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日微風,天氣晴朗,辰策馬而行,暖風拂面全無冬日之寒冷感覺。
駿馬開懷馳騁,盡興處昂首長嘶,辰連日奔波,卻不覺疲憊。
這一日傍晚,辰到了一座城中,此時城門尚未關閉,守門之人盤問了幾句便放他進去了。他牽馬進了城去,不幾時便到了城中大道之上,他本意是要自此城穿行而過,但眼見得天色已晚,便想找一家客棧暫且住宿一晚。
此時街頭小販尚未收攤,街上人來人往好不熱鬧,辰著馬不甚方便,在熙攘人群中走甚慢。
驀地裡,街上人們騷動,行人大喊聲中紛紛向兩旁閃去,一輛馬車疾馳而來,見了人群也不減速,逕直向人群衝來。
人們閃的甚快,辰也跟著牽馬閃開,街道中央便迅速讓出一條路來,但街心一個身著黑衣的瘦削男子卻猶似全無知覺一般,他依舊在街道中心行走,那馬車對面向他衝來,他卻視而不見,只顧向前走著。
那馬車來的甚快,辰心裡一凜:他這般骨瘦如柴的身軀被這高頭大馬撞上了哪裡還有得命在?想到此,放了手中馬韁,箭步向那人衝去,他衝到街心,伸手抓住那人衣領,提著他一躍而起,此時那馬車就要到了二人面前,二人飛起再落下,那馬車便也自二人腳下馳去了,那馬伕大罵一句:「找死!」馬鞭一揚,揚長而去。
街上人們紛紛為辰喝彩,一個大漢過來拍拍辰肩膀伸大拇指說道:「好壯士!」
那瘦削男子經此一劫竟然面不改色,說道:「可惜,可惜!」
辰見他年紀不愈三十,面黃肌瘦,黑色長袍上滿是補丁,一副腐儒模樣,心想:不知這人是受了驚嚇還是本就精神錯亂,他見了馬車不加閃躲,定然是有些問題了,我且問問他再說,於是問道:「可惜什麼?」
那男子歎口氣說道:「可惜沒教我撞上他,不然我將那馬車撞翻在地,也教那狗官長長教訓以後不再這般猖狂。」
辰心想:我果真猜的不錯,你一陣風就能吹倒的身軀不被那馬車撞翻已是萬幸了,於是說道:「那真是可惜的很,早知如此我就不多此一舉了,唉!」
那人如此說話,已有一群人圍了上來,有人臉露不解之色,有人臉露喜色,自也是認定了這人精神不正常存了看熱鬧之心。
這時便有一個街頭混混湊上前來,指著那瘦削之人調侃道:「這麼說來反而是他救了那官員性命了,若不是他把你從街心拉開,那官員的馬車被你撞翻哪裡還能有好下場?」
那瘦削男子點頭稱是:「唉,如此可惜!小小一個官員如此不顧行人性命,視人命如草芥,我教訓他也是應該的。」
眾人哈哈大笑,辰聽他說話有條不紊,暗想:他臨危不懼,莫非他竟是武功高強深藏不露之士?我如此以貌取人,慚愧慚愧,說道:「照兄台如此說,當真是我之不對了,我請兄台喝上幾碗陪個不是如何?」
那人嚴肅道:「酒傷身子,還是不要喝酒的為好,我此刻身無分文,你請我吃頓飯倒也好。」
辰說道:「甚好。」
那人說道:「天味酒樓的菜餚還算能入得口,也離得不遠,我們便去那裡吧。」
辰正不知要去哪裡吃飯,聽他一說便點頭道:「全聽兄台的。」
眾人聽了辰反而給他道歉,還要請吃飯,有人暗自嘀咕:「一個瘋子遇到一個傻子,這齣戲有得看了。」
那混混大笑道:「天味酒樓,這城裡最好的酒樓你一個窮酸書生恐怕這輩子還沒去過吧,這次可要你得了機會了。」
那人聽了也不答話,辰也充耳不聞,牽了馬跟那男子並肩自人堆裡走了出去,那瘦削男子在那混混身邊走過,那混混便突地四肢朝天重重跌倒在地上,他大叫一聲,狼狽的爬了起來,叫道:「今天可真他媽的邪門了。」
