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折翼的蝙蝠
眼中映著無數雪亮的矛尖，最前列的魔物清晰的看到蝙蝠騎兵眼中嗜血與殘忍的光芒。
只有簡單智商的魔物恍惚間覺得，自己的靈魂深處陡然生出一股顫慄的感覺。那種感覺不斷的告訴他們，跑！離開轉身逃跑！
「吼！」
殺戮和瘋狂的本性瞬間壓制了理智。直面萬馬奔騰的魔物幾乎不分先後的發出大吼，緊接著邁動粗壯的雙腿，竟朝著蝙蝠騎兵發起了反衝鋒！
冷靜的蝙蝠騎兵，瘋狂的魔物，似乎下一刻就是血肉橫飛的末日景象。但……意外發生了。
就在蝙蝠騎兵和魔物相距不過二三十米的時候，蝙蝠騎兵面前的黑土地陡然開裂，露出大片大片黑漆漆的地洞。
蝙蝠騎兵的素質無疑是頂尖的。但是再頂尖的騎兵也不可能在一秒鐘之內讓全速奔馳的坐騎停下來。於是，衝在最前面的蝙蝠騎兵如同被推倒的多米諾骨牌，一個接著一個跌入洞中！
漆黑的地洞有如吞噬一切的怪獸，一個、十個、一百個、一千個……僅僅是幾秒鐘的時間，四萬五千名人類騎兵就少了一小半！
「吁！」
「吁！」
「吁！」
反應過來的蝙蝠騎兵們急忙拉住坐騎，但還是有很多收勢不及的騎兵陸陸續續的跌進地洞裡。
他們是幸運的。那些連反應時間都沒有就掉入洞中的騎兵，早已連同坐騎被砸成了一團肉泥！
濃重的血腥味在空氣中迅速瀰漫開來，讓人作嘔，也讓活著的騎兵們後怕不已。
只是，及時停住戰馬逃過一劫的他們已經沒有時間感慨。魔物大軍……已經衝了過來。
失去速度的騎兵被步兵包圍會有什麼下場，歷史上有太多的例子可以證明。或許重型騎兵還可以憑借堅固的鎧甲抵擋一陣，但輕型騎兵和中型騎兵絕沒有翻盤的可能。
現在也是如此。刺木魔和刺錘魔或是揮舞著巨大的手臂把騎兵砸下馬，或是幾隻合力，把蝙蝠騎兵連人帶馬砸成血肉模糊的一團。
兩翼包抄過來的蜘蛛魔在地面上輕輕一彈，眨眼間躍上半空，然後整個身體都撲到騎兵身上，照著騎兵的面孔就是一枚火彈或者一團毒液。
薩卡蘭姆領唱者雙手一舉，沸沸揚揚的暴風雪就憑空出現，把數名結陣抵擋的騎兵覆蓋其下。待到暴風雪散去，原地就留下幾個晶瑩的冰雕。
撒卡蘭姆信徒黑色的鐮刀如同微風一般在人類騎兵的咽喉上輕輕一抹。下一刻，騎兵的喉嚨就陡然噴出一道血線，然後歪歪斜斜的一頭栽下。
……
蝙蝠騎兵的反擊蒼白而脆弱。
雪亮的騎士劍砍在刺木魔和刺錘魔壯碩的身軀上，卻僅僅是留下一絲血痕，反而讓魔物更加狂暴。
雪亮的騎士劍劃過一道道銀色的軌跡，卻總是徒勞的落在猴魔的身後。
雪亮的騎士劍勢若雷霆，帶著決絕的氣勢劈向撒卡蘭姆信徒的頭顱，卻被後者的鐮刀輕輕格擋……
沒了衝鋒帶來的殺傷力，韋恩帝國稱雄大陸的蝙蝠騎兵不過是一群揮舞著騎士劍亂砍的農夫罷了。
「該死！」
沒有想像中蝙蝠騎兵橫掃一切的場面，卻出現蝙蝠騎兵被魔物肆意屠殺的悲劇……羅賓暴怒了。
他猛地拉斷鑲著寶石的馬鞭，對著身後的韋恩將軍們咆哮，「是我的眼睛欺騙了我還是事實就是如此？誰能告訴我？究竟發生了什麼？地震？神靈的懲罰？還是腦袋裡都是肌肉的魔物學會動腦子了？」
「大人，是魔化沙蟲。」
