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天和張世傑等將官們商討敵我軍勢一直到很晚,我當夜就宿在了黃埔軍校。第二天一早,我們便來到黃埔軍校大操場上,觀看二個被俘蒙古將領交「投名狀」。
這二個被俘的蒙古將領一個是巴潑,他原是呂文煥軍中的達魯花赤,在梅關被俘,另一個是塔呲,是真金軍中蒙將,在泉州城上被俘。在威逼利誘下,二人先後答應投降,並到黃埔軍校任教。這也是方興等為了讓學員瞭解蒙古軍隊,特別是騎軍的作戰方式,所做的安排。
為堅定此二降將的投宋之心,方興特意安排了這場公開的交投名狀。
為了加快黃埔軍校的建設,軍部安排了一個俘虜勞改萬人隊在此勞作,今天他們在宋軍和軍校學員的看管下,正茫然地站在操場當中。幾個前幾日勞作中不盡力的蒙軍俘虜被綁在將台前。
見我登上將台,所有學員教官均向我行軍禮,而那些俘虜們則在呵斥聲中跪地磕頭。
巴潑和塔呲也茫然地站在台下,他們不知道今天把他們帶到這裡來幹什麼。
自告奮勇操管此事的王恨將兩把腰刀扔在了巴潑和塔呲腳下,命令道:「去把綁著的那幾個韃子宰了。」
巴潑問道:「這是為何?」
「在我們大宋,這叫交投名狀。你二人雖答應降宋,卻未有實在表現,今日就是給你們機會,在大家的眼皮子底下殺了這幾個韃子,算是交了投名狀,今後也好老老實實在黃埔軍校做個本份教官,把你們的騎術和蒙軍戰法交給學生們。」
塔呲大叫:「我不殺!你們殺了我吧!」
王恨轉頭向巴潑:「你呢?」
眼睛掃過將台上的我,又掃過那近萬俘虜,巴潑輕聲答道:「願聽將軍吩咐。」
塔呲向巴潑大罵:「巴潑!你背主降敵,不要臉!」隨之一腳踢了過來。兩名宋軍上前拿住了他。
巴潑側身躲過,臉上閃過一絲羞色:「塔呲你又是什麼好東西!前日你不一樣答應投降的嗎?」
塔呲叫道:「殺戮兄弟,長生天會懲罰你的!」
巴潑也豁出去了:「殺戮兄弟,那鐵木真還不是靠殺戮自己的義兄和義父起家的嗎?我本是克烈人,又不是蒙古人,我們克烈人的大汗本是王罕,他收留撫養了鐵木真,最後自己一家反被鐵木真殺戮。王罕臨死曾有遺言,克烈人定要報此深仇!我今天就是要實現大汗的遺命!」
塔呲大叫:「無恥!成吉思汗在天之靈不會放過你的!」
巴潑怒道:「你自己不是也說你們部落原是極西之地來的黠嘎斯人,被鐵木真打敗後吞併的。現在倒把鐵木真當親祖宗看了,這才無恥呢!」
塔呲大吼一聲,雙臂猛抬,將按住自己的兩個宋兵掄開,從地上撿起一把腰刀,向巴潑劈了過來。
巴潑猝不及防,一時愣在那裡,眼看就要血濺校場。
