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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卷 第一百章 文 / 枉然書生

    第一百章

    炎炎夏日,小荷新出。蟬鳴聒噪著一季濃蔭,圍繞著一片波光粼粼的湖塘。

    老樹上,錦衣的少女把玩著手中碧綠的葉子,時而撅嘴將之夾起在鼻唇之間,時而抬手將之別倚在發旁耳後。只見那少女突然伸手摘下身邊一片稍嫩的葉子,隨口揚聲道:「纖纖君子態,翩翩佳女儀。颯颯登南坡,澀澀藏北隅。有誓信旦旦,有語柔淒淒。行者斂足探,琴瑟惜靈犀。日月不相逢,怎相道別離?日月不相逢,怎相道別離好!絕妙!」錦衣少女忽然興奮地拍了拍掌,隨即朝下頭揮手高聲道,「綠蔻!記下來了沒?」

    樹下石桌邊的綠衣少女一筆輕點收尾,緊跟著仰頭恭順道:「回殿下,都記好了。」

    錦衣少女高興地直起身來,扶著樹枝低頭道:「紅豆怎麼去了那麼久?難不成被御膳房張廚頭逮住了?」

    綠衣少女正要回話,卻見假山後忽地繞出個年紀長些的華服少女,那少女淺笑嫣然,與樹上那少女竟有五分肖似。綠衣少女一頓,忙俯身行禮:「二殿下。」

    那華服少女揮手免禮,罷了抬頭看向樹上的少女,笑道:「胭妹,這詩倒是絕好,可素先生罰你的是抄《德論》一百遍。」

    滿腔興奮頓時被這瓢潑涼水給澆滅下去,錦衣少女撐著樹枝轉過身來,皺眉往下頭看去。

    「二姐,你總敗我興。」

    只見下頭那華服少女認同地點了點頭,仰首繼續笑道:「可我也總救你於水火啊,若你再不回去抄書,只怕今夜就沒得睡了。」

    沒得睡好,最好是困出個玉體有恙的模樣,她也正好逃它個兩三節課。

    「你又想逃課麼?那明日何年入宮,我們就不等你一起玩兒了。」

    「何年回來了?!」樹上的少女一愣,登時興奮地支手一撐便往下頭跳去。

    華服少女一驚,忙伸著手就衝上去「迎接」:「胭妹小心!啊呀!」

    「哎喲!」

    錦衣少女在翻倒的瞬間禁不住哀歎若不是她上輩子造了天大的孽,不然怎麼就攤上了一個這麼蠢的姐姐?!她五歲從武,技藝超群,就算別人不知,這和她一起長大的同胞姐姐怎麼就也不知道呢?!上次害她落水,再上次害她翻牆翻了個狗吃屎,再上上次害她磕在假山上磕出個青天大包!母皇問起時她還真不知該如何解釋

    揉著屁股站起身來,錦衣少女白眼看著被她坐癱在地上的女子,鬱悶道:「拜託~~~~我的好姐姐!真有什麼那兩個丫頭也會兜著我,怎麼也用不著你來吧?!」

    求你別再幫倒忙了!

    可是她很清楚,她的二姐從來是個「傻蛋」,還健忘到讓人發指。這般弄巧成拙的事情實在是層出不窮司空見慣,要想下次自己平安,她還真不能再在她面前做任何「危險」的事呢。

    「我我我只是想護著你」華服少女自責地坐在地上,表情難過極了。

    錦衣少女一聲輕歎,無奈地綻開個夏花般絢爛的笑靨,伸手道:「我知道二姐你疼我,可你若是傷著了胭兒也會難過的嘛。」

    華服少女將手遞過去,由著錦衣少女扶自己站了起來。二人肖似的容貌裡,連淺淺的笑意也如此相仿。

    二人牽著手繞廊奔跑,笑聲一路灑遍了整個御花園,引得聽到這笑聲的宮侍們也情不自禁地會心展顏。

    笑語直到上書房門口才微微消歇。華服少女伸手就要推門進去,錦衣少女卻一把攔住,豎指到唇邊頑皮一笑,輕聲道:「等等,我們到轉角等。」

    華服少女不解,卻還是順從地點了點頭,跟著錦衣少女就繞到了廊頭拐角處。

    等了許久,上書房房門終是「吱呀」一聲開了,華服少女微微探出小半個頭覷了一眼,忙縮身回來:「出來了。」

    「素先生沒有跟著吧?」

    「嗯。」

    「好,等我一點頭,一起出去。」

    「好。」

    華服少女收緊了身子死死貼著牆背,認真地盯著身旁的錦衣少女,只等她點頭髮號。

    腳步聲越來越近,錦衣少女唇角的弧度也越勾越高揚既然何年你不厚道,一玩兒就是一年,那也別怪本皇女要嚇你出氣了!

