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長亭別恨7
單太后勃然，「皇后說的有理，不可因小失大！這個小梅子乃是鶴族餘孽，為報滅族之仇與五禽邪教為伍，暗藏宮中達十幾載，伺機媚惑皇上，奪我江山，不可饒恕！」字字擲地有聲，直將我污蔑得如亂臣賊子人人得而誅之.，「犧牲了欣兒，母后定會為她追封厚葬！弓箭手聽令……」果然，正如爹爹所言，八王已將我的身世早告訴了她們，原來這一切皇太后都知道，她只是在等待時機，將我們一網打盡。
一襲義正言辭的話說得朱鈺無以應對，想來我是鶴族人，以及為什麼會埋伏在宮中的這些個前塵往事，他也聽說了，否則又何來封相府，賜毒酒？我冷眸遙望朱鈺，怨怒心痛，好一個皇上，我的好哥哥，今天我們就在此割袍斷義吧！只是又是何人對我的事如此瞭如指掌？就是朱鈺也未必清楚如斯……是八王？我靈光一閃，眼底浮出一抹必殺的笑意。
朱鈺絲毫也未因我的恨意所動，龍顏深不可測地冷凝著，突然飛身跳進包圍圈內，阻住了弓箭手的進攻，「既然小梅子如此囂張，那麼就讓朕看看你到底有多大的能耐吧！」慵懶的話語，冷漠的表情，負氣的眼神，他是想救我一條小小的螻命，還是想報復我們相府的欺瞞而親手了結了我，不過即使你再有心也沒有用了……
皇上的介入，讓原本就混亂的場面更達失控。引得眾人驚慌失措呼聲一片。
「皇上，緣兒何其有幸！」我嬌笑，卻掩不住淚光點點，「謝謝你的寵愛啦，不過……我爹已被太后賜酒毒死，你即使有心想放我走，緣兒也是決計不會走的啦！殺父之仇不共戴天，今日太后若不留下性命，就請恕我放肆了！」話剛說完，我便無限愛憐地將懷中欣兒親上一親，「接住長公主，還你一個完美無缺的欣兒！」
「欣兒！」朱鈺慌不迭地緊摟住恆欣，不理會寶貝的大哭，深深吻住她的臉頰，眼中閃過一絲感激。
「欣兒，我的欣兒！」恬妃也想擠過來，卻被攔截在外不得進入戰圈。朱鈺反手將欣兒交於霍飛將軍。
「你雖勾結叛黨，窺測皇位，但念你救了長公主一命……」朱鈺的話還未說完便被單太后喝止。
「皇帝，此二事皆是小妖女的陰謀，不可功過相抵！皇帝速退，讓箭手放箭！」太后面色一沉，決然地怒喝。
「母后所言甚是，此妖女實在可惡之極，」朱鈺向單太后一拱手，聲音倏變，又冷又硬，威風八面，「枉費朕一翻真心，竟將朕玩弄於股掌，不殺此妖難解朕心頭之恨！」
為他所言震怒，「一切啦！」我乾笑一聲，連他竟也這麼污蔑我，不信我，好，且讓我將你們這幫正人君子打個落花流水……
盛怒之下也有猛夫，我已分不清到底在用什麼招式與他對戰，在他驚愕的眼神中我看到了欣賞也看到了疑惑與一抹說不清的溥怒，或許他真的已經懷疑我的居心，暗藏如此武功竟還在他面前裝作柔弱可欺……可是現在又有什麼值得我去辯解……
漸漸地我被他逼到高聳的宮牆邊，箭手們也只有節節退讓不敢妄動，否則傷及皇上誰又能擔待得起。刺痛的肩傷不允許我再戰，眼看落敗已是在所難免，突然「咻」地，朱鈺一手虛晃，只覺一股強大的氣流托起我翻牆而過。在我還不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時，我已被朱鈺用真力送出宮牆。
聽著宮牆內一片呼喝混亂，調兵遣將，我已無暇顧及，回望皇宮四壁，感慨人事無常，趁淚珠氾濫之前，踏風而去，心卻已傷成一片一片又一片……或許我再也不會回來了，別了嗎？我的鈺，我的白大哥？
正是渾渾噩噩不辯東西之際，追兵又至，無處躲藏，索性橫下一條心，拚個魚死網破，要死也得拖幾個墊背的！
突然一匹駿馬飛奔地直衝我來，不及思考更不及躲閃，一愣神功夫，我已被一隻粗壯的胳膊拎上了馬背，「緣姑娘莫怕，在下霍飛，請逃往盼君山！」說罷竟在疾馳的馬上旋身直下，看來我倒是小瞧了霍飛的本事。能被朱鈺看中的人，想必也非等閒之輩！
「霍將軍，來的可真快呀！」一聲譏笑，一陣亂馬奔騰，為了將我處死，倒是動用了不少人力馬力！為首之人想必是奉命來擒我的，只是不知是誰？
霍飛冷哼一聲，「末將奉命行事，豈敢怠慢！」
