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府城東口,練完馬的我和騎兵團中校團長王恨騎馬並肩前行。
「師傅,你看我的馬上功夫算湊合了吧?」
「皇上莫要再這麼叫末將了,折殺末將了,張將軍知道了必治末將不尊之罪。」
「呵呵!沒事的,再說又沒旁人。你就說說我的騎術嘛!」
「皇上天資聰慧,體質強健,從今早皇上的訓練來看,皇上的騎術、弓術、刀槍術都和一般騎兵差不多了。跟著訓練的劉二勇雖然年紀大了幾歲,進步卻遠不如皇上。」
跟在後面的劉二勇不滿地嘟囔:小的能跟皇上比嗎?
我高興地說道:那我要是上戰場行嗎?
王恨正言道:皇上根本就無須親身上戰場,何況皇上的身材這麼小上了戰場沒照面就吃虧了。騎兵在戰場上固然要靠騎術、弓術、刀槍術,但更重要的是經驗,這經驗是學不來的,是靠敵人的生命和戰友的生命,靠一次一次的出生入死換來的。請皇上永遠不要再動這種心思,上次皇上殺了元將阿里海靠的是運氣不是本事,運氣不會永遠這麼好!
微微紅了一下臉,我輕聲辯解:我又沒說要上戰場,只是問一下而已。
王恨又道:「皇上請保重,末將就要趕回文昌繼續訓練騎兵團了,洪賢一個人肯定累壞了。」
「是啊!師傅這幾天陪著我從崖州經文昌回府城,文昌就剩團監洪賢了,還好他也挺能幹的!」
「是啊皇上!說實在的末將沒想到會有這麼一位騎術不錯,懂兵書戰法,又會鼓動士兵的文官。現在的騎兵團近三千士兵一多半來自俘虜的漢軍士兵,洪賢和陳勵華軍宣隊在俘虜中搞的『憶苦思恨』真的很有效啊!還有『軍民魚水情』也使得當地百姓對我們比以前親近多了。不過他們說這全是皇上您教他們的。是嗎?」
我岔開話題:「人的潛力和適應性是無窮的,環境需要或命運所迫就會發揮出來。大宋以前重文輕武,許多明明可以成為一代名將的人也不得不埋沒自己的特長,擠到仕途上去。從今往後我們要為華夏人創造各種不同的個人發展道路,讓每個人都有自己發揮的空間。」
看著王恨敬佩的目光我又說道:在文昌洪賢的建議讓我感觸良多,原來我想利用瓊州多準備幾年,然後找時機反攻大陸,現在看來是一相情願。元軍同樣可以利用這幾年時間撲滅大陸上的義勇軍,並利用大陸廣富的資源增強軍力。瓊州地貧人稀,經濟文化都比大陸落後,短時間可以依靠海軍截獵補充,長期肯定無法支撐數萬大軍。所以我們要修改原來的計劃,爭取早日殺回大陸去。
「皇上所言極是,末將也和洪團監有同感。就拿這騎兵來說吧,連戰馬大多都是從雷州繳獲的元軍戰馬,在瓊州不用說合格的戰馬,就連好草料都難找到。」
「但是我們現在的力量實在太弱,要早日殺回去,一方面需要刻苦訓練,另一方面還得妥善的策劃和準備啊!比如我們對廣州元軍的騷擾就要適可而止,否則他們無力南渡進攻瓊州,反而會專心在那邊清剿義勇軍和宋軍,而我們暫時也沒有足夠實力北上與十數萬元軍在大陸上決鬥,從大局上來說不一定好。」
「皇上,元軍若是過來,我們騎兵團該如何作戰呢?」
「你這次回文昌後和洪賢好好商量一下,我想下一階段你們要加強在山區轉移和作戰的能力訓練,還有再尋找幾處隱秘所在儲存軍需,這樣將來和元軍作戰才能真正zhan有地利的優勢。」
「末將尊旨!皇上還有什麼吩咐嗎?」
我看著王恨說道:吩咐是沒什麼了,你們自己多費心。只是我有個問題,不知道師傅方不方便告訴我?
