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騰世紀 > 歷史軍事 > 剪國

第一卷 逼上梁山 第二十五回 獨松嶺 文 / 蒼狼騎

    只這一遭裡,趙楚心下傷痛,卻又清明,只想崖到了青州,漸漸忘卻山林裡。到如今,一把火,斷了十分的念想,了卻敷衍心情。道是說的好,這世道,做人而不能得,倘若低頭,萬丈深淵。

    至此,趙楚起豪強之心,心中直道:「本看這世道,已是如此,只願安穩裡,求個快活,連日來猛遭許多好漢,只是書中的人物,化作血肉歷歷在目,既這世道不容,快活行事,縱然難免一死,豈不教這腌臢的罪,將個人生生捆縛?」

    一念至此,心下火熱,道是既有梁山泊,也為世道不容,不如就此反了,匹夫一怒,也能血流成河。

    念想早初,趙楚並不覺懊悔。自自由地來,雖不懼上,不畏權,卻知在這天地裡,自由最是可貴。失去,方知是個寶。

    發作起性子來,倒拖了朴刀,指定來人喝道:「趙楚性命只在,休管誰指使,若敢殺,便就來!」

    來人裡聞聽他響動,一聲喊,跳出幾條漢子,迎面高叫道:「哥哥,你怎地在此?小人們尋得,十分辛苦!」

    趙楚按刀望去,只見他些,滿面清淤,衣衫襤褸,面容卻十分熟悉,竟是自京師裡大發來一路送了林教頭老小的那伙。

    見趙楚一身的血,眾人吃了一驚,急忙搶來聞訊,趙楚道:「這一路來,俺萬千忍讓,只求平安抵達青州,叵料那廝們,好歹要俺性命,大半夜生一把火來,可憐將念奴,氣若游絲,只好將他等殺了,待天明,尋個清平處,落草作個強盜。」

    那伙一起叫道:「正是,哥哥這般人物,本不該受他當官的吃罪,便是反了,落個快活身子,小人幾個無家無室,只管隨了哥哥做大事去。」

    趙楚俯身將崔念奴要抱起,有幾個有見識的,急忙阻止,道:「嫂嫂既受傷寒,又遭了重創,不知內腑如何,倘若搬動,只怕要遭,只等小人幾個取些乾柴,左右抬了,問個郎中捏骨問脈,早早的好。」

    趙楚依言,又問:「你幾個,緣何到此?」

    那幾人,面面相覷,一齊拜倒,道:「只請哥哥發落,小人們一路接了林教頭老小,不敢走大路,抄小道往那廂去,一路雖是慢,也是無事,今日歇息時候,便在前頭獨松嶺上,跳出許多強盜,將人都劫了,小人們好生無計可施,只得往去報官。」

    趙楚聞言失色,暗忖道:「俺只要做個大事,人手須不能少了,想林教頭,一生淒苦,今日送他妻女團聚,不說江湖裡義氣,也是納他歸心的,儘教那廝們劫去,豈不功敗垂成?」

    於是問道:「可知那廝們姓名?」

    答應說:「只聽那嶺上的人,報是頭領將軍竇榮竇發,想是賊人自封,不曾聽說。」

    又問:「前頭可有村鎮?」

    有個機靈的,知趙楚要尋郎中,道:「有個村鎮,卻無郎中,那村裡,怕也是與那賊們勾結的,小人們吃他暗算,若無內應,不能一把掐拿了。」

    趙楚與他幾個,將崔念奴送了上柴木架子,道:「既應了智深師兄照料老小,不可半途而廢,也是尋個郎中,只管前頭引路,將將去了,看他甚麼人。」

    心中卻知,這昭德,早是田虎據地,這廝本是個獵戶,頗有勇力,眼見世道亂了,索性捲起好漢,嘯聚山林,官府奈何不得,只怕稱王,也在早晚。

    念起這世道裡的好漢子,趙楚苦苦失笑,歎道:「想這廝們,都比俺快活,好好的念奴,都是葬在俺手裡。」

    當下不敢猶豫,大步正待要走,忽聽那大火旁邊,有人哀哀呼救,幾個漢子,將那廂兩團火影捲來,趙楚將朴刀,端起他兩個面目,毫髮無損,只是煙火嗆地重了,不是董超薛霸,又是哪個?

