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愛君入夢15
秦漢風番外之一我,是相府的大公子,從小我就在父親忠君報國的教導中長大。真明國的皇帝——朱鈺,他與我是兒時的玩伴,也是我必須要效忠一生的人。
十三歲那年,我接到父親一個莫名其妙又強人所難的任務,他老人家竟然要我去保護一個宮中的小太監。
永遠也不會忘記那一天——他穿著一身淺灰色的小號太監服,頭髮並沒有結起來,鬆散地披在肩上。陽光從樹隙中柔柔地照下來,在地上投下無數個大大小小的光圈亮點,他一手遮陽,直直地站在那裡,任陽光將他白皙的肌膚照得有點透明。
「你在看什麼?」我問,有點好笑。
「看天!」他的聲音稚嫩清脆。
「看天?」我疑惑。
「看天上為什麼會掉下這麼多抓不著的小鏡子。」他漲紅著一張臉,微微仰著頭,頸部與頭部勾勒出一個非常倔強的曲線,從那一刻起,我想,我再也不會離開他,除非,他不想再接受我的保護。
「你是誰?」他瞇著眼天真地問。
「我是相爺的大公子秦漢風。」
「那我以後就叫你風哥好不好?」
那我以後就叫你風哥好不好?那時的我怎麼也不會想到,這稚嫩的聲音,這甜蜜的問語將是我終生放不下的情結。
春去秋來,朱鈺執政,我也被任命為禁軍統帥,這令我非常興奮。
只因為,從此後,我可以在宮廷內外出入方便,亦能更好地保護他。
「小梅子……」當我激動地跑進他的居處,想要告訴他這個好消息時,卻發現了一個驚人的秘密……
「呃——呃——」門內那一聲聲痛苦的呻吟令我毫不猶豫地一腳踹開面前緊閉的檀香紅木門,而我的心門也自那一刻起被徹底打開。
「梅子……你怎麼啦?」我驚憂地猛撲到她的床前。
「呃——」她似乎剛從陣痛中醒來,額角儘是晶瑩的汗珠,眼神迷濛,嫣紅的小嘴張了張,突然眸子低垂,惱惱地道:「風……風哥……你……你快些出去……」
我不懂我為什麼非得出去,何況見她如此,我又怎麼忍心出去,伸手扳過她的身子,強迫她與我相對,「啊——」這時我才驚愕地發現,那由於先前疼痛揉亂的衣襟現在正褶皺地敞開著,露出艷紅的肚兜吊帶……難道他……
見我羞赧怔忡,疑惑不解地盯著她看,她不安地挪了挪身子,伸手掩上襟扣,怯怯地看我一眼,側過頭去,「風……哥,還不走?」
最是回眸一盼,恰似一朵含苞待放的花蕊,我的心那時亂得似一團麻,渾身滾燙,口中幹幹的,「嗯……梅子,怎麼會……」
她揉了揉心口,面色有些凝重道:「自我記事起便在這宮中做小太監了,到底為什麼?我也不清楚。只是近一年來,我的心口每隔一段日子便會疼痛難忍。」說罷見我仍擁著她,便不自然地推了我一把。
那一年,讓我想起來都心驚,不知為什麼,梅子的病越來越重了,有時候心口痛的厲害起來,幾乎是昏死過去。爹爹其間經常獨自徘徊在梅子的窗口,面色多是懊悔……那時我就在想,她與我們相府不知有什麼樣的淵源,或者正如爹爹所言,梅子的父親——笑玉郎乃一代忠臣良將,只因爹爹誤信饞言,害他被誅連九族,唯救下一子,便是小梅子……為了贖罪,所以爹爹關心她的安危有時竟會多過我……
朱鈺亦憐她是笑將軍的唯一後人,連太醫都請動了,卻忍毫無頭緒,最後我抱著一絲希冀,偷偷找來三弟逸軒,雖然他年紀尚輕,但自幼天賦異稟,又機緣巧合師承笑眉長老,故對些疑難雜症頗有見解。
含情蠱毒?這是我第一次聽說,爹爹聽後更是臉色頓變,長歎不語,難道竟是不治之症嗎?是誰這麼狠心對梅子下此毒手?
