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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猛虎藏柙 第一回 火燒連營(上) 文 / 蒼狼騎

    開卷有云:

    二十年來睜血眸,平生不愛封王侯;那年坐斷神州府,心有猛虎拒回頭。

    又云:

    鑄鍛斬馬九十九,深院嗅花論春秋;一朝馬踏山河振,滿庭奼嫣說起休!

    詩讚:

    櫻口桃桃唱詞酬,誰知袖中籠商周?一時脫開囚鳳兕,鐵甲帳中點王侯。

    話說梁山關門打開,林教頭自關上大步奔下,迎面只叫迎迓來投英雄,一面問道:「趙大郎今在何處?王倫既死,山寨不可一日無主,只請上山主事,好教江湖歸心!」

    念奴跳上那木碼頭來,遠遠道:「教頭且慢,都說強龍不壓主,教頭胸懷,大郎十分欽佩,今日來投,只為天地無路,既是王倫心思狹窄,敢請教頭做主,我等只需容身之處,不敢覬覦寨主之位!」

    後來魯智深心下略安,雖說這王倫著實不是個好,然畢竟梁山水寨,乃他一手造辦,倘若趙楚大軍仗勢壓人,情不得已,他卻心內有不忿處。如今不見趙楚,自知崔念奴全心做主,既有這番話來,明知梁山易主在所難免,心內總能多些好的念。

    林教頭不見趙楚,便生疑惑,問道:「何不見趙大郎?莫非張叔夜大軍銜尾緊隨,不能脫身麼?」

    念奴道:「多勞教頭掛心,大郎往鄆城縣裡去,也有些計較,須早些安排已定。只請教頭做主,坐了主位,容我等一席之地足矣。」

    當時喝令,將眾大小嘍囉聚攏金沙灘前,林教頭取兩把交椅,上頭按定一個,又在一旁放住一個,立定身來喝道:「趙大郎義氣深重,名滿天下,我等嘯聚山林時,小小鄆城縣不敢攻打,他自青州騎兵,連番殺敗張叔夜,如此人物,何不請上山來,你等眾人共聚麾下?俺如今殺王倫,只為這廝心胸狹窄不容英雄,非為寨主之位。」

    又請念奴道:「大娘子既為趙大郎知心的,當可做主。如今山寨,內不足七百嘍囉,又無明日計較,朝不慮夕,如今兩處合兵,當先退張叔夜大軍,再復計較殺敗朝廷來援,以保數千弟兄活命,不可推辭,休教林沖小看!」

    崔念奴又復推托,一旁阮小七惱道:「好不爽利!山下張叔夜,恨不能盡戮我等頭顱,好染紅他錦帶,區區寨主,又非皇帝,坐甚麼不得?若俺哥哥在,定不左右推阻,如此遲滯時機,反教張叔夜那廝有機可趁,惱殺人也!」

    魯智深也道:「阮七郎所言甚是,情勢緊急,趙大郎不作寨主,教頭莫非要壞義氣名聲?以趙大郎名氣威望,山寨之主作得,旁人閒話說不得。依洒家看來,教頭安排最好,待殺退張叔夜,山下迎來趙大郎,最是好計較!如今眾家弟兄,非是山寨裡嘍囉能比,久與朝廷廝殺,頗有心得,正該兩廂合兵,老卒攜新手,大娘子謀略出眾,暫且代趙大郎發號施令,莫有不從者!」

    崔念奴乃慨然道:「承蒙抬愛,便代大郎暫且攝了,待殺退張叔夜,大郎上山,自有他忖度計較。如今情勢緊急,我只在側,暫且僭權。」

    便在正位之左,依著交椅坐了,令三阮攜小舟往山下取眾軍馬來,不片刻,山上人喊馬嘶,好不熱鬧。

    眾人便過金沙灘,又上斷金亭,待入聚義廳時,原先王倫那交椅之左,林教頭早令嘍囉依金沙灘上座次添上一頭,請念奴上頭坐定,乃道:「常言道,無規矩不可成方圓,軍無上下,譬如刀劍無鋒,奴家僭權,暫以能力手段,先排開座次,但有差錯,只盼擔待!」

