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翁拯宇和葉倩雯已經進去很久了,葉媽媽著實有點擔心,說實話,他很信不過翁拯宇的為人。其實這也不能怪他。試問當你見到一個人的第一面就聽見他說那樣的話,你會相信他是一個好人嗎?
另一方面,她也很想快點知道結果。女兒的病不光是折磨葉倩雯,她這個做媽媽的又何嘗會不擔心呢?這次要是真能治療好到好沒什麼,要是還不行,那他們可就真的失望了。
「吱」的一聲,門開了。葉媽媽急忙迎了上去。翁拯宇看起來有點疲憊,彷彿很累似的,臉上卻又有點詭異的潮紅。不過葉媽媽等人到是沒注意這些,只是急切地問道:「怎麼樣?」
有點心虛地「碰」的一聲將門關上,他可不想讓其他人看到葉倩雯現在的樣子,那不是都暴光了嗎?恐怕葉媽媽也不會輕饒了自己。點了點頭,裝著不經意地說道:「她情況比較複雜,現在只能說好了一點了,但問題的根本好沒有解決,不過你放心,我會想辦法的。」
葉情詩一直在旁邊冷冷地看著翁拯宇,他對翁拯宇到是很有信心,雖然很心急妹妹的情況,但是卻沒有上去問什麼。
正當葉媽媽還要說什麼的時候,房間裡突然傳來「啊!」的一聲驚叫聲。葉媽媽和葉情詩兩人臉上同時變色,葉媽媽一把推開翁拯宇衝了進去,翁拯宇無奈地搖了搖頭,他自然知道是怎麼回事,不過現在只有裝著什麼都不知道了,看了看一直站在那裡什麼話也沒說的葉父,說道:「葉伯父,我們下去說吧!」
葉媽媽和葉情詩衝到屋裡,發現葉倩雯一張可愛的小臉滿臉緋紅,如藕般的玉臂緊緊壓著蓋在自己身上的被子。
原來在翁拯宇出去時,她也很快就發現了自己身上的情況,當即就嚇得一聲驚叫忙拉過被子來給自己蓋著。心裡總算知道了當初翁拯宇為什麼會那樣看著自己。心裡想著當時自己近乎赤裸般地躺在他的面前,頓時嬌羞不已,滿臉的緋紅。
葉媽媽見葉倩雯似乎沒什麼事,鬆了口氣,上去到床邊,坐了下來,柔聲問道:「雯兒,你沒事吧?」
葉倩雯嬌羞地點了點頭。葉媽媽還不放心,又道:「那你好點了嗎?」說著拉起葉倩雯的手來捂在自己手裡,馬上她就吃驚地發現,自己女兒的手竟然是滾燙的,習慣了握著女兒那冰冷的手的她一愣,馬上便高興起來,問道:「你已經好了?」
站在葉媽媽後面的葉情詩心中一動,也走上前來,用手在妹妹額頭上試了一下,臉上也綻放出欣喜的笑容。葉倩雯點了點頭,小聲說道:「嗯,媽媽,姐姐你們別擔心,我已經全好了。」說起來,他還是很感激翁拯宇的,寒冰之苦已經折磨了她17年了,治療無數卻都沒有什麼效果,今天竟然真的好了,你說她能不高興嗎?只是想到翁拯宇先前對自己的作為,卻又有點厭惡,兩種情緒同時徘徊在腦中,連她自己都不知道對他是什麼感覺了。
夜,月郎星稀。微風不時輕輕掠過,帶著一絲絲涼意,卻並不會讓人感覺到冷。翁拯宇獨自一個人坐在花園中的一個小池塘邊,長髮不時地被微風帶起,竟然顯出一股寫意,出塵。
今天下午他將葉倩雯的病況給葉父說了一遍,說是要再觀察一段時間,好在葉父雖然之前對他不是很滿意,但也沒在太過為難他。並且在見他很疲憊的樣子後還主動找了個房間讓他休息了一下,雖然他很不想再在這裡多待,但那時他的確是很累了,並且還要再觀察一下葉倩雯的病況,所以他還是順從地去休息了。
一直到現在才起來,下午的時候,他的確是累得快要崩潰了。在這之前,他實在是沒想到用精神力和內氣一起來看病會這麼累!
