驀然回首,所有的失落和無知不過是舊夢而已,未來,還有許多值得期待的驚喜。
袁秋凝低聲重複著這句話,話裡對生活積極奔放的態度極大的感染著她,那雙大眼睛輕眨了幾下,然後深深的看了對方一眼,此刻,即使眼光如她般銳利者也感覺到有點迷惘。他,到底是怎麼的一個人來了?明明是那麼的年輕,但是怎麼說出來的話卻是如此的蒼桑?
突然間,她轉頭說道:「小月,去廚房做一些點心出來。」
小月有點驚訝的望著她,難道小姐想招待他嗎?這是從來都沒有過的事情,即使是二皇子,也從來都未曾在竹林裡吃過任何的東西,充其量就喝一喝茶而已。
望著姑娘那無庸置疑的眼神,儘管她心中並不願意,但是最後還是得轉身向廚房方向走去。
對於這一切蕭憫看在眼中,但卻並沒有放在心上,剎那間進入到遁化之境讓他感覺到無比的舒泰,更重要的是讓他的思想得到了前所未有的清明。
「蕭憫生會下棋嗎?」姑娘輕啟櫻唇問道。
蕭憫聽後一怔,緊接著瞭然,微笑著說道:「會呀,要下嗎?」
「嗯,來下一盤吧!」
「那……叫小月沏一壺茶來吧!」拘謹,此時在蕭憫身上再也體現不到了,從容的反客為主起來。
只是姑娘也並沒有介意,而是將他的話重複了一次,這下子小月終有一萬個不願意,也不得不聽從了。
於是,兩人在那條用竹竿做成的走廊裡面擺開了陣勢,在小月沏的那壺茶上來後攻殺便開始了。
大約一個時辰後,形勢似乎已經開始明朗了。姑娘又再次深深的看了他一眼。
「蕭先生好棋藝!」
蕭憫抿嘴輕笑道:「也沒什麼,年輕的時候為了磨那點耐性,就找這些棋子來玩玩,時間久了,棋藝自然也就得到了提升。」
說到這裡他輕撫了一下鼻子,有點自嘲的繼續說道:「不過今天是有點班門弄斧之嫌,姑娘的棋藝才是真正的高明,實在讓我感到汗顏。」
嘴裡說著汗顏,但表面的從容程度讓住都能看出他其實只是在說客套話而已。
袁姑娘輕輕的又擺落了一子,有點漠然的問道:「年輕的時候?看先生的樣子二十還沒有出頭呢,莫不成年輕時是指孩童時代?但那個時候先生會玩這些棋子了嗎?」
蕭憫聽了微笑不語,自顧的從那碗裡拿出另一種顏色的棋子擺下去。其實姑娘所猜的沒錯,他的棋藝全是來源於孩童時跟師父遊歷大陸過程無聊的消遣玩意。只是這會兒他並沒有道出來,因為他知道這個話匣子一旦打開,對方的追問也許就會沒完沒了。而且憑姑娘的聰明才智,很容易從一些小地方猜出很多事情來。
見他沒有說話,姑娘又再瞥了他一眼,但沒再繼續說什麼。
這一天,他們下了好幾盤棋,蕭憫竟然連午膳也在竹裡吃過了。只是午膳過後,他也很識趣的告辭離開了。
望著他離開時的背影,若有所思的站在那裡發了一會呆,小月忍不住好奇的問道:「他的棋藝真的有那麼好嗎?」
她這個問題是有原因的,跟在姑娘身邊這麼多年,她當然知道小姐的棋藝達到一個什麼樣的程度,能跟她過上幾招的可以說沒能找得出幾個人來。開始的時候她以為那個姓蕭的小廝很快就會被殺個落花流水,但是卻怎麼也想不到,到最後他們竟然還繼續了幾盤,那說明什麼呢?說明他的棋藝並不如想像那般差,否則小姐不可能會繼續浪費精神跟他消耗下去的。而且剛才她也看到了,雖然這麼多局下來他都是以輸收場,但是不難看出,他輸是輸了,但輸的並不難看,甚至是只差那麼一點點而已。
「嗯,真的出乎我意料之外,沒想到在棋藝方面他還有那樣的造詣,蕭憫,你到底是一個怎麼樣的人?」姑娘呢喃著說道。
「真是一個奇怪的人,這年頭將精力放在那些玩意上面,要知道一旦世道亂了,這些東西是保不了性命的。」聽到小姐如此的評價,小月又忍不住在雞蛋裡挑起骨頭來。
輕搖了搖頭,姑娘的語氣有點遲疑,有點不確定。
「每個人都有每個人下棋的風格,一直以來,只要和對方下個一、兩盤,我大約就能抓到對方的特性,可只有他,我和他下了四、五盤,不但摸不著他的底細,而且還有種繞著風跑的無力感。」
「可是最後小姐你還是贏了呀!」小月為之而感到驕傲,雖然生為女兒身,但是卻依舊如此出類拔粹。
姑娘沉默了一會,然後苦笑道:「這才是我心中感到最為困惑的,到最後一盤為止,我都不太確定到底是他真輸給了我,還是他故意輸給我的。」
「不是吧?」小月一臉的意外,無論如何她是不願意相信這是個事實。
自從這一天後,蕭憫開始成為竹林裡的常客,經過遁化境界的進化,他的性格變得豁達了很多,對於身邊的事物也淡然了不少,旁人的眼光如何,他開始慢慢的忽略了,跟著自己的感覺走,只要自己覺得好,那才是真的好,猶記得古遺跡裡曾對這樣的做法定義為「唯心主義」,或者是「形而上學」,這些他都已經管不是那麼多,因為他覺得這樣做,很舒服,這,是最重要的,這,也同樣也足夠了。
而袁姑娘呢?本就不是凡人可比,儘管曾經為二皇子那幽怨的目光遲疑過,但是最後她還是選擇了隨意而行,她們這一門最講究的就是崇尚自然,一切都按感性行事,不會為那些外來束縛而動搖自己根本的信念。最重要的是她覺得他們之間只是正常的人與人之間的交往,並不是幹什麼見不得人的事,那,又有什麼值得去困惑呢?