「適才馬上之人是誰，你膽敢私放妖人，我要稟報太后！」
「什麼妖人？在下不知，請左副將不要血口噴人……」
餘下的話，我也沒聽仔細，一心直往盼君山上奔，到底會有什麼人在那裡等著我，或是來救我呢……
一路雜草叢生，馬兒難行，我只得徒步攀走，心中直想著，既是霍飛來告，定是朱鈺的命令，否則他就是有一百個腦袋，怕也不敢冒死來傳話，心中頓時又甜又澀……
什麼聲音，只覺得四面楚歌草木皆兵，我心中疑竇頓生，腳下不敢怠慢，直奔向盼君山頂，耳邊彷彿魔聲大作，不錯，確是追兵再到，四下尋望，卻不見什麼高人隱士前來搭救，難道竟是霍飛騙了我……
「皇上御駕親征，想那妖人必無所遁形？」左副將的聲音，假笑卑謙得讓人起雞皮。
「妖女逃走豈有我真明國的寧日，不除此人，朕寢食難安！」竟是朱鈺，聽他此言猶進冰窿，一身熱汗冷凝成冰。
吼——原來，原來他竟是不願在皇宮動手，騙我至此方才逼殺我。
羞憤難當，我高喝一聲，「皇上，勞動大駕，小的罪該萬死！」跳出蔽外，我怒紅了雙眼。
他，佇足在我的面前，還是那麼慵懶，那麼戲謔，雙目一閃，精光四射。
「保護皇上，皇上暫且迴避，待小的拿下她……」左副將的嘴臉我現在才有幸得見，與他的聲音一樣讓人起雞皮。
「滾！」朱鈺劍眉一收，沉聲喝責，轉而看向我，淺淺一笑，「今日朕要親手殺了這個妖人，也好再無牽掛！」
什麼叫再無牽掛？
不過幾十個回合後，肩痛難忍的我唯能節節敗退，被他逼入崖壁，走投無路，幽怨含恨地看著朱鈺，難道他竟是如此的絕情，引我來這盼君山便是要與我訣別，他是信了饞言，要我長辭於世，以確保他的江山？好一個盼君山，你是要我傻傻地盼著你這個君來殺我啊！意亂情迷之下我猶如心死，苦撐無意，我嬌嗔他一眼，「朱鈺，你好狠的心啊！」不待他動手，在他的驚慌與錯愕或許還有幾縷期盼中反身如隕星般跳崖而去，或許這才是最完美的結局吧……鈺或許也沒有料到不用他動手我便隨了他的願，是稱許我的聰慧，還是掬有一把心痛的淚？
「小小妖女已被朕一掌畢命，落崖而死，日後世上再無鶴女小梅子，爾等再不許重提此事，撤！」
「皇上英明神武！」
「皇上神功蓋世！」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朱鈺朗喝，「傳命下山！」
殺了我，你終於可以安心地離開了，安心地做你這個真明國的皇上吧！耳邊的呼嘯風聲將幾句閒語送入腦中，只覺身子一瞬間如斷線風箏直落千丈，由於疾速下墜，胸口被氣壓迫得沉悶難當，頭暈目眩，耳膜轟鳴，寒氣陡旋，一股死亡的氣息迎面逼近……
是誰在啃舐著我乾澀的唇瓣，是什麼滴在我冰冷的臉上，微熱、又微涼，入口一絲鹹味……
水，我渴望水，我更渴望他的唇，那麼溫柔，那麼濕潤……
「三少……三少嗎？」若是快要死去，我心中想見到的還是那個他……
感覺到我漸醒，他欲抽身離去……
「別、別離開我……」我驚慌地大叫，失措地張著無神的淚眼。就像溺水的人拚死抓住一塊浮木般筋疲力盡。屋內很暗，暗到我幾乎看不清他的臉。什麼東西挌在我的手心，涼溲溲的，冷冰冰的，像個圓圓的金屬硬塊。他將我的手連同圓塊緊緊一握，硌得我的手好痛好痛。我一驚，徹底醒來，入簾處竟然是皇上，他不是……我的頭好痛，難道他引我來此盼君崖確實是要救我的……
「不，別走白大哥，我知道是你差人來救我的，是你……」我緊緊揪住他的袖子，虛弱的身子也跟著急起，伏入他寬闊溫暖的懷中，「聽我解釋，嗚——聽我解釋！我進宮並不是為了來媚惑你、窺竊你的皇位……」
朱鈺輕輕地推開我，轉身離我而去，「我來了，還不夠嗎？解釋何意？母后不會同意，宮中大臣不會同意，甚至於天下人都不會同意朕娶一個擁有顛覆朝廷之魔力的鶴女為妃！而你，你心中口中之人永遠都不會是我……」他站起身離我而去，聲音中蘊著難解的苦痛。
「白大哥……」我用乾啞的嗓子哭泣，澀得滲出血跡，「對不起……你知道的，我從來也不想傷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