    再近點兒,再近點兒好!就是現在!

    錦衣少女猛一點頭,華服少女跟著用力一眨眼,兩人便一齊從拐角處跳了出去。

    「哇!!!!!!!!!!!!!!!!!!」

    「哈!」

    響亮高亢的兩道聲音融洽地混成一道,彷彿向著朗朗晴日直衝而去一般,揚起著年少說不出的輕狂快意。

    然而,面前的白衣少年卻撤下早就捂在耳邊的雙手,隱忍不住地抿唇無奈一笑,流瀉出一地芳華:「你們這兩個笨蛋。」

    那少年極美,卻是毫不極端的溫和的美。他有一雙盈著一池耀水粼光的眼,那眼裡,有若盛放了這一季所有的蓮。

    勾心,奪魄。甚至暗香浮動,水音潺潺。

    他才十三歲,卻是出淤泥,破塘水的輕羅豆蔻。他微微一笑,便要傾了這昊綾無數紅妝的女兒。

    他才十三歲,卻已一曲錦弦,名動京華,一廂藍顏,絕艷天下。

    華服少女挑眉,抱臂靠牆道:「何年,你可玩兒盡興啦?」

    少年點頭,揚唇道:「此番遊歷,所見甚廣。」

    「沒良心。」

    「既然然飛你說我沒良心,那齊鴛銜筆而書的七幅墨寶,你也是不要的了?」

    華服少女登時變了臉色,可又拉不下面子改口,只能輕哼一聲,上下打量面前的少年一番,點頭道:「這一年你倒是變了好多。」

    「怎麼說?」

    「輕狂,囂張,對本皇女愈發不給面子,也是時候尋個女子管管你了。」

    「」白衣少年沒有回口,餘光卻是微微瞥向了一旁。

    見對方啞口,華服少女有些得意地轉頭,對身旁那人道:「胭妹,你說誰能壓住他?」

    然只見,那錦衣少女怔怔地看著白衣的少年,只是怔怔地,看著。

    一年不見,他真的變了好多。變得說不出的美。

    她原打算數落他一番,怪他獨自遊歷丟她在宮中受罪,她還想過要找他訴苦,好好抱怨一番他那個罰她抄《德論》一百遍的娘,她也想過,她會像以前那樣嘰嘰喳喳地拉著他說個不停可是,她卻只能呆呆地看著他,呆呆地。

    只因為,她比她以為的,還要思念他此刻她只想將他攬入懷中,傾述這不知何時已累積至此的思念,她想對他說,她真的很想他,很想。

    他也直直地看著她,靜靜地沒有開口。

    這本該是一次歷時兩年的遊歷,可他才離開一天就開始想念她。無論走到哪裡,無論看到什麼,他都想成為她的眼睛,替她先看遍這萬里河山,再幫著她指點天下。他本該是養在深閨的男子,可他想做她的翅膀,想幫她尋她的理想。

    如今看來,他似乎是不合格的。因為他想念她,想到就這麼風塵僕僕地提前趕了回來,想到明明已經站在她面前,明知她一直看著他,他卻依然不敢回眸直視。

    他的心,早已丟了。可她,卻總是後知後覺。

    兩人靜靜地對視著,沉默卻無端的甜蜜。在這容不下第三人的畫兒裡,一旁的她卻突然感到了驚惶。她不懂,不懂他們對望的眼神,她也不懂,不懂身邊那少女唇角上第一次展露的那樣絕美的笑意,她更不懂,不懂這突如其來的幾近讓她窒息的心痛

    猛然間,她愣住了,或者說,是覺悟了。

    一年而已,只是一年的分離而已,只怪他們成長得太快,改變得太快,快到來不及準備。

    纖纖君子態,翩翩佳女儀。

    颯颯登南坡,澀澀藏北隅。

    有誓信旦旦,有語柔淒淒。

    行者斂足探,琴瑟惜靈犀。

    日月不相逢,怎相道別離?

    他們的心,已在這濃濃的夏意中,帶著青澀的苦痛,緩緩甦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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