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問願3
「梅兒……」
「哈哈哈……」八王未見其人，先聞其陰森一笑，「好感人的父女相認場景，本王也要忍不住掬起一把傷心淚！」
我與秦如亭皆一怔，迅速對視一眼，抿唇無言。
「怎麼？本王來得不巧？打擾了兩位的天倫？」人未到聲先行，一身黃綢錦袍，金色菊花芽邊的衣領袖口，一派油光照人的圓潤風姿。八王朱元啟雙手一拍，單鳳眼瞇成一條線。嘴角上揚似存笑意，目若寒流，威迫冷凝。
秦如亭先是一聲冷笑，眉頭一鎖，眸中閃過厭惡之色，大聲喝責道：「你在胡說些什麼？」
「到底是本王在胡說，還是相爺？鶴女的命有多硬？哈，毒也毒不死，蠱也患不死……」
聞言秦如亭勃然，「是你，是你在菜中下的毒？」
鶴女，是指我嗎？我漠然相對，想來我與他還真是源淵極深，若不是他先在菜中下毒，真正的小梅子又怎麼會在試菜中中毒而逝，更不會有後來我的穿越之旅了。母親花白露被他囚禁折磨，最後羞憤自斷，秦漢風中了他的情蠱，不得已與藍翎奉旨成親，小三四全家慘遭他的荼毒……往事歷歷在目，我暗暗咬牙，八王與我之仇怨怕是只有以死來抵償了！
「哼，相爺！那只是個小小的警告，沒事告老還鄉吧！否則本王將你與小梅子的關係一上奏，皇上或許會念在昨夜小梅子留宿親園的一夜恩情網開一面，但太后豈能饒了你們……」他這是在威脅還是在交換？
見他揚長而去，我一愣，感到天旋地轉，直有想追上去殺他滅口的衝動……
「梅兒……」秦如亭無奈地憂歎，「八王早有謀反之心，所以一直對為父這個絆腳石恨之入骨，你……自己要小心！」
現在說這些又有何意？我冷然道：「不勞掛心！」
仰望夜空，今晚的月色多美，靜如止水照我影……忍不住打開窗讓月光灑進來。
突然眼前一花，黑影忽閃直入房中，我先是驚得一縮，但轉念間便反手抄起身旁的銅鏡，若來人膽敢有所動，我便砸得他腦袋開花，寧為鏡碎不為瓦全！不過，我忘了，銅鏡是不會碎的！
不過，這皇宮也忒不安全了，什麼阿貓阿狗的都敢闖！
待看清來人，我驚愣當場，是我日有所視夜有所夢不成，怎麼笑玉郎會活生生地站在我面前？緩緩放下銅鏡，我走向他疑惑地問：「笑玉郎？」他為什麼會來找我，是有什麼冤情想讓我幫他伸嗎？為了證明是不是我的幻境，我輕輕撫上他冷俊的臉頰，眼神還是那麼憂鬱，薄唇還是那麼緊抿……越是靠近他，越是有一種讓我心動的味道，決不是什麼古龍香水之類……哦，我的記憶細胞復甦了，是他？竟是——秦逸軒，他那淡淡的草藥香味讓我眷戀著迷！不，更正，不是讓我，而是讓我身上那該死的蠱毒迷戀吧！
依然是我夢中的白衣，依然是我夢中的青發白絲，斜揚如遠山含黛的修眉下，是一雙陰鬱得泛著海底深藍的眸，似有一抹淺笑停在微翕的薄唇邊，但永遠都感覺未曾到達過眼底，他眼中流動的是水一樣的柔情還是冰一樣的冷漠？我的眉一蹙，「秦三少？你怎麼來了？」雖然心念一動間有一絲驚喜，但還是馬上推開他。否則他又要自戀地以為我玷污了他什麼什麼！待會兒把這隻手砍了！呃，還是洗一百次吧，好歹也不能為了這個庸醫而犧牲我這隻手呀！
秦逸軒牽唇冷笑，注視著我將銅鏡歸位，「我不來，只怕你會死得很慘！」
我這才注意到窗外的一輪滿月是如此的圓明，離我的大限不遠了嗎？下個月才是八月，是蠱毒提前發作還是這個庸醫提前來瞧我死了沒有？
我將脖子一扭，差點成為第一個扭脖『自殺』的人，「哼，慘不慘的與你何干？」雖然竊喜於他還惦記著我身中蠱毒，但聽著他把自己當救世主的口氣，我還是非常不爽地頂回去。手一伸，「還我相思子來！」
「喏！」秦逸軒拋出兩顆豆到我面前。什麼？怎麼就扔給我兩顆光禿禿的紅豆，與那個曉雲墳塚前竹枝上飄曳的雲穗長墜可是有天壤之別呢！不知道自己為什麼總是要潛意識地與那早已長眠地下的人較勁，我很惱火卻也很在意……
「為什麼我這個啥也沒有？」我質問，瞅著手中的紅豆，此刻它艷紅奪目，倒似比我的生命還要旺盛！
秦三少不耐地回道：「這不是應你的要求嗎？」