    那伙大怒,道:「哥哥幾喪大火,都有這廝們一份,一刀殺了,出這惡氣。」

    趙楚直視他兩個,狼狽不堪,那公文卻在腰間死死拿住,心念一動,驀然喝道:「且慢,將這兩個賊,千刀萬剮不能出俺心頭惡氣,早晚卻有用處,只管拿了,倘敢走,砍斷他的腿。待念奴醒轉,有他兩個許多差使。」

    那漢們,將刀柄倒轉,亂棍落如雨,驅趕這兩個,捧了枷鎖,趙楚往去拿著了燕青贈的川弩,又挑一柄好刀,快步往東北趕去。

    一路,方知董薛兩個竟逃脫性命緣故,原來他兩個,早知半路裡有人接應,心中存了領大半功勞的心思,早晚不敢怠慢,雖是疲乏,看那草石場十分難得,便將行頭收拾了,靠著乾柴假寐,待外頭火起,將腰刀破開窗門搶將出來,迎面撞到趙楚眨眼殺死那七八人,不敢直面,只好在火裡等了,只盼火勢漸小逃卻出去,哪裡想他在一廂說話,萬千按捺不住,為大火捲了皮肉,連聲求救。

    趙楚看崔念奴面色憔白,心下淒然,心中也有計較,不與他分說。

    行不半晌,繞過一水村家,只見前頭一處凶險去處,放眼看,臥牛般大嶺,自西北而來,緩緩東南押住腳,將來去道路當定,一株參天大松,鎖在前頭,想是獨松嶺來頭。

    繞過這大松,又行不片刻,一刀劈出的險隘,生生當在面前,正是,飛禽不得過,猿猴愁攀援,滑溜溜只在半腰間,燈火通明,真真有下了關門,萬夫不得過。

    這伙裡便道:「正是此處,他劫了教頭老小,捲入此間,小人幾個跟在後頭看得明白,方逃命尋個安排。」

    趙楚命將崔念奴往平坦處安置了,將氈氅蓋住,看她並無惡發徵兆,心內微微歡喜,轉眼計較道:「這關隘,無三五千人強攻不得,那廝們出關來戰,倘若不順,回頭便是,將你我困住,早晚退去。你幾個依我吩咐,好生看守,待俺拿他幾個頭領,換了人一路往大城裡去。」

    有人忙勸:「那草石場,也是個要緊所在,那賊們既點了火,只怕早教哥哥落了不好,往大城去,豈不自投羅網,飛蛾撲火?且慢哥哥計較,將教頭老小取了,不消哥哥,小人幾個,從前偷雞摸狗頗有手段,只小人幾個,尋個有名的郎中,一條繩索捆了,定送來哥哥當面。」

    趙楚冷笑,打眼望董薛兩個,薛霸很是乖巧,一路吹許多冷風,神智漸漸清晰,忙道:「有賊火燒草石場,須與爺爺無干,小人兩個,有官差在身,十分分辨。」

    便教兩個有聲量的,往那關前搦戰,喝道:「把你些鳥殺的賊,不早早來,天明打破這鳥寨,一把火,燒斷你老小九代!」

    一個道:「這廝們只管往你家頭子前頭報了,只管說俺家哥哥,只等出來廝殺好與俺們報仇,倘若不出,夾犢子綠毛,早晚院裡頭的偷汗,生出甚麼小娼婦的,爺爺也來賞光。」

    這便惡毒了,這世道裡,殺人不過頭點地,他幾個,都是街頭巷尾的潑皮,手段不見得幾分,口子裡的能耐,端端是最撓人,將他祖宗牽連了,又尋他後人辱沒,倘若裡頭的能忍,天下嗤笑。

    果然不多時,裡頭一聲喊,闖出二三百個漢子,頭紮了布巾,腰裹著紅帶,按住刀槍,一起喝道:「把你這賊潑們,休說大話,一個拿住,一個殺。」

    而後潑刺刺擁出一條將領來,頂盔帶甲,騎一匹青鬃馬,拈一條鑌鐵槍,面目白淨,火把裡望這廂一看,大笑道:「將你幾個剝皮抽筋的,也敢再來胡吹大氣?又請個甚麼幫手,快來,教某一槍挑了,早早往寨裡與那娘子拜頭去也。」

    趙楚身畔,幾個潑皮指定這人道:「哥哥且看,便是這廝,十分可惡。」

    趙楚持刀而出,到來那漢馬前,更不搭話,一刀直往那人捅去,那漢措手不及,慌忙讓開,不等喝罵,趙楚又是一刀,正砸在馬脖裡,四五百斤的戰馬,被這一刀幾斷了骨頭,一聲嘶鳴,轟然倒下,那漢一條腿壓著,早被趙楚將刀拿了,喝道:「拿了!」

    那嘍囉們大驚,忙要來搶,這伙哪個能教他如願,將刀子壓著,笑嘻嘻道:「不忙,不忙,咱們學藝不精,拿刀殺個豬狗,不防也能傷了自家的手,這一刀若要下去,管教你幾個陪葬。」

