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038澤陽自殘
孩子就這麼突如其來來了,尤其是在這麼一個暗潮洶湧的時候,費一笑似乎還未忘卻彩信造成的恐慌,費澤陽頓覺自己身上肩負的壓力重了不少。
首先,他把季默然給叫了回來,衛如風想要有借無還,這段非常時期,費澤陽不允許,將詳細憂慮跟季默然細細說了一遍,她也知道嚴重性,立刻打道回府。或許她早就想要打道回府了,只是礙於長輩的臉面,沒有翻臉,估計再呆下去,遲早要翻臉的。費澤陽這一通電話,到底是救她於水深火熱之中。
季默然回來了,費澤陽開始了半天上班半天在家陪費一笑的日子。
顧嫣然終於動手了,在醫院回來一個月後,或許她也打聽到費一笑懷孕了,實在忍無可忍了,這一點或許直接觸及到了她內心深處的底線。
這一天,費澤陽驅車回家,一直覺得眼皮在打架,回到家後,發現費一笑不在家,驚嚇不已,問了王媽,王媽說夫人說要去樓下小區的小公園內走走,成天在家窩著,不是個回事。
費澤陽連公文包都沒來得及放下,忙向小區內的小公園狂奔而去,他今天的心跳有些不正常,總覺得很不安。
這個小區的小公園,一向沒什麼人來,因為這個住宅區住的大多是商界的精英白領之類。他們早出晚歸,加班加點,哪有時間、哪來閒情逸致來逛公園啊。
費澤陽找了一遍,沒發現費一笑的人影,他不死心,繼續沿著公園往上頭找,在一處僻靜的角落,費一笑,被顧嫣然逼到了角落,而顧嫣然手中竟然拿著一把亮晃晃的小刀,比劃著。
顧嫣然神色頗為激動,握著刀的手上下不停晃動,費澤陽一顆心都提到嗓子眼了。
顧嫣然似乎情緒十分不穩定,當費澤陽觸及到她的正面時,明白了顧嫣然大概是真的精神有問題。
她儼然已經陷入了瘋狂的邊緣,恨不得殺了費一笑,又或許是她內心的嫉妒將她給逼瘋了,怪不得上次聽到顧啟華說顧嫣然竟然用自殺來威脅她的父母,費澤陽還覺得有些不可思議,以顧嫣然的高傲,根本就不可能用如此下三濫的手段,原來她果真得了抑鬱症,而且程度儼然很嚴重,所以做事不按理出牌。
眼見著顧嫣然抬至半空的手,即將落下,差點就要擱上費一笑纖細的脖頸,而費一笑臉色蒼白,佯裝冷靜,唯獨她咬破的唇角,以及身側微微顫抖的雙手洩露了她的害怕。
費一笑也已經覺察到顧嫣然不對勁,跟她講了幾句,她目光依舊歹毒陰冷,絲毫不因自己所說的話,而改變分毫。連誇獎她,顧嫣然都聽不進去。看來,顧嫣然潛意識裡已經認定了她費一笑不是好人。
費一笑知道她不能選擇冒險,自己已經懷孕了,一切都要腹中骨肉的安全為首要考慮。
她克制住自己油然而生的恐懼,這種恐懼是在鋒利的刀鋒閃耀起的陣陣銀光下逐漸形成的,她顫抖的雙手逐漸扯住自己的衣擺,那是她緊張過度時的習慣性動作。
「費一笑,你說我這把刀割傷你的脖頸,澤陽會不會就會回到我身邊呢?肯定會的,因為你死了,只要你死了,只要你死了,他就會回到我身邊,只屬於我一個人。」