按理說,將一直捆繞著自己心愛的人的病治好了,他應該很高興才是。但事實卻恰恰相反,他現在不僅一點也不感到興奮,反而很鬱悶,葉家的人對他那惡劣的態度就不說了,那件事的確是他的錯,他也不是不講道理的人,也很理解。但現在葉情詩竟然也是一副不冷不熱的態度,現在是連個正眼也不看他,這就讓他很有點鬱悶了。實在是不知道這小妮子心裡在想些什麼。有好幾次,翁拯宇趁沒人時主動去找她,她也都是理也不理.
「哎」呼出一口濁氣,心裡也不再像剛才那麼壓抑了。從懷裡拿出一根煙,點燃吸了起來。狠狠地吸了一口,緩緩地吐出來,然後看著煙圈在空中慢慢地飄散,看著它被微風扯得東搖西晃不知道什麼時候,這已經成了他的習慣了。
四週一片寂靜,淡淡的花香悄悄地溢出來,飄散在夜色中,讓人不由得一陣心曠神怡,透過夜色,遠處各種樹木,花草看似雜亂地種在各處,但卻偏偏在這種雜亂中讓翁拯宇看出了一種美,自然和諧的美!
一陣悅耳的琴音悄然響起,翁拯宇不禁一凜!這種琴聲他很熟悉。
《胡笳十八拍》也稱《胡笳鳴》這是蔡琰(文姬),在兵亂中被匈奴所獲,留居南匈奴與左賢王為妃,生了兩個孩子。後來曹操派人把她接回,她的一首長詩,敘唱她悲苦的身世和思鄉別子的情懷。聲調淒婉動人,特別是彈這首古曲的人技藝甚高,充分表達了其中的意境!
這本來是一首古曲,是用七絃琴所彈奏的!這讓翁拯宇很是詫異。在現在這個社會,這個時代!七絃琴早已被人們遺忘的東西,竟然還會有人這麼精通!他本人在吳茗的教導下,對這本來就很精通。但是在他到j市來了這麼久,還從來都沒有見過一個人會的,甚至有的人連聽都沒聽說過,所見的,不過是什麼鋼琴,小提琴什麼的!沒想到在這個地方,竟然讓他聽到了這麼一首動聽的古曲。
一邊品味著這淒婉的佳音,一邊不自覺地覓著琴音走了過去。
琴聲越來越清晰,漸漸地也聽到了隱隱約約傳來的歌聲。
「無日無夜兮不思我鄉土,稟氣含生兮莫過我最苦。天災國亂兮人無主,唯我薄命兮沒戎虜。殊俗心異兮身難處,嗜欲不同兮誰可與語!尋思涉歷兮多艱阻,四拍成兮益淒楚。」《胡笳十八拍》共分為十八段,也叫十八拍!據郭沫若說,突厥語稱「首」為「拍」所以,也可以說是十八首!(註:關於這個,各人說法不同,我也不可能全部來解釋。所以,書中的解釋大家切不可全信。)而聽這段歌聲,顯然,這已經是第四拍了,翁拯宇不禁生出一種遺憾的感覺。
很顯然,唱這首歌的是個年輕女孩,但翁拯宇卻從其中聽出了一種對生活的茫然和惶恐!翁拯宇慢慢走過去,遠處一片朦朧的燈光,恍然間,一個透露著絕美氣息的女孩正坐在那,聚精會神地彈奏著身前的七絃琴。
那是一個亭子裡,亭子旁邊種著一顆柳樹,四周鮮花環繞,就連那朦朧的燈光也是一盞燈籠所罩著的,一切都顯得那麼古典,讓翁拯宇詫異不已,想不到在這充滿現代氣息的別墅裡竟然還有這麼一處所在。
走近了,翁拯宇才發現竟然是葉倩雯。顯然,葉倩雯並沒有發現翁拯宇的到來,如玉般修長的手指在琴行輕輕地撥弄著,銀白的小唇輕啟,吐出一串悅耳動人的聲音來:「雁南征兮欲寄邊聲,雁北歸兮為得漢音。雁飛高兮邈難尋,空斷腸兮思喑喑。攢眉向月兮撫雅琴,五拍泠泠兮意彌深。