「噹」地一聲,王恨的長槍伸了過來,將塔呲的腰刀磕開,旁邊剛畢業加入王恨騎兵旅的周廣生馬刀一揮,未有盔甲防護的塔呲右手掌連著腰刀掉在了地上。
巴潑揀起了腰刀,看了眼王恨,王恨點了點頭,巴潑揮刀上前,連砍帶劈將塔呲放倒。轉過身來,又把綁在台前的蒙軍俘虜殺了個精光。
這個巴潑看來是死心塌地了,將台上的我對台下說:「巴潑!朕就特賜爾為順族,賞錢一百貫,今後在黃埔軍校好好出力。」
巴潑拋下腰刀跪倒叩謝:「謝皇上!皇上萬歲!」
我剛要下將台,旁邊有人說道:「皇上!微臣有一事相求,望皇上成全!」我轉頭一看,是黃埔軍校教務長謝翱。
「謝愛卿有話請講。」
「微臣自擔任黃埔軍校教務長後已有兩年,雖竭心盡力,然才智愚鈍,又不熟軍旅之事,實在無法做好,自覺有愧於皇上和朝廷,故而想解官歸田,以免誤了朝廷大事。」
我不由得皺了下眉頭:「謝愛卿是不是對剛才的交投名狀有些想法?」
謝翱回答:「微臣也知非常時期當行非常之策,然微臣還是不能贊同朝廷的一些做法,剛才之事不過是其中之一。與其懷異議而勉強從之,不如讓更合適的人來做。現今軍校中能人輩出,皇上和方副校長當不難找到合適人選來替代微臣。」
「唉!我親政後搞的一些東西確實讓許多儒士們心懷怨忿,謝翱怕是其中之一啊!」想到這裡我說:「強扭的瓜不甜,謝愛卿既然執意如此,朕也就不勉強了。愛卿可到學部任副部長,或到華夏大學任副校長。」
謝翱搖搖頭:「微臣不願為官。文丞相是微臣摯友,他的遺體早已運回他江南西路老家,微臣這兩年公務繁雜還未能去他墳前拜祭。這次微臣想先去拜祭宋瑞(文天祥字),然後寄情山水,以度餘生。」
看了眼旁邊欲言又止的方興,我想:「也難為謝翱這位清高之士在這兵哥雲集之地忍耐了這麼久。」
我說道:「謝愛卿這二年為了軍校建設嘔心瀝血勞苦功高,朕是知道的,方將軍他們也盡然。」方興在旁連連點頭稱是。
我接著道:「謝愛卿不妨用幾日時間把軍校事務交接一下,然後去文丞相家鄉,記得替朕給文丞相燒注香。以後謝愛卿什麼時候想回朝廷出力,就來找朕,朝廷的大門永遠向謝愛卿開著!」
謝翱大受感動,跪倒叩謝:「皇上不以微臣唐突,反以誠心厚待,微臣慚愧啊!」
我趕忙將他攙起,謝翱說:「皇上,微臣推薦趙進接任教務長,此人善於運籌安排,這二年幫了我不少忙。他的祖父就是《蒙韃備錄》一書的作者趙珙。」
方興附道:「趙進教授軍戰策論和敵國論說,對周邊敵國的歷史地理風俗民情是軍校裡最熟悉的。」
謝翱說:「是啊!他祖父和父親都是大宋的使節,經常出使他國,趙進從小就耳濡目染,後來他自己也曾出使蒙古。」.