顧嫣然狠狠壓了上去,刀鋒劃傷了費一笑的脖頸,白皙的肌膚上,立刻有了一道傷痕,多了斑斑點點的血跡。
顧嫣然並不想一下子殺了費一笑,或許她還想要教訓她,讓費一笑在死前也服服帖帖的。
「嫣然。」
費澤陽再也忍不住了,他溫柔地叫了一聲,沒有瀰漫滿硝煙的憤怒。
顧嫣然的動作明明惹怒了他,但是他卻在隱忍克制住自己恨不得一手折斷顧嫣然脖頸的衝動,費一笑還在危險區,他的一舉一動,肯定要牽連到她。
「澤陽。」
顧嫣然聽到熟悉的聲音,忙回頭,手上的刀鋒還是不可避免劃到了費一笑的手臂,五月份穿的是春裝,不是厚厚的羽絨服,費一笑穿著是寬鬆輕便的運動服,她的手,到底是割傷了。
手臂上的傷口,比較大,費一笑只覺得一陣刺痛,然後血漫漫沿著手臂流淌了出來,她想要伸手去捂,但又怕這舉動引來顧嫣然更加變本加厲的行為。
唯一慶幸的是,顧嫣然此刻的情緒,都被費澤陽牽引走了,顧不上自己。
費一笑想要冷靜下來,鎮定從容思索如何跟顧嫣然拉開距離,這樣才能夠避免進一步的危險。
她倏然不知費澤陽此刻心頭作了一個重大的決定,這決定讓她傷心、心痛不已。
費一笑看得出來顧嫣然的精神抑鬱症已經十分嚴重了,甚至可以說,她存在著深度的妄想症。
「嫣然,過來,我在這兒。」
費澤陽聲音柔到低得出水來,他在引誘顧嫣然朝著他走去,他也在想方設法拉開兩個人的距離。
顧嫣然走了兩步,似乎想到什麼,又忍不防地退後,費一笑正準備隨著她前進,往邊角前進兩步,沒想到顧嫣然防備之心還沒有被費澤陽卸除下來,費澤陽已經很沉得住氣、耐著性子在誘哄顧嫣然了。
換而言之,在費一笑眼中,費澤陽已經使出了吃奶的氣力,但是顧嫣然也不知道發了什麼傻,竟然不為所動,或許是曾經被傷害太多次了,她的內心已經建築起了一道銅牆鐵壁似的高牆,不容易爬進去。
「不……不……」顧嫣然忽然大叫起來,聲音十分的尖銳,差點刺破費一笑的耳膜,「你不是澤陽。」接著她又開始喃喃自語,「澤陽是不會跟我這麼講話的。」
費澤陽和顏悅色地說道,「怎麼會呢?我是費澤陽,你怎麼會忘記我呢?嫣然,我就在這裡,就在你面前,你只要往前走幾步,就能夠看清楚了,就能夠摸到了。你還在等什麼呢?」
「澤陽很凶的,」顧嫣然仿若陷入了自己的回憶之中,又退後兩步,正好撞上費一笑,在費一笑怔怔的片刻,顧嫣然手上那把匕首再次襲上她的脖頸,「澤陽很冷漠的。」接近了喃喃自語。
費澤陽臉色大變,深深吸了一口氣,讓自己平靜下來,唯獨他自己知道他的心跳,快的驚人,仿若就要破髒而出。
費一笑一聲不吭,但是費澤陽卻發現她蒼白的臉色,幾乎接近了透明色,而她先前被顧嫣然劃上的左臂根本就來不及包紮,她身上淺色的運動服,在妖嬈瀲灩的紅色映襯下,是如此的觸目驚心。
夕陽西下,黃昏的紅霞,遍佈滿天,紅得絢爛,費澤陽那一雙漂亮的煙灰色瞳仁,也熏染上了點點滴滴的紅色,不知道是紅霞的光芒折射過去的,還是內心因為心涼以及憤怒的交織醞釀而成的。