    登時便有幾個,搶入關去,不片刻引出又一條漢子,一匹烏騅馬,寬背長干厚刀,看他來頭,比這頭一個有十分能耐。

    將馬停了,這漢道:「深夜討關,好漢們所為何事?倘若往日得罪,關內請吃水酒,算作賠罪。」

    趙楚陡然發力,他自知一身本領,大半都在病裡,看這漢遠近,悄然靠近幾步,便在那嘍囉大喊裡,奮然往他一撲,倘若猛虎,那漢大刀不及格擋,悶頭倒裝地上,頭先觸了,竟撞昏死。

    趙楚喝令將他拿了,自取那烏騅馬,將大刀擎著,喝道:「便將他兩個,作個質地,將方纔搶來的,大小一起送出,倘若少半個髮絲,將這兩個賊,一刀兩斷。」

    嘍囉們沒了主意,一聲喊,都要退入關去,有機靈的,急忙喝道:「那兩個,上頭當爺娘似照看,何不請他來拿個主見?」

    頭領尚在人手裡,他也不敢果真棄了而逃,只好遠遠看住,公推個零頭的,遠遠叫道:「好漢休傷頭領性命,有主事的,只管請了來,最有分辨。」

    趙楚不知關內有甚麼人物,仔細提防,看那關樓裡,陡然湧出一簇人來,打馬往後方要退,只覺勁風撲面,定睛去看,火光裡,一粒鵝卵大小石子,將那火把裡的焰,也拉長一條尾,直在面前丈多遠處,眼見落個正著。

    不知後手,趙楚凝神提防,眼見石子近了,矮身一閃,擦住頭頂越過。

    正此刻,又一石擊來,待要回神,不能及,只好將那長刀擋住,噹一聲響,那石正撞刀柄,長干嗡嗡顫抖,力道十足。

    趙楚吃了一驚,竟有如此好手,又是誰來?

    便在此時,又將個驚天石,悄無聲息撞在面前,馬蹄聲亂,繚繞著目光,只好依著知覺,將大刀擋在面目前面,那石砰地一聲,四分五裂,亂屑賤在手臂上,生疼難忍。

    只在此,一聲嬌叱,但聞香風飄灑,飛火流星般,火把裡一汪妖冶的紫光,似挑似扎,往手腕裡纏來。

    趙楚忙忙閃開,再要瞧去,那嬌叱又起,道:「著!」

    這一次,趙楚閃躲不開,肩窩裡一麻,幾乎拿捏不住大刀,往後退了數丈遠,尚心有餘悸,暗忖道:「便是只有三四分本領,也不見能有人逼迫至此,來者是誰?」

    只聽女子在前頭詫異道:「噫,你這漢子,倒果真有些手段,我這飛石,自出無人能崖過三把,不看你是個病中的,定要看你再挨得幾時?」

    這音調十分清爽,宛如雛鸝口中含了蜜餞,又似乍春來山澗裡破了冰,十分悅耳。

    方將火光背影裡看清,趙楚暗暗稱讚。

    只看來人,一匹紅馬,倒提剪月紫金戟;兩隻杏眼,順掛繡雲湖綠錦囊。看也不過雙十年華,覺卻有十分打將手段,紫衫護了手臂胸腹,披掛鐵甲,嫩手掐春,驚出好個女將。

    那面目,雖不有崔念奴那等蕩人心魄,卻是十分美貌,難得眉眼未開,不見肥瘦,裝束利落,將個杏眼,來瞧彼此。

    但聽她道:「本是做客的,不願了結你幾個事端,奈何你這漢好生無禮,怎不分言語,暗施手段?非是好漢所為,快將本領施展,親手拿你,教你心服。」

    趙楚漠然,擺開大刀,道:「不為廝殺,只這兩個賊,將我車杖劫了,不得不討來,你這石子落將的手段,十分了得,不見能拿我奈何。」

    那女將大怒,將紫金剪月戟,策馬刺來,趙楚閃身讓開,一面地方那鬼驚神怨的手段,輕輕一刀,磕住戟,劈手來拿,不防他竟能左右開弓,挪出一隻手,暗地裡又一飛石,趙楚再三讓開,又一石自她肋下飛出,焦躁不住,將那血淋淋的手,猛然探出,讓過石子勁頭,挽住了餘力,落在掌握中。

    那女將吃了一驚,又看趙楚將那石子,頑童般狠狠投來,輕輕讓開,脆聲笑道:「你這漢,好不頑皮,好端端的石子,怎能這般使來?」

    趙楚不答應她話,待要施展開手段將她也拿了,只聽關內人聲亂嚷,又簇出一條好漢,這好漢,八尺身高,馬鞍上掛了雙股劍,面目黝黑,雙目有神,遠遠叫道:「莫忙動手,男女孫安,敢教好漢通名?」
上一章    本書目錄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