    當時道:「林教頭心胸開闊,非特大郎,諸君心甚欽佩,請列以左首,不可推辭!」

    林教頭也不推辭,當先坐了。

    又令:「孫安老成持重,調撥三軍,人盡欽服,請以右首列坐。」

    又令林教頭下,以此坐了石寶、秦明、三阮、杜遷,孫安之下,花榮、鄧飛、秦三寶、燕順、王英、宋萬就坐,又令:「此地各處戰將,另有幾位弟兄,並不擅長,功勞薄上,也非斬將殺敵計量,其功勞,譬如時遷段景住者,非淺也,請列以後排左右,計以旁功。其下,算計輜重糧秣,有鄭天壽。考較船隻供應三阮,有玉幡竿孟康,功莫大焉,往後多有勞頓,請以之下。」

    而後目視鐵面孔目裴宣,道:「大軍進退,不可怯懦,不可貪婪,大郎初時便設軍法官,位在眾人之上。又有李忠,舊傷未癒,願請以為副手。這兩位,監督進發退卻,眾家弟兄多是江湖裡好漢,細節處只怕有虧,倘若犯事兩位手上,不可念情,便請兩位,主位之下多添兩席,一一分作,諸君以為如何?」

    眾人見她一介女子,調配得當人不能及,均十分欽服,齊道:「大娘子處事公道,正合心意,並無異言。」

    又看瓊英,笑道:「瓊英有征戰之能,大郎初起,便是她一力推重,如此功勞,奴不能知怎生處置,只好我座之下,再添一席,倘若何處不能有大將,便請妹子往去,如何?」

    這一番排座次,人人欽服,又在之下,教眾人各自引軍,命王英燕順杜遷宋萬四人:「山寨裡共有七百又八十人好漢,不可無統領之人,為防官軍偷襲,請王英引三百人往後山駐紮。」

    王英喜道:「倘若有失,願提頭來見。」

    又令燕順引百五十人在前山金沙灘上駐紮,接應往來弟兄。

    再令杜遷宋萬兩人:「你兩位,並不能熟知陣前衝戰,也不深知張叔夜狡詐,各自手裡,兵少將微,各引兩百人,我再取騎軍一百交付,彼此長進,如何?」

    這兩人,自知平庸,心內本當這一番調撥,自家也只是三五十人嘍囉頭目的命,叵料也能列席座次之上,各自歡喜。又見念奴調配得當,哪裡能有異議?歡喜處,不提。

    將這兩人,又遣往左右水洲裡駐紮了,四面看定。

    而後念奴方道:「孫安一路來,勞頓苦思,引軍再戰,只怕也力不從心,請在山寨裡坐鎮,統領中軍三百。」

    孫安目視林教頭,心領神會,慨然應諾。

    念奴便分了調撥,一面令阮小七與時遷段景住三人往山下探聽官軍訊息,一面另有安排:「便將所餘千二百人,就此分作三路,林教頭引軍四百,以秦明魯智深鄧飛為輔,充作先鋒。再令花榮為主,引鄧飛秦三寶二將,轄軍四百,為第二路。而後兩百,奴自留五十,其餘眾人,均由石寶統領,你這一路,就此下山,並無兵法安排,只你這一路,外出三十里,三百里,均不過問,只要你等晝夜往張叔夜軍營內外,不求殺敵,只要疲憊於他便好,也須教張叔夜得知,我軍尚未上山,只在左近,事成之後,記你次功。」

    石寶大笑:「此事最合我意,就此去也!」

    又令瓊英引本部女軍會和那五十人來:「奴在山下,便是中軍,妹妹不可須臾離了左近。」

    外頭惱了何元慶,大叫道:「排座也不見俺,這也罷了,唯獨下山廝殺,莫不是大娘子看俺本領不濟,只怕教官軍捉拿了去,要哥哥回頭來救?」

    念奴笑道:「你卻不是安排在此的,秦三寶本是掌旗親軍,如今眼見教你奪了,大郎甚為喜愛,奴怎生個安排?多半待他回來,仍舊還你中軍護衛便是。」

    何元慶不依不饒,只是道:「既是中軍護衛,哥哥不在,中軍莫非也便不在?大娘子好小瞧人,要掣中軍大旗,俺看誰敢來爭?」

    當時怒氣沖沖而去,瓊英埋怨道:「他是個小孩兒脾性,你偏來撓他發作,值甚麼當?」

    念奴笑而不語,魯智深笑道:「這一個,洒家頗是喜他。大娘子莫非要借他神勇發作?如此激將,倒也夠了。」

    念奴道:「也非只是如此,他是大郎定的中軍擎旗,又有些成就的餘地,如此排他的座,卻要壞了大郎打算,只好借他的怒火,多幾分余勇耳。」

    再令阮小二阮小五:「二哥五哥,本一身本領,不該只作舟船之勞,只是如今水軍並未見形,人只石碣村裡百餘弟兄,船隻數十條漁舟,要往山下去,非你兩位掌舵而無人。」

    阮小二笑道:「俺弟兄三個,平生親愛,只一個老娘,哥哥將俺作好漢子待,俺們便三條命,自此交了給他。要用甚麼處,便是甚麼處,無謂挑剔。」

    眾人自此方知,趙楚如今麾下,良將多員,各有本領,卻他最是敬愛的,便是這三阮。只是這等好漢,活脫脫便是一諾言九鼎也不換的,也無人不忿,林魯二人心下唯道:「這三人,勇氣十分,手段卻不曾見,趙大郎如此厚愛,必是英雄好漢,且看他甚麼能耐,能教上下服心?!」

