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輛開始啟動了,這時和江劍坐上了同一輛車的王偉銘問道:「你們父女倆怎麼站在路中間淋雨了?」江劍歎了口氣,把剛才的事解釋了一下。歇了片刻,道:「我們多久沒見面了?差不多有四五年了吧,自從你調往北京,就往少你的消息了,聽說你現在陞官了,主管特勤處去了!」
王偉銘苦笑了一下,道:「你也要損我不成?升什麼啊,一天忙得要命,這不,才在上海擺平一個爛攤子,又給追到b市來了。」
江劍笑了一下,道:「你這次到b市要待多久,怎麼沒去我家?」
王偉銘回答道:「不一定,可能月許吧。我前天才到b市的,這兩天忙著四處跑,還準備過兩天再去你家裡的,」又笑道:「沒到想小虹都長這麼大了,出落得越發像她媽媽了。」
江劍神情黯了一下,王偉銘看了他一眼,搖頭道:「這麼多年了你還是一個人帶著小虹嗎?」
江劍點點頭,笑了笑道:「是啊。這孩子從小她媽媽就病故了,還好她雖然長相和她媽媽相近,性格可剛強多了,你不知道吧,她還去武術訓練班學習過兩年的!」
「呵,是嗎?」王偉銘也笑起來,稍後他道:「老江,現在b市的局勢有點亂,你可要多加小心了。」
江劍點點頭。王偉銘又道:「你還記得我們當兵時的班長嗎?」
「董千山?怎麼會不記得,當年我們三人的關係還算班上最好的的了。不過這些年聽說他早去m國了。」江劍回答道,他看了一下王偉銘,又道:「聽說他進黑道了?是真的嗎?」
王偉銘點點頭,道:「他是m國的華人黑幫老大,前些日子在上海就和他的手下打過交道,我希望他像他說的那樣,回大陸來是做正當生意的,不然他真要是回大陸走黑道的話,我不知道到時該怎樣對他了。」
江劍默默聽著,若有所思。
王偉銘又道:「你也要小心些。我知道你的性格,太過直了。你前些日子是不是向上邊反映過市裡有人受賄的事?」
江劍訝然望向王偉銘,道:「你怎麼也知道了?」
王偉銘歎道:「你不能輕率行事了。要知道,有些人在上邊是有關係的,輕易是搬不動的。還有,你才調到b市一年多,在這裡人生地不熟的,凡事要謹慎行事。」
江劍沒有說話,只是輕點了下頭。王偉銘看著他堅毅的眼神,搖頭望向車窗外歎道:「好大的雨啊!」
好大的雨。
雖然還是早上10點過鐘,天氣已暗得像夜晚黃昏景象了。
張小石木然站在街角拐角的雨中,暴雨不住的往他身上傾瀉。他身上的痛楚似乎已麻木得毫無知覺,只覺得這個世界一片昏暗,他不知道要往何方去,剛才的一幕幕似乎已變得很遙遠,只剩下他一個人孤單單的站在這無邊無際的雨幕下。心中似乎有無數的憤懣,無數的委屈想要發洩和呼喊,然而只剩下滿腔的酸楚和渾身被抽空了力氣的軀殼。
什麼理想,信仰這一刻通通都不存在,自己只是個任人擺佈、隨意折辱的小人物吧?
他握了握蒼白的拳頭,只覺得自己心中對這個世界充滿了悲傷和怨懣。
煙雨瀰散的街道上,他兩腿還在毫無目的的向前拖動著。
「大哥哥,你要進來避避雨嗎?」一個熟悉的童音傳入他耳中。
他緩緩轉過頭,雨水從他眼前不住的滑落,黃濛濛的燈光照亮的那間破舊的小店舖,那個熟悉的面色蒼白的小男孩,正站在雨水不住浸濺的門檻上,那雙黑黑的雙眼靜靜的望著他。
望著許小航幼小而蒼白的面孔,那雙平靜而又似乎裝過太多無奈、太多心傷的眼睛,張小石的心中逐漸平靜下來,是啊,自己有什麼權力怨恨這個世界了?自己還有關心自己的家人,還有無數希望的明天,而這個小男孩卻只有短暫有限的生命,他依然每天微笑著面對這個世界,自己又有什麼理由怪世界對自己不公平了?