由於蕭憫的經常降臨,二皇子為了保住那方寸之地,同樣緊隨其後,絲毫也不敢放鬆,這樣一來,他進入竹林的時間反倒比以前多得多,可是到了那裡後他又開始感到鬱悶無比了。因為通常那個醫館的小廝來到後,他就會跟秋凝殺上幾局,而他,則像個局外人一樣,百無聊賴的坐在旁邊作壁上觀。偏他對這一方面又沒有什麼興趣,根本就不明白那一黑一白的棋子為什麼有如此大的魅力,讓他們兩人下得如此入迷。而另一方面,他又不明白這個小廝為什麼會如此閒,難道醫館裡就沒有什麼事情要做了嗎?還是近來百姓生活快樂,順帶連病疼也減少了?
沒辦法,坐在那裡看他們輕掂一粒棋子,然後入神的想半天,最後才鄭重其事的放下去,他實在是那個耐性熬下去,而竹林裡又鮮少有其它外人的出現,不得已的,他只有去找小月聊天了。
下棋的那邊突然傳來了一聲驚呼,「大九龍之道?」
本來聊得興起的二皇子以及小月以為發生了什麼事情,飛快的奔了過來。發現難得的,竟然在袁秋凝的臉上出現了驚容,一臉不敢相信的望著蕭憫。
而蕭憫呢?似笑非笑的掂著一粒棋子在手指間輕輕的玩弄著,嘴角帶著一絲若有若無的笑容。整個人顯得相當的從容不迫,再自然不過了。
「小姐(秋凝),發生什麼事了?」小月飛快的問道。
袁秋凝的臉色很快就恢復了正常,但是那眼中的震驚之色猶沒有消褪,可想而知剛才蕭憫的那一手給她帶來了何等程度的震撼。
「想不到,想不到竟然在這裡竟然讓我見識到傳說中的大九龍之道!」姑娘喃喃的說道。看向他的眼神似乎隱加了一層迷霧一樣。
看著她那神情,二皇子不禁有點急了,急忙問道:「秋凝,什麼叫大九龍之道?」
沉默了好一會,姑娘才緩緩的說道:「下棋本來就是極具攻掠性的遊戲,而傳說中有這樣一種下法,也是棋壇的最高境界,在對手不知不覺間從九個方向連布陷阱,然後在一瞬間引發,令對手陷入萬劫不復之地。」
姑娘的聲音既輕且幽,聽在二皇子以及小月的耳中就像聽天書一樣,不就是一盤棋而已,不就是那些圓圓的棋子,有必要搞得這麼複雜嗎?
「我就知道,之前是先生讓我的,否則,能布出大九龍之道的人,又怎麼可能會敗在我的手中?」姑娘熠熠的眼神望著蕭憫。
後者微笑著站起來,儘管那笑容讓二皇子忍不住升起一種想揍人的衝動。
「姑娘言重了,我不知道什麼叫大九龍之道,我承認,這一局的確下得不錯,但是如果要我再重新布這麼一局棋出來,我自問做不到,也就是說,這只是偶然而為之,算不得准,而且姑娘的棋藝也真的很高,我們之間的博奕根本就不存在什麼讓不讓的問題,姑娘多心了!」
袁秋凝聽了深深的看了他一眼,像要從那靈魂之窗欲看出其話裡的真實性。不過很快,她又放棄了,管他真也好,假也罷,今天能見識到這麼的一局棋,她的敗得心服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