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濛濛的天氣總能讓人有種說不出的壓抑。淨谷半山腰的平層幾欲與天共齊,那裡,掛著圓球的棚架越做越大,似乎那麼一點距離再也不能滿足到訓練者的速度了。斜坡上面的痕跡也日益的明顯,而且越來越圓滑起來,那是經過長年累月踩出來的結果。
在這平層上面,無論是什麼時候,那清風拂在臉上總能讓人有種心曠神怡的感覺,哪怕是在如此的天氣中。此時那裡就只有一襲白色的長衫,茅堯之獨自一人站在那裡閉目養神,看上去既像在享受著這一片風景,又像是在思索著什麼。
蕭憫帶著江懷去找鎮裡面的那個有點名氣的大夫看看能不能治療身上的傷。要說起那個大夫他倒有點印象,早些年的時候憫兒曾經跟他一家子走得比較近,而且聽說水平也不錯,至少比起鎮裡面其它所有的人都要高。不過這些都並不至於能令他留下一點印像,他的那一絲印像是由於無塵寺的慧弘大師而殘留下來的。那個時候對方通過他們間特有的聯繫方式告知他有這麼一個人將會來到太平鎮,也希望自己對於他的安全能夠留上一點心。所以他就記下了。
而韋烽凌此刻又遠在雲州處理戚欒行的事情,因此他只得一個人獨自在這兒發呆。
望著山腳下那有如螻蟻般大小的鎮子,他不禁想起了昨天剛收到的那個新消息:新月王國邊界城鎮的商人似乎有點變動的跡像,這段消息的最後面落上一個問號。
在辰教的人眼中,淨土宗的實力可謂是排在最末端,不過其實這個所謂的實力只是那些不明就裡的人對於所有見到,所能瞭解到的事情進行分析而排列出來的。
例如這個宗派裡有多少人,在他們看來,人多自然力量就大。這個道理是再明白不過了。還有就是這裡面的人大多是屬於什麼等級,又是等級裡面的什麼階段?如果照這樣算起來,淨土宗無疑就是這裡面最差勁的一個宗派。人少,那是眾所周知的,整個宗派加起來連五十人也不到,即使其宗主實力有多強那又怎麼樣呢?那只是有且只有一個。
但是如果他們能深切的瞭解調查一番,他們就會知道自己錯了。表面看來,淨土宗其實就只有那麼一些人物,但其邊哪個宗派沒有點自己隱蔽的力量,即使茅堯之長年遊歷在外,但那並不代表宗裡什麼事情都幹不出來。
淨土宗裡並不是所有人都知道有這樣的一支隊伍存在,這支隊伍的名字叫做「覓隱」,茅堯之跟宗裡的聯繫,以後所有的消息來源就是由他們從中打探傳遞的。「覓隱」的人數並不多,只有四十六人。但是他們的功力全都是高階「相」級。任誰也想不到,這個看似疲弱的宗派竟然擁有著這麼多高階「相」級人物。
「覓隱」跟宗裡面的聯繫都有其獨特的手法,例如昨天那條消息,在後面劃上一個問號,並不是要對於看消息人的提問,而是表示這條消息並不太確定,全是他們自我的猜測而已。這裡面的人除了是打探消息的能手以外,分析消息也是一流。茅堯之有感於來來往往信件太多,每一條消息都得親自去鑒定其重要程度以及真偽,甚至於內裡存著什麼玄機,那樣子會令到自己再也擠不出半分時間來,所以他將這四十六個人培養成超一流的全面諜報人員。自己則可以省心再省力了。
新月王國的邊界商人有異動?這句看似有點平平無奇的話語令到茅堯之眉宇間川字隱現。本來嘛,商人逐利,東邊買貨西邊賣,居無定所,有點流動的性質,這很正常呢,有什麼值得奇怪的?但是茅堯之偏偏從中似乎嗅到了一點不尋常的味道。
新月也是謫國的鄰國,面積不大,僅有番州以及雲夢澤兩個州郡的面積左右。它的北面是謫國、西面是文朗、東面是蘇碌,南臨大海,商貿氣氛十分濃郁。因此吸引了很多國家的商隊前往那裡交易,久而久之就令其形成了一個商業王國,別看它國土並不大,大陸的商盟總部就是座落在那裡的。
而謫國跟其最為接近的州郡就是蒼悟,另一方面蒼悟的邊界就是太平鎮,只是經過一山之隔令其兩邊無法聯繫,直到韋烽凌帶人從山上開闢出一條道路來之後,雙方的商業貿易關係才開始形成。佔著地利的關係,著實令到太平鎮的百姓曾經火過一段時間。
茅堯之明白「覓隱」的人是不會無的放矢,既然能有這樣的猜測就肯定有其根據,可能是由於筆述並不方便,所以才沒有在那個上面將詳細的想法道出來。
在這個大陸上面,商人的地位並不高,幾乎所有國家的皇宮的不約而同的認為,商業,是一個低賤的行業,沒什麼出息可言。包括茅堯之也是這麼想的,不過對於那個消息他用了最直接乾脆的辦法將其摒棄掉。那就是問一問自己,那邊的商人異動對自己有沒有影響?答案是沒有,即使那邊商盟總部被放心或者商人出什麼事情,好像都不怎麼關他們淨土宗的事情。要說關心也應該是新月自己國家關心罷了。
思緒正在游離中,突然,他的眼神一凝,全身的汗毛似乎有了不同程度的倒豎。緊接著,看不見他任何的動作,整個身體就像輕而無物一樣,隨著微風的吹動而迅速往一邊掠去。一隻五指併攏的手掌出現在他剛才站著的地方。
風吹,掌起,腳也不閒著,一加串令人眼花繚亂的動作在這平層上面出現了。
而茅堯之始終如一的背負著雙手,輕飄飄的在閃躲著。那樣子是何其的瀟灑。何其的飄逸。
一番的動作過後,帶著輕微的喘息聲。
「即使是偷襲也沒有成功的沾上師傅您的衣角。」
能出現在這平層上面,能叫茅堯之作師傅者除了蕭憫還能有何人呢?