我們議論的趙進此時正和王恨等組織學員清理校場。
王恨問:「趙教官,剛才巴潑和塔呲說得什麼蒙古啊,克烈啊,黠嘎斯啊,之間的恩怨是怎麼回事?」
趙進道:「這得從蒙古得起源說起。」
旁邊的劉二勇忙道:「趙教官給我們講講吧。」剛來參加初級班培訓的丁童(在韶州城諷激呂師朱的小軍官)趕緊搬過來一個木頭墩字請趙進坐下。周廣生丁童等幾個學員也圍了過來。
趙進捋了下鬚髯:「蒙古起源於室韋,而室韋遠祖本為漠北野人,無親無愛無父無母無夫無妻,群居狩獸逐草,老者操不動弓箭則自出走尋死,孩童只知其母未知其父,匈奴鮮卑等戎狄之族較之相比亦可稱聖人。後匈奴鮮卑等戎狄或西遷或內附,室韋並其遺民佔其遺地而漸強。」
「那後來室韋呢?」
趙進回道:「隨著地域的擴張,室韋分化為多個部落,各部落自行與左近其他戎狄混交相融,到百年前這蒙古區域有蒙古、回紇、乃蠻、克烈、蔑裡乞、汪古、都播、黠嘎斯等種族部落。回紇是初為白匈奴遺民,後混入鮮卑和突厥種;乃蠻為突厥和通古斯混種;克烈為室韋鮮卑和通古斯混種,鐵木真早年的義父王罕就是克烈部首領,曾為草原霸主。鐵木真父輩失勢,鐵木真依隨王罕,王罕收他為義子多有照顧。後鐵木真羽毛漸豐,反倒殺了王罕父子,吞併了克烈;蔑裡乞則是室韋、突厥和通古斯混種;汪古為鮮卑和突厥混種;都播則為突厥、室韋和氏羌混種;另外還有一些來自西邊的零散部落,其中有些是紅髮綠眼的白種,黠嘎斯就是其中之一。」
王恨「呸」了一聲:「鐵木真真夠忘恩負義的,這韃子就是沒有人性。」
趙進接著講:「那蒙古本不過是室韋西部一個很小的蠻昧部落,卻也凶狠奸詐,吞併了一些零散小部落後,又先後將回紇、乃蠻、克烈、蔑裡乞、汪古、都播、黠嘎斯等部擊敗吞併,形成了今日我們所知的蒙古人。」
丁童說:「那就是說這蒙古韃子說來其民並非同源,而是由雜種組成。」
趙進道:「正是!後來蒙古東征西討,又將許多原本遼國契丹,西夏黨項,金國女真也歸併入族,甚至還有一些高麗人和漢人。蒙古人善於搶奪他族財物女子,劫掠男子為奴,有時還直接搶奪他族不懂事的孩童,這些孩童長大後自認為是蒙古人,其中怕是也有不少漢人啊!」
王恨說道:「難怪蒙古認從一個邊卑小部落發展成今天的大帝國,那成吉思汗鐵木真的黃金家族應該是蒙古人的正宗了吧?」
趙進笑了一下:「說來可笑的是,這黃金家族號稱是蒙古正宗,其實卻一點都不正。」
「哦!此話怎講?」
「據蒙古秘史所載,鐵木真的十一世祖是原蒙古部落的朵奔蔑兒干,娶了一搶來的外族女子為妻。他用一條鹿腿換來了一個馬阿里黑巴牙兀惕小部落中一個窮漢的兒子,這個部落人多為紅髮碧眼,這個換來的小孩就成為朵奔蔑兒干和他妻子阿闌豁阿的奴僕。朵奔蔑兒干和妻子生了兩個兒子後死去,阿闌豁阿寡居卻又生了三個兒子,而且個個長相大異,三個後生子中最幼者孛瑞察兒是紅髮碧眼的孛兒只斤(蘭眼睛),他就是鐵木真的十世祖。所以說鐵木真從血緣而言根本不是蒙古人,因為他的父母都不是蒙古人。」
丁童笑道:「就是說朵奔蔑兒干死後他老婆不但和奴僕通姦,還和其他人有染,怕是靠買肉為生的吧?」
趙進接著說道:「阿闌豁阿的兩個大兒子背後議論母親的穢行,阿闌豁阿為了避免族人白眼,就編造了個故事,說是朵奔蔑兒干死後,晚上常有一又白又黃的神人來和她交媾,所以才生下三個有白有黃的兒子,後來蒙古興盛後就以此自誇,稱這三個兒子的後代為黃金家族。」
劉二勇道:「什麼黃金家族,應該叫垃圾雜族。」
丁童道:「阿闌豁阿的故事編得真好,又白又黃的神人,所以生的兒子有白有黃,這阿闌豁阿也算是夠聰明的。」
趙進點頭:「阿闌豁阿確實不是一般的婦人,加上皇上說過的雜種優勢,難怪其後人鐵木真能一統蒙古威震四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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