那名頭髮花白的老將軍說道，「混沌軍團的眾多魔物中，只有魔化沙蟲能在我們毫無知覺的情況下挖出大量的地洞。」
「魔化沙蟲？」
羅賓眉頭一挑，似詢問又似自語，「撒哈拉沙漠的特產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大人，這不是我們應該考慮的問題。」
那位中年幕僚提醒道，「戰鬥還是撤退，這才是最迫切的問題。」
「傳令！」
數天前敗給了亞瑟，心高氣傲的羅賓已經憋了一肚子氣。現在，又被赫德算計了一把……他的怒火，已經燒燬了理智，「全軍突擊！」
「嗚！嗚！嗚！」
雄渾的號角聲再次響起，蝙蝠騎兵的方陣如同潮水般分開，從左、中、右三個方向衝向混亂的戰場。
不到兩公里的距離對蝙蝠騎兵來說，不過幾分鐘的事情。
「榮耀屬於羅曼！」
五萬蝙蝠騎兵呼喊著古老的戰鬥口號，縱馬挺矛衝入戰場。
「噗！」
最前列的數千蝙蝠騎兵齊齊刺出長矛，刺向擋住去路的魔物。下一刻，在紛飛的木屑中，靈活的猴魔被擊飛，矯健的蜘蛛魔被踐踏，雄壯的刺木魔和刺錘魔也被帶著巨大動能的長矛刺穿身體！
長矛斷裂的蝙蝠騎兵毫不猶豫的丟掉矛柄，拔出騎士劍朝兩翼散去，給後續的蝙蝠騎兵讓開道路。
第二列的蝙蝠騎兵迅速跟了上來。刺出長矛、擊中目標、長矛斷裂、拔劍散開，然後是第三列的蝙蝠騎兵……
很快，五萬蝙蝠騎兵就擊穿魔物的陣形，在赫德的本陣前重新集結，取出備用的長矛，再次朝著魔物發起衝鋒。
如此來來回回幾次，與蝙蝠騎兵混戰的數萬魔物傷亡殆盡。
在這個過程中，有很多蝙蝠騎兵被魔物垂死的反擊打落馬，然後被無數隻馬蹄踩成肉醬。也有很多第一波進攻中被迫與魔物肉搏的騎兵被同伴誤傷，同樣長眠在這塊陌生的土地上……但是他們並沒有怨言。
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人類與惡魔的關係，就是這般簡單。
「傳令。」
即使數萬魔物全軍覆沒，赫德的聲音仍然不急不緩，不高不低，像計時器一樣精準和……冰冷，「空軍出擊。」
不論是地獄還是晶嵐大陸，翱翔在天際的空軍的都是當之無愧的威懾性兵種。燃燒軍團有石像鬼、翼魔、冰霜骨龍、毀滅者，艾澤拉斯邦聯有奇美拉、飛龍騎士、巨魔蝙蝠騎士、獅鷲騎士，混沌軍團也有魔化烏鴉、魔化禿鷲、女妖和禿鷲魔，同盟有……什麼？哥斯拉五千雷鷹騎士？
一直以來，缺乏空中力量的同盟都大力發展防空兵種。
十四種戰職者中除了野蠻人和殺手，或多或少的都擁有對空能力。
傭兵級的羅格弓箭手和蜘蛛射手，普通級的連弩手、長弓兵，是同盟防空力量的中堅。
此外還有弩車、箭炮（可以看做一種大型的連弩）等等戰爭機械。
憑藉著龐大的人口和出色的創造力，同盟勉強保護住領土的空域安全。
絕大多數時候，同盟軍隊都是依托有著完整防禦工事的堅城抵擋混沌軍團的進攻，對混沌軍團空軍的恐懼感並沒有他們的前輩那麼深刻。
同樣，庫拉斯特半島遍佈的叢林也讓空軍的戰鬥力大幅減弱。時間一久，軍團就忽略了來自空中的危險……現在，赫德會告訴軍團，忽略天空的後果，會有多麼可怕。
當蝙蝠騎兵集結於戰場北方準備發起第五次衝鋒的時候，人與馬渾身上下都冒著騰騰白氣的蝙蝠騎兵猛然發現，一直擺出防禦陣型的混沌軍團本陣後方，倏的升起密密麻麻的綠色小點。