「可是、可是至少你也要給我做個墜兒之類的裝飾嘛，與曉雲的簡直沒得比！」我有些理虧，確實是我只要求秦逸軒讓它不褪色，自己來刻字，但他為什麼要那麼小氣，對曉雲就那麼用心，對我就這麼不在乎，呼來喝去不說，還總給我臉色看，我小聲哼哼。
看著他倏變的冷峻面容，我心中一緊，暗叫不好，頭還來不及低下就被他掐起來，「那天果然是你！」狠狠地推開我，眼神如鷹鷙地掃得我好痛，「我曾說過不要再有下次，否則……」
「是！你以為你是誰？我吃飽撐的嗎？你以為全天下的男人都死光了嗎？呃……」雖然有點口不擇言，「就算是死光了，也還輪不到你！我就是去搞同性……呃，龍陽癖……」我又要咬舌了，由於太激動太憤怒，我蒼白的小臉漲紅了，心口又隱隱痛了起來。
不等我怒吼完，他冷然截下，「下次不許再接近我半步！」
他所指的「果然是你」，定是指當日我被他強吻一事，此刻他說得毫無愧疚，反倒是我不該勾引他了？
「你說什麼？你這個渾蛋！我、我欠了你的？」我怒髮衝冠，一把揪住他的衣服，恨不能撕了他，對，就是撕了他！心中萬分委屈，卻是吼不出，總是在要發狂時被他輕輕一撥便石成大海，消失於空氣中！彷彿一拳打在海綿上，失重、失落、失去了自我！
忍了幾次也沒忍住，淚珠兒還是與我作對地紛落下，退幾步轉身逞強地拭去腮邊的淚。我真後悔那天去曉雲的墳塚，看到那麼脆弱不堪一擊的他，那絕美的淚水像一顆墜落在我心上的流星，深深地烙在了我的心上，我更不該去擁抱他，擁抱那個泯去冷漠如嬰兒般柔弱的他……可是，他又憑什麼這樣對我，我又為什麼要受他這份氣，沒道理！我氣惱又倔強地撅起小嘴。
如墜冰窟，全身冷得直哆嗦，突然一陣鑽心疼痛叫我直不起腰來，汗珠與淚珠混雜著，我捶著胸口，希望它別太給我丟臉，特別是不能在這個人渣面前讓我太難堪，可是，我已縮成一團……幾欲昏蹶……是我的蠱毒發作了嗎，那就讓我死得更猛烈些吧！
「過來！」他在喚我，沒有一絲柔情，也沒有一絲溫度。
人家都快要死了，還這麼凶，我嘟著小嘴含淚道：「我有名字，叫我緣緣！」現在我也能明白朱鈺當日一定要我喚他鈺的心情了。
「過來！」
「不要，痛死也不要！又想讓我幫你試藥了，門都沒有！」我此時臉色蒼白駭人，全身因蠱毒發作而顫抖不止。
「過來！」他沉聲，面色十分不悅，聲音的力度也變大了。
「又凶我？你不是讓我別跨近你半步嗎？死也不去！」我咬牙切齒地吐出這幾個字，上下牙直打架，由於蠱毒的進一步深華，不肯好好合作了，都給我散了去吧，我什麼也不要了！
他薄唇一努，劍眉擰成結，一步跨來將我拎起，劈下一掌……只感覺後頸一涼，手起頭落……呃，是手起頭昏，立馬我暈死過去。
一陣熟悉的指尖刺痛過去，我感覺全身如火如荼，就像是在洗桑拿一樣，身體的每一個毛孔都被打開了，喚醒了，怎一個暢快淋漓。
慢慢地熱度散了，活躍起來的細胞也平息下來。我緩了口氣，懶懶地不想睜眼，確切地說還想再蒸一次這樣暖暖的熱乎乎的桑拿。
許久才張開眸子，靈動地四處尋找，憑感覺我知道他還沒走。果然秦三少就在不遠處，此刻他正如老僧入定席地盤坐，全身散出的真氣叫我看不真切。透過薄薄的絲霧，我審視著他，確切地說是審視著他的身體。不能怪我色啦，誰叫他為了修整剛剛為了救我而傷的元氣，竟將衣服脫得只著一條內褲練功。
呆呆地望著他，男人的睫毛也可以這樣黑長而捲翹嗎？略顯削瘦卻冷毅的臉龐上那五官怎麼可以這麼勻稱迷人，雖然沒有睜眼，但那雙眼便如天上的寒星，憂鬱中冷漠外的絕美早已深深印在我的腦中，我的心上……
漆黑如緞的長髮邊零亂地分垂著極不相稱的兩縷白絲，此刻我倒認為理所當然，許是看慣的緣故吧，沒有了倒不認識了。正是那兩縷白髮，讓我放不下，夠不著……
看著一滴晶瑩的汗珠掛在濃如墨黛的劍眉上，我不敢再造次！若不是上次的警告尤在耳邊……
一不小心，我的眼落到他稜角分明的薄唇，我曾有幸嘗過一回，雖然它有點冷但很柔軟，也很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