冰霜凜凜兮身苦寒,饑對肉酪兮不能餐。夜聞隴水兮聲嗚咽,朝見長城兮路杳漫。追思往日兮行李難,六拍悲來兮欲罷彈。
日暮風悲兮邊聲四起,不知愁心兮說向誰是!原野蕭條兮烽戍萬里,俗賤老弱兮少壯為美。逐有水草兮安家葺壘,牛羊滿野兮聚如蜂蟻。草盡水竭兮羊馬皆徒,七拍流恨兮惡居於此。」
葉倩雯臉上流露出淡淡的憂傷,眼角更是掛起兩滴晶瑩的淚珠。她完全沒有發現翁拯宇的到來,整個人都沉迷於琴聲之中。她那傷心的樣子,不禁又惹得翁拯宇一在狠憐愛,他差點就忍不住要上去將抱在懷裡深深地憐愛,但他卻沒這麼做,因為他不想打擾她,翁拯宇突然明白了。蔡文姬是在異土深深地懷念著家鄉的親人,還有對於先有生活的茫然和恐懼!葉倩雯卻是在寒冰的折磨下期望著溫暖,在寒冰之苦越來越重以後對於以後生活的茫然,對於生活的恐懼!經歷是事雖然不同,卻有著同樣的痛苦!也難怪她會如此了!
「為天有眼兮何不見我獨漂流?為神有靈兮何事處我天南海北頭?我不負天兮天何配我殊匹?我不負神匹神何殛我越荒州?制茲八拍兮擬排憂,何知曲成兮心轉愁。
天無涯兮地無邊,我心愁兮亦復然。人生倏忽兮如白駒之過隙,然不得歡樂兮當我之盛年。怨兮欲問天,天蒼蒼兮上無緣。舉頭仰望兮空雲煙,九拍懷情兮誰與傳?
城頭烽火不曾滅,疆場征戰何時歇?殺氣朝朝沖塞門,胡風夜夜吹邊月。故鄉隔兮音塵絕,哭無聲兮氣將咽。一生辛苦兮緣別離,十拍悲深兮淚成血。
我非貪生而惡死,不能捐身兮心有以。生仍冀得兮歸桑梓,死當埋骨兮長已矣。日居月諸兮在戎壘,胡人寵我兮有二子。鞠之育之兮不羞恥,愍之念之兮生長邊鄙。十有一拍兮因茲起,哀響纏綿兮徹心髓。
東風應律兮暖氣多,知是漢家天子兮布陽和。羌胡蹈舞兮共謳歌,兩國交歡兮罷兵戈。忽遇漢使兮稱近詔,遺千金兮贖妾身。喜得生還兮逢聖君,嗟別稚子兮會無因。十有二拍兮哀樂均,去住兩情兮難具陳。」翁拯宇亦是懂琴之人,又怎麼會不知道這首古曲的意境?漸漸的,他自己也沉迷一意境中不可自拔,同時,也想起了自己的過往經歷。一時間竟也悲痛不已,不知不覺地流下兩行淚來。
「」
「十七拍兮心鼻酸,關山阻修兮獨行路難。去時懷土兮心無緒,來時別兒兮思漫漫。塞上黃蒿兮枝枯葉干,沙場白骨兮刀痕箭瘢。風霜凜凜兮春夏寒,人馬饑荒兮筋力單。豈知重得兮入長安,歎息欲絕兮淚闌干。
胡笳本自出胡中,緣琴翻出音律同。十八拍兮曲雖終,響有餘兮思無窮。是知絲竹微妙兮均造化之功,哀樂各隨人心兮有變則通。胡與漢兮異域殊風,天與地隔兮子西母東。苦我怨氣兮浩於長空,**雖廣兮受之不容!」
一曲罷了,葉倩雯卻猶自沉醉於悲傷之中。翁拯宇輕歎一聲,忍不住吟道:「蔡女昔造胡笳聲,一彈一十有八拍;胡人落淚沾邊草,漢使斷腸對歸客。」蔡文姬的一生,著實悲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