「你腳步聲太重,走動的時候沒能調節好自己的呼吸,所以人還沒有來到我就已經察覺了。」茅堯之微笑著說道,眼中帶著令人難以察覺的溺愛。
蕭憫聽了連忙深呼吸了一下,試圖調節一下看有什麼感受。可是結果還是差強人意。
「你現在速度已經有了,雖然還不夠快,但是比起普通人來要好上很多了。只是腳步與呼吸還不能達成一至,做到很隨意很自然的感覺。可能是你的思想過於著重想著腳下面的步伐,所以變得有點不太協調。以至於影響了整個效果。還有就是你出手並沒有多少力量。即使我站在那裡被你擊中了也不見得能受到什麼傷害。」
茅堯之開始慢慢的點出其中的不足,然後再補上一些方法看能不能彌補,那幾個春秋,蕭憫就是在這樣的訓練中成長起來的。
「要記住,所有的一切都講求自然,要達到隨手而拈之的效果。」
蕭憫默默的點了點頭,然後開始在一旁思考著師傅話裡的意思,錯非是他,如果換了其它的人,根本就不明白其中的意思,像這一些話呢,誰不會說?但是要做到那可是非常的難了。單說那個自然吧,怎麼才算自然,是別人說了算還是自己說了算?別人又怎麼知道自己自不自然。而自己所知道的那個自然到底又夠不夠自然。這一切,都是非常的形而學,根本就沒有一個準則可言。
所以蕭憫最後自己總結出一個心得來,反正一切只要是隨心所欲,那就是再自然不過了,像他們這種反傳統的訓練方法,最為講究的就是感覺。那種永遠也沒有辦法對別人說得清楚的東西。反正你有了就會是有了。沒有的話無論你怎麼強求它也不會出現。
比較幸運的是,這平層上面無論是從哪方面的地方環境來說,都是屬於最佳的修煉場所。能讓人的心情可以靜下來,能讓人可以雜無旁貸。可以盡快的進入那個境界。
緩緩的閉起了眼睛,感受著風輕擦耳邊而飄過,心中的思緒開始張開,仿如一張大網一樣向外擴散著,然後融入四周環境之中。
那一剎那,茅堯之竟然完全感覺不到對方的氣息,如果不是眼睜睜的看著對方就站在自己的跟前,他一定不會相信有那麼一個人的存在。
對了!就是這樣!他瞪大的眼睛,一眨也不眨的開始留意著對方的動靜,生怕錯過了一丁點東西。
腳步慢慢的心隨意動。
聲音!
哪怕一點兒的聲音也沒有!
此時的蕭憫完全沒有想過關於該如何走,儘管閉著眼睛,但是他的心中能夠清晰的看到外面的所有一切,包括前面緊盯著自己的師傅。但是他並沒有理會,很自然的,握掌成拳。朝對方揮了過去。
茅堯之依然是沒有還手,只是輕輕一側就避了開去。
拳頭開始了揮動,彷彿就停不了下來,而且一個接著一個,一個比一個快。
此時的茅堯之沒有辦法靠平常的觸覺,因為對方根本就沒有弄出任何的聲息來,但偏偏速度就是那麼的快。不過有一樣東西他注意到了,就是對方揮拳的速度跟腳步一比那就要慢上很多了。剛開始的時候也許差不多,但隨著腳步加快,這種區別就越快的明顯了。
看來應該是實施另一種訓練方法的時候了。他暗暗的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