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騰世紀 > 歷史軍事 > 剪國

第一卷 逼上梁山 第三十一回 磨石嶺 文 / 蒼狼騎

    那安夫人,將崔念奴手腕拿捏片刻,又去探了氣息,再看身子,毫髮無損,便道:「果然是內寒外熱,一齊發作,多日勞頓,又積攢了沉痾,些許,藥到病除,只是……」

    趙楚忙問她:「只是怎地?」

    安夫人沉吟道:「這內寒外熱,只不過一剪藥,便可妥當,那沉痾,也無須太過擔憂,也有手段。只這娘子,氣息未絕,心熱尚在,只怕有些心思,沉甸甸壓著,不肯自行醒來,藥貼須是無用,須看她自家的情願,倘若不願,無可奈何。」

    趙楚好生詫異,崔念奴滿腹的心事,他自是隱約猜知大略,卻不想,安夫人這一番話,分明便是後世裡方知的醫理,果真如此神奇?

    安夫人看他面容古怪,又見瓊英孫安似是不信,便笑道:「人這身子,食五穀雜糧,最是難測,誰也不知內中究竟。只最是繁瑣的,譬如常言說的好,莫過於人心,一念,又生一念。這娘子,心思沉重,倘若只傷寒,並無甚麼打緊。」

    瓊英奇道:「卻非若不情願,便不能復醒?」

    安夫人教女軍往去切些藥湯,點頭道:「正是,倘若她不願,外人無可奈何。只若願了,三五天,自可睜眼瞧人。」

    只好無策,將那藥湯細細剪著,一邊與瓊英計較,安夫人問她:「娘子怎生個算計?」

    瓊英好是踟躕,猶豫不決,待將那靈堂置了,三炷香略略供奉,大哭一場,咬牙切齒恨恨不休,只那田定,如今也捉不得,殺不得,只好暫且罷休,道:「親事仇讎,已是人倫慘劇,倘若今已知了仇人,兀自與他同簷,再不得見祖宗泉下。我意已決,決意棄仇而去,待尋個時機,殺回河北,報仇雪恨!」

    當下計較孫安,問他:「孫安大哥有何打算?」

    孫安瞄著趙楚,道:「居無定所,計較甚麼打算,只聽青州,豪傑遍地,心下嚮往,不如去看了,有個識貨的,將這心血賣了最好。」

    安夫人只怕瓊英投了不好的,勸道:「如今天下將亂,群雄四起,落草的不知凡幾,娘子管在這河北,也有三千人手,往個僻靜處容身,不如往後慢慢計議?」

    瓊英將一身縞素去了,尋幾個貼心女軍來問,終究道:「將有老小在的,只教回去,莫牽累他,整出心無牽掛的,自隨我做好大事。」

    那女軍幾個,暗暗吩咐,也不說究竟,畢竟留下一半人手,將幾十匹好馬收住,方來回報,問起田定一夥,竟將竇榮竇發放了,都在守將府裡吃酒,好不快活。

    瓊英又問趙楚:「大郎計較甚麼?」

    趙楚道:「既是惡客,不便久留,將那兩個賊,取了尋個村鎮裡歇息些日子,待念奴好轉,上路往青州去。」

    瓊英猶豫再三,終究不肯言語,道:「管甚麼村鎮,方圓十數里,都教竇氏弟兄打家劫舍,十室九空,哪裡容身?便在關前不遠,有個山寨,喚作磨石嶺上的,盡取幾日吃食,往那廂暫且棲身,待念奴娘子覺醒,再做計較不遲——只是官府那裡,何必又去?想大郎名滿天下,只須尋個快活處登高一呼,何愁無萬人響應?」

    趙楚搖搖頭,心道:「果真要反,只俺一個,怎能成事?想山東豪傑遍地,好漢無算,不去收攏,誠然可惜。又,如今這世道,雖是亂了,也講究個有始有終。想他宋江,何許人也?不出山東地界,名聲響徹江湖,只在那梁山泊裡能作個大,無非一面委屈了身子,將官府裡下眼看遍,拉攏得許多助手,念我趙楚,薄名不比他淺,又應了有始有終,倘若半路裡揭竿而起,只怕好漢子,不有青眼來看的。」

    又道:「河北之地,京師之側,勢越大,對頭便多,三五年而後,金兵南下,當不起,不當也不能,如何是好?不如便將這有始有終的,不止於半途而廢,往山東,結交豪傑,響應英雄,便是梁山泊裡著實去不得,也可有許多州縣,慢慢打來,三五年後,盤踞山東,若能經營燕雲勾連江南,大事可圖!」

