘之間,談感情還是早了點,對方充其量也就有點佩服自己而已。如果這麼一點打擊對,那麼他根本就沒有什麼資格加入這個角逐。
袁秋凝倒是坦然,只是輕描淡寫的看了一眼二皇子,然後輕輕的嗯了一聲。
二皇子也就在這麼一聲嗯中黯然離開了竹林。
袁姑娘的廚藝著實了得,讓蕭憫讚不絕口,膳後他甚至提出到外面走走,而前者,也欣然的答應了。
於是,兩人在那片竹林裡邊聊天邊散步,任由月光灑落透過那片片竹葉灑落在他們的身上,呼吸著竹子散發出來的那種淡淡的清新香味,教人整個身心都覺得舒暢起來。
這一天蕭憫過得異常的愉快,但是再愉快也得離開的,看著夜漸漸的深了下去,他也就告辭離去了。
沿著那條郊外道路,他心情愉悅的在慢慢走著,反正他也不急著一時三刻回城,這條道路,白天有白天的風光,而晚上也會有晚上的景色,自從進入遁化之境的他越發的感覺,自己跟大自然是越來越親近了。而且只要自己細心的感受一下,便能發現周圍植物間出現的任何騷動,例如哪棵小草被踩倒然後發出極其低微的呻吟,哪棵樹上正歡天喜地的發出新芽。再有就是哪個花朵極其歡呼著自己長高了不少。這一切一切,都讓他的心神感到份外的安寧。
突然,那寧靜的畫臉劃出了一絲不和諧的感覺來。他的腳步隨即停了下來,眼光也倏的變得銳利起來。
原來前方出現了一條黑影,由於其站在暗處,一時間並不能看清他的臉目,但是卻能清楚的感受到對方身上散發出的那股頹廢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