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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篇 閒話《華夷之辨》 文 / suphisto

    在《華夷之辨》這個詞中,「華」不是指今天的國家或政府,而是指曾經輝煌的中國古典文明。

    西周時期華夏的概念初步形成,以區別於蠻夷戎狄。當時對華夏的判別主要有三個標準,一是炎黃子孫;二是文明程度(非華夏有不火食、不粒食、披髮左衽、斷髮文身、父子無別同室而居、以臣妾為殉等蒙昧陋習);三是地處中原。符合這三個標準(特別是前兩個)的可謂華夏,否則就是蠻夷戎狄。至春秋戰國,華夷之辨在華夏已深入人心,甚至在華夏各國相鬥時有時也用華夷之辨來為自己張目,比如管仲和齊桓公為了與楚國抗衡,就宣稱楚國為「蠻夷」;後六國合縱抗秦時亦稱秦為「蠻夷」,但實際上周分封的所有諸侯國家都是華夏一員。

    春秋戰國時代,出現了「諸子爭鳴」的學術繁榮局面,其中以儒、道、墨、名、法五個學派最為著名。儒學的創立可謂孔子一人之功,沒有孔子就沒有入學;儒學的創立也可謂非孔子一人之功,因為當時儒學的基礎是前人的思想成果甚至同時代其他學派的觀點。天下文章一大抄,而孔夫子就是這「一大抄」的祖師爺。比如六藝本來早已是周禮,但後來卻多被歸功於孔子。

    如果說儒學只是「一大抄」,那就嚴重低估這門學術了,通過對前人和他人的抄錄和修改,儒學形成了其比其他學說更具統治實用性的系統。比如六藝本指禮、樂、射、御、書、數,而孔子卻將它改成了禮、樂、詩、書、易、春秋(請注意少掉的三樣是什麼)。同樣的《華夷之辨》的含義也開始被改變。

    《華夷之辨》的初源是一種血緣和文化的的綜合,既有對炎黃二部落屬性的要求,也有對文明程度(文化)的判別。到了儒學興起,血緣要求日趨淡薄以至無蹤,所謂「文化」接受成為主要評判標準,而該「文化」也萎縮成周禮的表面形式。一個荒唐的例子是杞國國君以夷禮去拜見諸夏的魯國,被孔先生貶為『夷』;後來杞國以周禮朝魯,則得稱為『諸夏』。那下次那杞國國君又以夷禮來拜見呢?是不是杞國又成『夷』了呢?亦或魯國國君哪天心血來潮搞了次夷禮,那魯國人民是不是都成「蠻夷」了呢?

    儒家提倡華夷之辨,可同時又主張「以夏變夷」,所謂「夷狄入中國,則中國之,中國入夷狄,則夷狄之」,且重點不在華夷之辨,而在以夏變夷,所以孟軻才會說出這樣的謬論:「舜東夷之人也。文王西夷之人也。」(今天我們還能見到類似的謬論,比如唐太宗是鮮卑人,朱元璋是回人之類的)。於是,華夷之辨意識逐漸淡薄,逐漸為「天下一統,華夷一家」的「天下主義」所取代了。因此,儒家的「以夏變夷」和「夷狄入中國,則中國之,中國入夷狄,則夷狄之」的思想,以及孔孟之後重文化甚於重血統,就很容易被異族用作他們屠殺入侵華夏、奴役統治華夏是合法的、其政權也是正統政權的理由,更為一些漢人效忠異族政權提供了借口。汪精衛也一定從中吸取了營養,設想一下如果日本侵華成功(事實上日本吸收和保留的華夏文明遠甚於元清這兩個殖民王朝的統治民族),該如何評價汪精衛呢?

    抗清義士呂留良曾說過「華夷之分,大於君臣之義!」,「夷狄異類,詈如禽獸」。滿清就借用孟子的話說什麼「舜為東夷之人,文王為西夷之人,曾何損於聖德乎?」以及利用儒家的「民為貴,君為輕」、君臣乃義合的思想,胡說什麼「明代自嘉靖以後,君臣失德,盜賊四起,生民塗炭」,吹噓自己「本朝定鼎以來,掃除群寇,寰宇安,政教興修,文明日盛,萬民樂業」來證明其統治的合法性,來掩蓋其屠殺無數漢人的罪行,來迷惑漢人、打消漢人的反清意識,聲稱滿清也能入主中國,也可以統治中國。蒙元也是如此。綜觀中國歷史,孔先生被封的名號也以元清兩朝最為輝煌,目的很簡單,削弱華夏反抗,收羅儒士們為其殖民政權效力。蒙元封孔子為大成至聖文宣王,滿清更封其為大成至聖先師,以至於感恩戴德的孔家子孫到現在還穿著滿裝祭祖。

    自孔儒被「獨尊」後,後世的儒家子孫們抱著孔孟牌位不思進取,只求「獨尊」。而「夷狄入中國,則中國之,中國入夷狄,則夷狄之」成為他們賣國求榮的最佳遮羞布。只要主子尊孔崇儒,哪怕主子是畜生也照樣為虎作倀,還幫著主子屠殺和欺壓華夏人民。

    蒙古人入侵華夏,將華夏人屠殺過半而後把剩下的作為三四等人來奴役。可有些漢人卻還在那兒為蒙元而沾沾自喜,民族融合啦,疆域廣大啦,好像用自己的妻子女兒去融合入侵者很光榮似的,又好像「伸頭挨砍,彎腰為奴」的生活很自豪似的。常常看到這樣的言論:「雖然xxx征服了中原,但是他們最終還是被融入了華夏,這說明華夏文明強勁的生命力,說明了xxxxxxxxxxx」。有時真是搞不懂這些漢人為何如此下賤,但瞭解了「華夷之辨」的演變,就多少能明白點緣由了。

    華夏之所以數度被人數極少且又野蠻落後的異族統治,根本原因恐怕還在內部。若我們一味地認為歷史上華夏被異族侵略被異族統治都是異族太狡猾,而不反省本民族自己的話,恐怕很難找到正確的原因,那華夏民族受難的歷史就很難不會再重複。事實上,從五胡亂華起,這樣的歷史已經重複過多次了。可惜我們仍沒有認真吸取教訓,不少人依然認為我們「融合了異族」,把異族的殘留物當作自己民族的東西來保存、來發揚光大(比如把滿裝當作中華民族傳統服飾來驕傲和推廣,卻忘記了無數先輩為了拒絕它們而慘遭殺戮。),還自我吹噓什麼異族「客觀上為華夏民族輸入了新鮮血液」,還把異族屠夫當作中華民族的「列祖列宗」,把華夏民族的苦難史歪曲成了「民族融合史」。

    也許孔夫子並不認為野蠻夷族對華夏的屠殺侵略和奴役統治是「夷狄入中國,則中國之。」,但越來越多他的徒子徒孫們卻以此來為自己充當無恥漢奸遮羞,久而久之甚至成為為殖民政權「盡忠」的依據。清朝滅亡二十多年後,大儒辜鴻銘還拖著豬尾巴辮子為滿清唱頌歌,大儒王國維更是拖著一條長辮子投水自盡為清朝殉葬,而二百多年前他們的先輩因拒絕留這根豬尾巴而被清兵屠殺了數千萬。以他們的博學多才,卻依然認賊作父至死不移,這難道不是天大的荒誕嗎?

    《華夷之辨》,嗚呼哀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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