    時在黃昏,阮小七飛舟來報:「張叔夜遍尋我軍不見,逕在山下水邊紮住鳥寨,懼怕我軍突襲,緊貼十分,倘若風起,一把火可教他再受苦厄,燒掉這廝一段前程,恁地可惡!」

    一言既出,眾人動心,林教頭道:「值此六七月間,敢在水泊邊上連營紮寨,卻不知如今風向,並不分南北,糊塗捲來,恰似個旋風,一把火,悶也悶死他在營寨中。」

    崔念奴聽他等計較半晌,都是要趁夜下山突襲一把火的,當時笑道:「張叔夜也是名將,焉能不知天時節氣?他必知旋風將起,因此以連營要誘我出戰。此時,他並不能知我軍已上得山來,遍尋不見,只好出此拙劣卻足以誘敵的計,倘若今夜下山,正入他彀中。」

    恰似一潑冷水,將眾人熱火當時淋將下來,眾人都知她既有此言,必然無差,花榮問道:「既如此,計將安出?」

    崔念奴哂然笑道:「畢竟這般誘敵之計,足以瞧出張叔夜已然心急,若非如此,只消與我煎熬便可,待與山上聯絡得當,趁我軍乘船下水,他內外夾擊,再無遁逃之處。且不必忙,今夜必有妥當計較,將軍馬掩藏,休教官使看在眼裡,我自有計較!」

    孫安遲疑不決:「王倫既為我所殺,那官使如何不疑心?」

    林教頭也說:「早先劫取糧秣,那三五個賊漢,看是頗知水性的,遁入水中,倘若走漏,反教他將計就計,十分不美。」

    三阮相識而笑,林教頭恍然笑道:「原來有三個水裡的蛟龍在,他焉能逃脫?」

    當時尋了王倫親腹幾人,又喚杜遷宋萬來,一番交代,道是如此這般,各自依計而行。

    將軍馬潛藏,又使快船山下探聽,石寶果然是個刺客,倏然一顯,張叔夜軍裡一把火起,方使人追趕,不見蹤影,一個疏忽,糧秣邏查又教他盡數誅殺,一日之中,偷襲數番,官軍營裡,使出邏查的,譬如訣別,軍心動盪。

    張叔夜大怒,又不好遷怒下頭,教取遠下十數里駐紮的扈三娘引軍巡查,扈三娘使人發書信來,道是巡查也無甚不可,只是尋常壯漢,必然不比官軍精細,倘若差錯教反賊襲取了空子突進營寨來,概不負責。張叔夜又怒又恨,與心腹道:「果然與賊一般心性,待剿滅反賊,定上書奏請朝廷,將這不服王化的賊遣盡散絕。」

    也不敢果然教獨龍崗上莊客們往外探知,只好嚴詞責令各軍,怨詞更甚。

    入夜時,官軍正待歇息,石寶又陡然出現,夜狼一般,悄然而來,一把火點起個不要緊的寨子來,不求殺敵,只為干擾。使大軍追拿,不得其法,反在黑暗裡,教石寶又折他數百人。

    大軍只好返身而回,張叔夜宗澤各駐一處,勞頓入睡將將,陡然鑼鼓聲震天價響,又一番捉弄,睡意再無。

    張叔夜苦悶,又不知反賊大部竟在何處,只好使人來問:「使者今夜再入梁山水泊,可曾準備妥當?」

    人道:「禮單官職,已備好憑引,只等船來。」

    張叔夜道:「昨日那漁漢,不可復用,再選一個,這一番,使兩人上山裡去,定要早早說動王倫,引為我用,將那反賊誆入水中,定教他再打盡!」

    夜半事後,水風乍起,水鳥驚醒撲飛,蘆葦蕩裡,又鑽出一泊舴艋小舟,悄然蕩槳,掀動寒水往梁山後山而來。

    畢竟行事怎生待,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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