「澤陽,你是不是喜歡她?」
顧嫣然神色茫然,目光迷離,甚至帶了些許空洞,語態卻是較真的。
「沒有。」
費澤陽身側的拳頭忍不住挪到了身後,就怕一個克制不住,衝上去會壞事。他回答的很認真,神態是那種電視上傳統的認真,一斂他往日的不羈氣焰,很能夠說服人。
顧嫣然有些心動,還是還沒有死心,「澤陽,你是我的未婚夫,當然不能跟喜歡她,我們就要結婚了,明天,我們就要結婚了,你知不知道?你說我們明天的婚禮作廢,是不是說假的呢?」
費一笑聞言,錯愕連連,沒想到顧嫣然的記憶停留在結婚前的那一天,那一天對她來說,是最美好的期待,對自己來說,卻是如墜煉獄,生不如死。這是多麼可笑的反差,荒謬,實在是天大的荒謬。
顧嫣然儼然把痛苦的記憶都埋葬了,唯獨幸福,然而,她還是想要渴望最多,或者說,是更多。
費澤陽也沒有想到顧嫣然的記憶是支離破碎的,自己婚後那些,看來都已經被顧嫣然主動忘記了。
但是費一笑,還是她心頭的一道傷疤,她潛意識裡認定費一笑就是破壞她幸福的那一個人,儘管她遺忘了很多記憶,但費一笑是她情敵,卻沒有被她給忽略。
費澤陽的頭隱隱作痛,雙目熠熠,卻專注地在那把鋒利的匕首上,恨不得那個匕首下承受的人是自己,如果蒼天能夠聽到自己的祈禱,換成自己就好了。
「我當然記得明天,婚禮作廢,是我隨便說說的,其實我是想要給你一個驚喜。我費澤陽一言九鼎,我什麼時候對你說過假話?」
費澤陽深深看了那一把匕首一眼,又收回目光,迎上顧嫣然的雙眸,那一雙眸子已經不屬於曾經的顧嫣然的了,如今的顧嫣然,情緒是如此容易起波瀾,一不留神,她就會危及費一笑的生命安全,她一個人,等於兩條性命啊。
「明天我們都要結婚了,可是她卻懷孕了,你搞大了她的肚子,別以為我不知道?澤陽,你既然不愛她,怎麼還讓她懷孕呢?你把我當成了什麼?」
顧嫣然言辭陣陣,鏗鏘有力,她將心頭的鬱結,一股腦兒騰了出來。
「嫣然,你想得太多了,她的孩子不是沒了嗎?她從床上墜下,孩子沒了。你不是已經知道了嗎?我當然拿你當我妻子,不然怎麼會同意明天舉行婚禮呢?我費澤陽的妻子,並不是隨便一個女人,都能夠當上的,當然需要我的認可,你手腕一流,家世顯赫,對我的事業,如虎添翼,這一點,你應該最清楚才是。」
「你過來,我還有話要跟你說,你離得太遠,我怕你聽不到,你知道,我最近感冒了,喉嚨很痛,話講得大聲些,喉嚨如針扎一般難受。」
費澤陽絞盡腦汁,想要讓顧嫣然放開費一笑,他連最不願意吐露的事實都拿來說話了,顧嫣然精神錯亂,她的記憶既然停留在先前結婚前的一天,但是仿若又是知道費一笑懷孕了,而先前費一笑的確是懷孕過的,那是一件兩個人都不願意去接觸的傷心往事,如今卻被費澤陽拿來借用了,為了費一笑如今的安全,那傷人的往事,若是能夠讓顧嫣然卸下防備,費澤陽也願意拿來交換,就算是自己的性命又如何?