辰卻暗自心驚,他知道定然是那男子自那混混身邊走過時將他摔倒在地,那混混察覺不到也就罷了,但自己跟他並肩而行,卻也沒看出他是如何出手的。
辰問道:「小弟辰,請教兄台大名。」
那人說道:「我叫蒙,卻算不得大名。」
辰笑道:「蒙大哥深藏不露,辰可佩服的很啊。」
蒙說道:「哪裡深藏不露了,方纔我就欲當街將那馬車掀翻了,這宣城小小一個官員就這般橫行霸道,哪裡還有天理在?」
辰驚道:「怎麼,這裡便是宣城嗎?」
蒙也吃了一驚,說道:「你來到這裡竟然不知此處是宣城,那你來此又為何事?」
辰說:「我只是路過此地,並不知這是宣城。」
二人走了一陣,到了一家頗有門面的酒樓前,看招牌正是「天味酒樓」,辰將馬交給了店中夥計照看,夥計又差人牽了下去吩咐了喂些草料。辰、蒙二人便進了酒樓,夥計安排了張桌子,二人坐下了。
蒙盡揀價錢多的菜點了十幾樣,辰也不以為意,辰知蒙不喝酒,雖然嘴饞的緊,卻也未要酒,權且忍下。
那夥計見蒙一副窮酸書生模樣,又盡揀些好菜來點,怕他付不起錢,心中略感擔憂,但又見辰一副考究打扮,腰間囊中鼓鼓,便放心了許多。不多時,菜已上全,蒙也不加禮讓,拿起竹筷逐樣菜品了起來,吃一樣便說一句:「好菜。」
辰也跟著動筷來吃,欲要更蒙說幾句話,但見他吃的津津有味、全神貫注便不忍打擾話到嘴邊便又憋了回去,蒙初時還慢條斯理的逐個菜品嚐,待將各色菜餚品嚐個遍後便一陣大吃大嚼,他越吃越是進行,到得後來便是狼吞虎嚥,也不管辰如何。
一盞茶工夫過過後,一桌菜已然被他吃的乾淨,他伸手抹抹嘴,說道:「好菜,辰兄弟,你可吃的飽了?」
辰笑道:「飽了,兄弟吃飽了嗎?」
蒙輕撫肚腹,說道:「只吃得個半飽,罷了罷了,你即已吃得飽了,我們這就去罷。」
辰吃驚不小,心想:蒙如此模樣,飯量竟如此之大,這一桌菜你都吃到哪裡去了?真乃奇人!他雖然吃驚,卻一臉平和,笑道:「我請蒙兄吃飯怎能只管個半飽,我再陪蒙兄吃一頓。」說完,叫了夥計來,教他收拾了桌子,原樣菜再上一次。
那夥計手腳甚是利索,不多時便收拾好桌子,原樣菜餚便又上了一桌來。
二人又吃了些,吃到最後,一桌菜所剩不多,蒙說道:「辰兄弟,我這下可吃得飽了。」
辰笑道:「兄台好飯量。」
蒙笑笑:「如今飯量大減了,不比往年了。」
此時那夥計已來到桌前結賬,聽了蒙言語,心道:這般飯量的我做了十幾年的夥計還是第一次見到,誰養得起你?難怪你如此面黃肌瘦,恐怕是餓的。辰結了帳,二人出了酒樓,辰又看到「天味酒樓」四字,想來酒樓未能喝酒真乃一大憾事。
辰取了馬,又跟蒙到了大街之上。此時暮色降臨,蒙深吸一口氣,說道:「我行走江湖這麼多年,第一次見得兄弟如此豪爽之人,難以割捨的很,天色已晚,不如先找家客棧投宿了,明日再動身不遲。」
辰說道:「我正有此意,蒙兄莫非也要投宿嗎?」
蒙笑道:「我身無分文,還得勞煩辰兄弟了。」
辰說道:「身外之物,何足掛齒。」
二人找了家客棧,叫了兩間相鄰的房間,二人聊了一陣,便各自進房睡下了。辰進了房間,熄了油燈,除了鞋子,在床上打坐運功,氣走全身,一忽兒工夫便已到了寧靜之極的境地,周圍動靜,全聽得一清二楚,正在此時,只聽有人輕聲呻吟,仔細分辨,呻吟之聲竟是自蒙房中傳來,呻吟之聲陣陣不絕,竟是十分痛苦。辰忙下床穿了鞋子,衝出門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