逸軒從此成為小梅子的醫師,為她調理著身體,只是很奇怪,逸軒作為一個醫師竟始終不知小梅子是女孩兒,難道小太監的脈向與女子相似?所幸,小梅子暫無性命之憂,只是逸軒所說的十八歲的命結仍讓我心有餘悸,凡中含懷蠱毒的人都活不過十八歲嗎?那麼我的梅子……
「風哥,我沒事。」她仍是一身淡青色小太監衣著,卻越來越掩不住她的嬌美麗質。朱鈺已將她調至跟前試菜,這也算是項輕巧的活,但我卻越發放心不下了。
「嗯!」我拿了件衣衫披在她的肩頭,揉了揉她的發,「梅子,要注意身子!」
最喜歡見梅子攬鏡自憐,「風哥,你看我這鼻子兩邊的斑點兒又多了呢,只怕你會厭了我!」
「怎麼會?梅子的美只有我一人瞧見,別人卻無緣得見,應是我的福份。」這是我倆的悄悄話,梅子,你可知道當我這樣說的時候心裡有多自豪,你是我的,是我一個人的!只因為你生得過於美貌,風哥不得不私心地把你人為地變醜一點,我讓三弟逸軒配製了這副讓人點上便無法用清水洗去的藥水,所以你鼻翼兩側的斑點就多了起來,朱鈺更不會在意你……可是紙是包不住火的……
「雄玲引吭歌,雌瓏低吟哦!」猶得我親手將雌玉玲瓏佩在她胸口時,梅子的淚如雨點般紛落,輕聲吟誦,「風哥……今生今世,梅子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只要你不嫌梅子命不久矣……」
「梅子……」我緊擁她在懷,如果真有什麼十八歲的命結,便讓我們一起來承擔吧。
十七歲,梅子,你的十七歲生日就快到了,我正想著送你點什麼,卻聽到小順子傳來的噩耗,「小梅子試菜時中毒,已經昏迷,皇上傳召太醫及秦統帥,急速進宮撤查此事!」
我的心猶如被甩到了九霄,再也找不到落地的理由,梅子,你昏迷了多久,你知道嗎?你知道我有多擔心多焦急?而你又可曾知道,在這幾日裡,我受了多少泣血的煎熬?
「風兒,梅子她……若是梅子她走了,你,你也不要太悲傷。」爹爹勸慰我,一瞬間我發現他的兩鬢斑白了許多,眼角的紅血絲一點也不比我少。
「爹爹,孩兒已經……已經不能沒有她……」我哽咽道,「若是梅子有個不測,請恕……孩兒不肖……」
「混仗!孽子!」豈料父親大人悖怒,一個耳光重重地甩下來,「滿口胡言!」
我只當他是怒我拋他不顧,胸無大志,自尋短劍。豈料,這一切皆是水中月鏡中影,一場虛幻可笑的鬧劇……梅子,你可知道,當我聽父親大人一臉懊悔地道出,你我竟是一對同父異母的親兄妹時,我的心便死了,死了,你可知道?
只是,我捨不得,捨不得昏迷的你,即使是死也只讓我一個人去好了,於是我仍為你的平安祈求著上蒼,仍像沒事人一樣奔前跑後,以忙碌來壓抑著自己瀕於崩潰的心……
好在三弟識毒制劑之術還算曲指,可是從鬼門關回來的你怎麼連我都不認識了?非但是我,任何人在你眼中似乎都變得那麼陌生疏離?
終於是好好地活過來了,梅子,我的梅子,當我倆對視而笑時,我感謝上天對我不薄!縱使不能做一對愛侶,我也會用我的一生來愛你,縱使為世人所不容……我時常在幻想,只要我們到一個與世隔離的世外桃源,到一個沒有人認識我們的地方,過著相守相知的日子,幸福地慢慢老死……
你會願意的吧?也許我太自私了,只考慮著自己的感受。
梅子,父親終於做了一個明智的決定,若是還讓你呆在宮中,我怕你會再次受到傷害,一次中毒也就夠了。
中毒會讓人失憶嗎?對此三弟逸軒也是百思不得其解,見小梅子行為舉止皆與往日不同,我們心中不由大感疑惑。
「因為你的體內有不足之症,逸軒一直是你的醫師,怎麼今天你好像不認識他,是不是中毒太深……」不知為什麼梅子對三弟特別排斥,彷彿有些懼怕,可是她與三弟一直不都是認識的嗎?三弟甚至可以說是她的恩人。我只好向她解釋。
「啊——」沒想到,小梅子聞聽後竟然發出一聲慘叫,最後口中唸唸有詞地道:「我暈了,暈了,我的毒怕又要發作……」
有這樣暈倒的人嗎?邊說邊暈倒,暈時還不忘偷看我,心中被她撩動起一片漣漪,有些茫然卻又擔心她的毒真的發作,一把抱住她搖搖欲墜的身子,焦急擔憂地急喚,「梅子?」
耳邊傳來二弟秦頌月的譏笑,「大哥,你不會真與這個小太監有什麼……」
「住口,你這個逆子,難道真想把我氣死嗎?」
雖然經父親及時喝止,他才沒說出什麼驚人之語,但已足夠讓我心如滴血……
目送著梅子與三弟離去的身影,梅子,我們路將何去何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