費一笑懷孕了,一個半月了,如今正是胎兒跟母體都脆弱的時期,她手臂的傷口,也沒有處理,這一切,都成了費澤陽擔憂的因素。他不能再跟顧嫣然槓下去了,最好快點順利解決,讓顧嫣然不要像一隻狼犬亂咬人。
顧嫣然有些被費澤陽說動了,費一笑屏住了氣息,她很想直接掙脫開顧嫣然,她也明白費澤陽口中那一席話,都是想要穩住顧嫣然的,為了顧嫣然不傷害自己。自己如今已經成了費澤陽的鉗制,拖了他後腿。
費一笑在猶豫,顧嫣然的臉上明顯有著喜色,或許是被費澤陽那一番話打動,心頭起了漣漪。
她沒有注意到,這一刻的費澤陽,心頭有了個打算,他不慌不忙從公文包中掏出一把簡易刻刀,朝著自己的手臂,就是一刀,鮮血頓時四濺。
費澤陽朝著顧嫣然說,「嫣然,你難道還不相信我嗎?你走過來,我們一起,一起去黃泉相伴好不好,這樣便再也沒有人阻礙我們了?」
「那我殺了她,那不是也沒阻礙了嗎?」顧嫣然這一刻,腦子不知為何,又突然清醒了起來。
費澤陽繼續在手臂上劃了一刀,「嫣然,你難道不願意跟我一起走嗎?我們一起,去一個只有我們兩個人的世界,那個世界,沒有別人,只有我們兩人。」
顧嫣然的手鬆了些,那把刀在費一笑脖頸上打了一圈,竟然垂了下去,她在尋思著費澤陽話中的真假,她忽然笑了起來,仿若很開心,「真的只有我們兩個人嗎?」
那刀鋒還是對著費一笑的腰,費澤陽一時又忍不住心有餘悸。
費一笑淚水滂沱,無聲無息潸然流了滿面。
她很想大吼,讓他住手,但是她又明白費澤陽做出自殘,就是為了解救自己,讓自己安全無恙。
她不能任性,但是淚水還是止不住流淌下來,而她連擦拭的舉動都不行,手臂上的傷口,似乎已經感受不到疼痛了,她的心,為費澤陽而狠狠糾痛著。心口,仿若被人塞了一團棉花,狠狠幾圈被揍,卻還是那般的無力,她已經痛到神經麻痺了。
費澤陽唇邊掛著一抹蠱惑人心的笑容,魅惑著顧嫣然,「嫣然,你殺了她又有什麼用呢?你殺了她,那個世界就變成了三人世界,難道你不想只跟我在一起嗎?只有我們兩個人,沒有第三個人。」
費澤陽朝著她們走近,還不忘繼續在自己的手臂上劃上一刀,聲音低沉而又磁性,目光朦朧,仿若一層遮擋了一層迷霧,在誘惑著世人為其飛蛾撲火,「嫣然,跟著我照做,只有跟我照做,我們才能夠去那個獨獨屬於我們的兩人世界。」
費澤陽一直強調著『兩人』,他知道這兩個字,對顧嫣然的蠱惑有多大,她曾經不是急切渴求的麼?
如今,他拐著彎,讓她受騙上當,顧嫣然如今神志不清了,就不能用對付常人的法子激她,需要用婉轉的法子,讓她上當,相信自己是真的為了她好,為了她的幸福著想。
費一笑的心一抽一抽的,她受不了費澤陽自殘的行為,真的,她迫切地希望他打住,但她不能出聲,就怕他之前所做的一切,都前功盡棄了,血腥味,鼻尖,甚至都被血腥味縈繞了,不知道是自己的,還是費澤陽的。
「嫣然,她手上都有一刀了,你還好好的,是不是願意她跟我一起去兩人世界,你自己不願意去呢?你不是說愛我嗎?連這一點都做不到,我一點也不相信。你若是真的愛我,那我所說的,你肯定不會當成耳邊風,對不對?」
費澤陽眼睛微微瞇起,似乎有些不悅了。費一笑卻擔心他失血過多,那一張俊臉,明顯也開始蒼白無力了,說話,也開始吃力,連走路也是,步履是踉蹌著的。
顧嫣然忙道,就怕費澤陽生氣,「澤陽,我當然是愛你的,我比她愛你更多。」
她忙在自己的手臂上,劃上了兩刀,仿若就是急急為了證明她愛他的程度較深。
「好痛。」
顧嫣然驚呼一聲,她的眼神開始渙散了,費澤陽的那一番話以及自殘的行為,或多或少,讓顧嫣然陷入了沉迷之中。
「不過,為了你,我心甘情願。」
顧嫣然笑意盈盈地道。
費一笑趁機倒退,在倒退了三四步,顧嫣然的目光忽然朝著她望過去,「你走哪裡去?」
費澤陽邊上前,邊慢慢說道,「嫣然,你管她做什麼,她是無關緊要的人,你只要眼中看著我,看著我就好了。不要管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