    於是道:「前途莫測,河北之地弊大於利,不是興兵好去處,欲圖大事,便須尋個好下落,自去青州,也當有始有終,不然,雖失信於小人,倘若將來,引不得英雄。」

    瓊英不滿,怪他思慮太多,道:「值甚麼,造反無非嘯聚山林,能圖得甚麼大事?田虎之流,也能攻掠州府,朝廷束手無策,偏生我便瞧不出河北不好。」

    正當天色已晚,一行悶悶收拾利索,使人去瞧,那田定幾個,酩酊大醉,只換了人手,把住關門,不虞有他。

    瓊英道:「若非良機,將這廝先殺了。」

    孫安也暗暗歎息,道:「見子如父,這等人物,竟也能教朝廷束手無策,漸漸養成大勢,倘若三五萬精兵,平定河北,翻覆之間。」

    俱各歎息,令各人收拾妥當,趙楚往來請林娘子,錦兒出來答應,道:「早晚不敢懈怠,正好動身。」

    將兩個柴車,安置了安夫人與林娘子,錦兒竟能騎得了馬,張得開弓,倒教趙楚好生高看,錦兒笑道:「當時娘子尚未出閣,也曾學過一些,後頭教頭有閒暇,也教婢子些武藝,因此能騎馬,能彎弓,倒不止成了累贅。」

    有宋以來,達官貴人家裡,常有年輕女子走馬射獵的勾當,不比後世裡明清,趙楚卻是知曉,心下稍稍輕緩,將個車子推出,攜了崔念奴坐在裡頭。

    孫安開闊,執了長鞭笑道:「洒家不耐走路,權作個車伕勾當,當時也趕過車馬,許多時候不用,只怕手生。」

    趙楚又捲了細軟,將車內好生鋪襯,方自在坐了。

    待出關門,那把守的,見是瓊英引了一半的人馬,不明火執杖,喝問道:「哪裡去?」

    仰面看了關樓,瓊英一聲喝,將個鵝卵石擲出,火把下,那樓頭裡,便一個白印,十分顯眼,道:「快告了田定,道是瓊英知是世仇,本當一刀殺了,念他父子多年照料恩情,暫且放過,待後來,戰陣裡相逢,斬他首級,祭奠先靈。」

    她雖如今只千五也欠的人手,個個精壯,都是些亡命之徒,一聲喊,刀槍齊上,迫住了關下的守軍,道:「說得好,開了門。說不開,休怪不看情分,一刀兩斷,殺出關去。」

    哪裡敢擋他,只好落開關鎖,將那木柵放了,眼看這一彪人馬衝出往山影裡沒了,小將慌忙稟報田定,好歹將酒醉的喚醒,草草說罷。

    登時惱了田定,他那手裡的,儘是些阿諛奉承的,都道趁早殺出,將這禍患去了。

    田定道:「看她只半數人馬,料想不得人心,教點起兵馬,隨後趕到。」

    竇發雀躍而去,倒是竇榮,畢竟引軍也有些心得,謂道:「這女將,本便十分手段,這裡無人可當,如今更有個孫安,此人頗通兵法,攻守得當,幾日來與他計較,十分心服。又有那一條大蟲,只怕發作起性子,衝殺無敵,不如暫且按住兵馬,教些小底們,將他落腳處看個明白,請大王早作打算,最好。」

    田定也知,此間幾人,無是瓊英敵手的,不說那飛石打將的本領,便那一條畫戟,倘若果真廝殺,幾個並一處奈何不得。

    卻這田定,是個頭腦一熱便無所顧忌的,不曾有田虎嘯聚山林的匪氣,也不有排兵佈陣安定後方的手段,將座下眾人掃眼來看,教他等一通亂嚷,惱作性子,道:「料他那些人手,倉促做不得安排,點起三千軍馬,一起掩殺過去便是。」

    竇榮無奈,只好道:「小王既有此心,然則獨松關不得空了,小人須留人手看住,倘若那廝們有心據此,暗暗殺來,斷了退路。」

    田定畢竟也有些本領,躊躇半晌,道:「如此,便教你死守此關,倘若那廝們果真殺來,拚死抵擋,援軍片刻便回。」

    又將隨從裡兩個留著,道是好生作個助力,竇榮暗暗歎息,引人去了。

    田定便點起三千人馬,自作了大將,將左右拍開,作個長蛇行軍的陣,望定前頭足跡,飛快撲殺而來。

    前頭這一行,教熟路的前頭引了,不走小道,只在大路上,一路平坦,眼見前頭,鼉背似一片亂山,緩緩往內去,漸漸環繞一片青峰,峰頭也白了,隱約可見山坳高處,木柵樓寨,只在當中,一條峭路,三五匹馬僅可並行,四面都是梯坡,果真是個易守難攻的,雖不比獨松關險惡,倘若暫且立足,卻是再好不過。