當數分鐘後宛如烏雲一般壓過來的魔物出現在蝙蝠騎兵眼中，已然全速奔跑中的蝙蝠騎兵離開面色劇變。
這是一種全身綠色、宛如禿鷲一般的魔物。它們有著巨大的雙翼和細長的尾巴，叫聲如同人類淒厲的嘶喊。
或許會有冒險者把這種魔物誤認為撒哈拉沙漠中的魔化禿鷲，並懶洋洋的應付它們。不過當魔物鋒利的爪子抓破自己的心臟後，孤陋寡聞的冒險者才會意識到，認錯了魔物可是會丟掉小命的。
這種渾身翠綠的魔物可不是普通級的魔化禿鷲，他們是來自地獄的有翼噩夢，禿鷲魔的一種，地獄名「噩夢散播者」，強大的四階傭兵級惡魔！
每一隻有翼噩夢的雙爪間都抓著一塊人類頭顱大小的石頭，正如同亞瑟曾經在弗洛特獵場做過的那樣。
當有翼噩夢飛臨衝鋒中的蝙蝠騎兵頭頂後，抓住石塊的雙爪一鬆……
下一刻，無數石頭如同密集的雨滴，呼嘯著從空中砸下！
霎那間，大批蝙蝠騎兵被從天而降的石塊擊中，然後身子一歪從坐騎上栽下，被普羅米修斯發明的馬鐙拖著，在堅硬的黑土地上拖出一道長長的血路……
這一刻，即使是最鐵石心腸的人都會掩面而泣。
這一刻，斷為兩截的馬鞭從羅賓的手裡滑落，他卻毫無知覺。
這一刻，赫德眼眶中的靈魂之火劇烈的抖動。
這一刻，站在赫德身後的議會成員仰天狂笑。
這一刻，無數魔物陡然爆發出震天的歡呼聲。
這一刻……並不是結束。
完成投彈的禿鷲魔猛然升空，緊接著俯衝而下，鋒利的雙爪抓向慌亂的人類頭顱。
鮮血四濺！
在禿鷲魔足以洞穿鐵板的利爪下，人類騎兵的頭顱就像西瓜一樣碎裂！
「大人！」
頭髮花白的老將軍急切的喊道，「撤吧！」
羅賓沒有說話。只是從他握的發白的拳頭和緊緊並在一起的雙唇中可以看出，他的心情，充滿了矛盾。
「大人！撤吧！」
稍後，更多的將軍們焦急的喊道。
羅賓眼中透著濃濃的掙扎。一年來的首次大勝！就要從手中溜走嗎？
「大人，給韋恩帝國留點種子吧。」
中年幕僚表情平靜的說道。
「吹撤退號！」
來自最信任幕僚的勸告擊散了羅賓的掙扎。一絲絲的血絲從嘴唇上滲出，羅賓咬著牙說道。
被魔物纏住的四萬五千蝙蝠騎兵已經不可能撤退。最後投入戰鬥的五萬騎兵在有翼噩夢的阻擊下，又能有多少逃出生天？
「嗚！嗚！嗚！」
一陣急促的號角聲響起，在屍橫遍野的戰場上空迴盪。
撤退的號角已經吹響，發起第五次衝鋒的五萬蝙蝠騎兵似乎應該立刻放緩速度並且撥轉馬頭，朝著大營的方向亡命奔去。
但是五萬渾身浴血的騎兵卻仍然堅定不移的衝向戰場。
「羅曼萬歲！」
衝在最前面的一名七階魔劍士高舉著大劍，用盡全身的力氣喊出這句曾經征服整個大陸的戰鬥口號。
「羅曼萬歲！」
更多的聲音響起，或嘶啞、或低沉、或雄渾、或尖利，在戰場上交匯成一曲勇士最後的悲歌。
然後，蝙蝠騎兵們就再次衝入敵陣，刺入長矛。
長矛斷裂，拔劍揮砍……這一次，蝙蝠騎兵並沒有朝著兩邊散去……
這一刻，羅賓·韋恩淚流滿面。
這一刻，率領無憂堡軍隊趕往戰場的亞瑟·霍克猛然抬起頭，看著庫拉斯特半島灰暗的天空。
這一刻，代表著韋恩帝國的金底蝙蝠旗在突兀吹起的海風中飄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