許小航靜靜的和在雨中的他對視著,慢慢的嘴角浮出笑意,張小石望著他蒼白的臉上浮出的笑,忽地覺得眼睛已經濕潤了,不是雨,不是滿天撲面而來的雨水,是有些溫暖的東西湧上了心頭。
「謝謝你。」張小石輕輕向許小航說道。
接下來的兩天裡,張小石靜靜的在租房裡休息。
天又黑了。
吳道有走進了屋,順手拉亮了燈。他轉頭看著靠坐在床上的張小石,說道:「你可真不怕悶啊,要出去走走嗎?」
張小石搖搖頭,看了看窗外已經暗下來的夜色,說:「不用了。對了,謝謝你昨天幫我洗了那幾件衣服。」夜風呼呼的搖過撐起的窗子,咯吱聲響,連下兩天雨,天氣亦然有了一絲冷意。
吳道有笑起來,說:「客氣什麼,你要不好意思,過兩天我丟一堆衣服給你洗就是了!」
張小石也跟著笑起來。伸伸懶腰,問道:「昨天叫你問的事,今天你問了沒?」
吳道有躍坐床上,道:「問了,師傅說後天你去廠裡見工,行的話交二十元就上工了。」轉頭望向張小石道:「你真要去我在那間廠上班啊?挺辛苦的,工資也不高。況且,貨源也不穩定,有一天沒有一天的。」
張小石靜靜想了一下道:「一時間找工作也挺難的,我剩的錢也不多了,我想先在你廠裡上著班,晚上有時間再去學學電腦什麼的,把這段時間挺過去,再考慮去找別的工作也行的。」
他已把自己的事給吳道講過的,這兩天吳道有一下了班就來陪他聊天。
吳道有點頭道:「這也是。好吧,到時候看我有沒有精神陪你一起去學什麼電腦了。」
張小石正想開口,吳道有趕忙舉手道:「你別說了,昨天說了一大通,好吧,到時我和你一起去學行了吧?」
張小石笑笑,不再勸他。
吳道有順手抓起張報紙來道:「你看了沒?本市今天的頭條新聞,張偉業十一歲的兒子失蹤了!警方懷疑這是一宗綁架勒索案,不過還沒有收到勒索的消息。」
張小石道:「已經看過了。」說後不禁想起應聘那天在八方賓館發生的事,坐在張偉業身邊那個嬌艷女人,還有那天自己接觸她奇特眼神後的莫名發生的尷尬場面。
「你腳還在腫沒有?」吳道有低頭看看張小石捲起褲腳的小腿骨,「嗯,還好,已經消腫了,只是皮膚還有點青。」
「今晚過後應該沒什麼了。明天我想出去走走。」張小石道。
「去幹嘛?」吳道有問。
張小石靜了靜,道:「我去看一個朋友。他年紀也不大。可能也才十一二歲吧。」
吳道有沒有追問,卻看著張小石床頭枕邊道:「咦,你怎麼弄了片葉子在這?」
張小石順看過去,原來是那天在禪音寺帶下來的那片翠葉,平時總會傳來一絲涼意,這麼些天了,也沒見枯黃,前幾天天氣都比較酷熱,張小石一直把它揣在上衣裡,昨天換衣時把它拿了出來,隨手放在了枕邊。
張小石從枕邊拿起葉片,不禁感到奇怪起來,今天天氣下涼了,這片葉握在手裡反而有些暖意。拿在手裡翻看了一會兒,沒看出什麼別的異樣,隨口對吳道有道:「這是那天在禪音寺揀來的。當時小紀念品吧。」隨手又把它揣在身上。
吳道有又翻看起報紙來。張小石看著窗外夜幕裡遠處樓房的點點燈火,聽著夜風中不知何處人家傳來的陣陣歡聲笑語,眼前飄過家人遙遠而熟悉的面容,默默地凝視著這異鄉略顯寂寥的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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