    眾人奮發精神,正有大半先入了整飭後廂轉來斥候,報是田定親引三千人馬捨命追來,只在不遠處紮住陣腳。

    瓊英道:「休管他,都是疲乏,拚殺不利,且將這磨石嶺據守,倘若來攻,抵擋不難,只待天明緩過了力氣,下山殺他不遲。」

    入得寨來,牆垣尚好,將那東倒西歪的木柵扶起,又添置許多阻礙,漸漸往山下延伸,看看足夠抵擋,將那寨門落了,使人往上頭遠遠看護,騰開斷金堂,引燃火盆計較。

    安夫人畢竟不知兵,心內擔憂,又覺瓊英似有遠走之心,勸阻不得,只得與林娘子三個,將後頭草屋拾掇,鋪些乾草,墊了棉被,安置妥當崔念奴,一面煎藥,細細說話。

    這斷金堂,便是落草的必有過往,下山剪來財物,不進內堂,只在斷金堂中分發,按功勞多寡,有上山來投的,也在斷金堂裡先行見過。

    瓊英不肯坐了主,孫安早佔了下位,趙楚也不去就座,便在火盆前圍著,道:「田定三千人馬,倘若有些心思,不敢強行攻破,只獨松關畢竟要緊,今又發作了一員大將,不知田虎那廝,三五日後能使誰來?」

    瓊英道:「田定自視甚高,雖不敢叫戰鬥將,混亂裡鼓舞軍士搶攻,卻是定然。山下也有探子,只看獨松關裡有軍馬集結,早早衝下山去,田定必然抵擋不住。」

    想想又道:「田虎利慾熏心,只為稱王,早越好淮西王慶,便在幾日舉事,響應江南,想是這許多日裡,不肯遣人來圍,只待稱王,聞知我竟反他,定當親來徵繳。」

    趙楚失笑,道:「只聽唐太宗御駕親征,百戰百勝,田虎甚麼能耐,也敢有此雄心?」

    瓊英哼道:「倘若果真有些雄心,那算是個人物。只這廝山大王出身,有名的睚眥必報,眼見便要稱王,我竟反了,面子上掛不住,無非取個綵頭而已。」

    趙楚沉默不語,瓊英道:「只待大郎傷勢好轉,衝下山去,此處田虎勢大,非是尋常,與他拼不得,周旋開地面,才好來日方長。」

    正說間,女軍來報,說是幾人求見趙楚,讓進來,正是一路送了林娘子的幾條潑皮,雖無牽掛,京師裡行走不虞飢餓,因此不願隨了造反,眼看趙楚動勢不明,忙忙要來告辭。

    趙楚沉吟片刻,瓊英趁勢鼓舞,道:「眼看天明,正是好日子,將那兩個差撥殺了,正作祭旗,便是要尋好落處,引軍往去,卻非又看他兩個潑才下眼的好?」

    孫安卻道:「畢竟非是親軍,倘若趙大郎供你作個大,江湖裡如何安身?青兗好漢,最是性子,又有誰來投?只怕不好。」

    瓊英怒道:「誰道是我要作這大?自家也知,非有此能,只求往後打破威勝州,活捉田虎,也不想過甚麼大事勾當,只待祭旗,將這千餘人手,將於他不好?」

    趙楚心內有了主見,道:「哪裡有這等事?再也休提,只如今有個計算,要勞你兩個,倘若果真要棄了河北往尋落身處,須聽我計較。」

    將一番安排,細細說來,孫安依計,瓊英嫌他不利索,卻也應了,道:「殺散田定容易,只你須依我三事,不教你墮了名聲,不教你義氣為難,倘若依我,休說只聽安排,自引這千餘軍馬,隨你往青州做個大事,早晚聽你調遣,如何?」

    趙楚便問,瓊英拊掌笑道:「暫且計較不起,待幾時覺著,便問你分辨,最是容易。」

    想想又道:「妗妗道是你那娘子,若要醒轉,須看她自家。這內寒外熱,也有妗妗照拂,料也無礙。你卻也知,我這妗妗,醫術高明,非是尋常手段,也教她隨了,早晚有甚麼發作,多個救命的,也能照全你江湖裡義氣。」

    趙楚左右計較,無奈只得應了,瓊英方綽了畫戟,翻身上馬,自引三百精兵,只等開了寨門,往山下廝殺。

    孫安深深矚目趙楚,道:「果然有十分手段,洒家青州一行,只怕天長地久,便再須臾離不得。」

    他兩個,各引一軍,只等山下紮住陣腳,趙楚立在斷金堂裡,眼望這似是有些家底的軍漢,心裡處處空白。

    那幾個閒漢潑皮,不得他應諾往京師裡去,又來請求,再三道:「定守口如瓶,不肯為人道來,只乞一命足矣。」

    趙楚忙將他幾個扶起,拿些好話安慰,道:「何曾以此為憂?只眼見山下有田定人馬,你幾個,如何衝突而出?只等那廝散了,正好拿些盤纏,好生往京師裡去。只臨行,倒有個不大的齷齪,須弟兄們作個幫手。」

    那幾人甚是踟躕,趙楚笑道:「俺也是個好漢,不教弟兄們為難,只有一番話,須請你幾個記了,倘若往後半年,京師裡有甚麼流言,將俺一席話,吩咐眾人傳揚便是。」

    那漢們鬆了口氣,得了趙楚安排,自在僻靜處只等路開,不提。

    ps:今天狀態不好,先吃飯,回來再更。
上一章    本書目錄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