「皇上請說,末將當知無不言。」
「師傅你為什麼總是板著臉從來沒有笑容,我也從來沒有沒聽你談過家人?」
王恨冷酷的臉上露出尷尬的神色,我趕忙說道:我也是隨便一問,師傅不方便就算了。
「既然皇上問起,末將又怎可不說。」
我揮手讓劉二勇和幾名侍衛退遠了些。
「末將的祖父家族是南京路蔡州(今河南汝陽)人氏,蒙古攻金,金人不斷南下,強佔漢人土地,祖父的土地也被金人搶奪,祖父告到縣府,狗官只就金人理問,根本不理漢民冤屈,只以金人敘述判決。祖父被判全部田地歸於金人,還要重賠金人。祖父又急又氣,鳴冤大堂,狗金官將祖父棒打,抬回家沒幾天就死了。父親和村裡被奪光田地的漢人一起舉義旗參加了紅襖軍抗擊金人,結果全村被金人屠殺,王家除父親外被滅族。」
我說道:亡國奴是不要期望公平的,女真韃子一樣殘暴無恥。
「皇上說的是,現在蒙古韃子的蒙古人色目人漢人南人的劃分和女真韃子的女真人契丹人漢人南人的劃分是一回事,都是要把我們漢人壓在最底層。許多漢人想忍辱負重苟且偷生但結果還是朝不保夕。」
「對豺狼忍讓只會鼓勵它們進一步欺壓你,唯一的辦法是戰鬥!我們要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後來你父親怎樣了?」
「父親參加了宋蒙聯軍對金國最後據點蔡州城的圍攻,蔡州城破後。父親以為從此回歸大宋可享受平靜生活,就和一些士兵解甲歸田回到村裡耕作。沒想到蔡州全鏡很快被蒙古韃子強佔,我們又當了亡國奴。」
「蒙古韃子比女真韃子還要殘暴。」
「是啊!女真韃子禁止漢人擁有兵器,到了蒙古韃子,五家漢人只能共有一把菜刀,還禁止漢人趕集趕場作買賣,禁止漢人夜間走路;女真韃子不讓漢人當官府要職,蒙古韃子在重要城池附近連二十戶的甲主都要由蒙古人或色目人擔任;女真韃子強奪漢人土地,蒙古韃子直接把他們認為『多餘』的漢人殺死,比如很長一段時間只要韃子發現張、王、李、劉、趙五大姓的漢人就殺掉,還有一陣子韃子到處抓捕漢人,只要是高過車輪的男子就殺死。」
「我曾聽說有些地方漢人的新娘第一夜要在韃子甲主床上度過?」
王恨瘦削的臉開始抽搐:「在中原少數重要城市邊上是有這樣的,但漢人會賄賂韃子甲主求免。否則就會先把新娘娶過門,然後設法騙過韃子。無論如何無法逃免的漢人夫妻會把第一個孩子溺死。」
想到前世那些歌頌蒙元統治極其所謂「民族融合」的論調,我不禁歎道:漢人真這麼下賤嗎?
王恨低下頭說道:皇上教訓的是!
我忙道:師傅我不是說你們,是說這個這個、、、、
王恨說:漢人確實很不願意反抗,只要能活下去,沉重的欺壓和侮辱都願意忍受。我父親儘管痛恨異族殘酷統治,卻還是在蔡州忍辱苟且,等我十八歲那年,為我說了房親事,對家是鄰村李家的一位姑娘。大婚日前,父親已經事先給韃子甲主送了許多錢物,那韃子也答應放過我們了。沒想到婚禮日正好從蔡州城裡來了個韃子甲主的官親,這個王八蛋看到李姑娘年輕漂亮,命隨行兵丁把她強行搶去。我在家中聽得消息,搶過菜刀要去拚命,被父親等眾人死死壓住捆綁起來。第二天李姑娘的屍體被扔了回來,原來她拚死不從,咬傷那個狗韃子後以頭撞牆而死。韃子竟然還來我家責我父親「縱人行兇」,要我父親賠償損失,我父母爭辯了幾句,狗韃子命兵丁一湧而上,將我父母活活打死。
我忍不住大喝:此仇不報枉為漢人!
「被綁在內房的我晚上掙脫繩子後看到父母和李姑娘的屍首後反而冷靜下來,我安葬了他們後。悄悄潛入韃子甲主家,奪得一把刀後將韃子甲主和他那個官親殺掉。」
「好!」
王恨道:可我連累了鄉親們,城裡的韃子趕來,竟然將我們村和鄰村二個村子一千多人全部屠盡!
我氣得汗毛直立:這些天殺的畜生!
「我原來叫王寶,從此之後改名王恨,加入宋軍騎兵,到現在快二十年了。雖然宋朝衰弱,節節敗退,但我也不求別的,只求多殺一個韃子是一個。每到深夜,我常常夢見死去的父母和李姑娘的屍首,還有兩個村子的父老鄉親,這叫我如何能忘此這血海深仇和奇恥大辱,又叫我如何能有笑容?!」
看著滿臉淚水的王恨:「師傅是我不好,勾起你痛苦的往事。」
「沒什麼,向皇上說出來我心裡也放鬆些。跟了皇上這段時間,末將看到了我們漢人復興的希望,末將要跟著皇上與韃子戰鬥到底,為千千萬萬的漢人報仇雪恨!皇上多保重,末將這就回文昌去了。」
說完王恨騎在馬上向我行了個軍禮,打馬轉身而去。
看著他遠去的背影,忍住滿眶的淚水,我堅定地說道:華夏決不能再被外敵如此蹂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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