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當真是人世間最美麗的意外!月牙兒輕輕望著他,羞喜交加。林晚榮心下沉默,無聲偏過頭去,躲避著她的目光。
「窩老攻——
「請你叫我的大華名字!」他心中急顫,面色一冷。
「林三窩老攻——」
要人命啊!他急忙長吸了口氣,緩緩轉過身去,鄭重的搖頭:「大可汗,有件事我必須提醒你!我們現在是在談判,不是談別的,請你嚴肅點!」
玉伽咬咬牙,無聲無息的垂下眼眸:「你真的很想和我談判?」
「不是我想,這件事本就是你們突厥人提出的!」
「那好,」金刀可汗憤怒一拍桌子,嘩的站了起來:「本汗現在就答覆你!林大人,你列舉的四個條件,我一個也不答應!」「你確信?」林晚榮冷冷一笑。
望著他那黝黑的面孔,玉伽身形急顫:「確信又怎地?薩爾木身為毗迦可汗的兒子,為草原犧牲,那是他的榮耀!為了我族人的幸福,玉伽寧為玉碎、不為瓦全,絕不受你要挾!」
望著她弱不禁風顫抖的嬌軀,林晚榮忽然仰天長笑:「好一個寧為玉碎、不為瓦全!大可汗,這些光鮮的話,哄哄你突厥的子民就可以了,不要在我面前提起,林某人不吃這一套!我可以毫不客氣的說,若是你有放棄薩爾木的勇氣,你父汗也不會將這千斤的重擔交到你的手上了!」
「你——」玉伽臉色煞白,牙齒咬得吱吱作響,酥胸急劇起伏,連手指都在顫抖。
林晚榮似是沒看見她的目光,邁步搖頭,冷冷笑道:「退一萬步來說,就算真的犧牲了薩爾木。你的族人就能因此而獲得幸福嗎?該打的仗會不打、該死地人會不死麼?這真是個很好笑的假設!玉伽小姐,欺騙別人固然可恨,欺騙自己,那卻是可憐又可悲了!」
他一聲一聲,寒若冰石。卻把玉伽的僥倖心思瞬間就挑了個一乾二淨。
金刀可汗無力的閉上眼睛。頹然坐倒在椅子上:「你,是早已看準了我的死穴!」
「彼此彼此而已,你要與我單獨相商,又何嘗不是在找我地死穴?」他微微搖頭,忽然無聲苦笑:「也許。你現在應該明白了,我活著,並不是你地幸福!」
「是不是我的幸福,不要你來問!」玉伽咬牙怒叱一聲,猛地抬起頭來,眼中泛著寒光:「既然如此,那咱們就把話敞開了說!你這四個條件,一個比一個苛刻。不單是我,我突厥子民也絕不會答應!」
「未必!」林晚榮悠悠道:「只要大可汗能坐下來談。總會有解決之道的!不知你願不願意——」
他不緊不慢的坐下了,目光盯在月牙兒身上。不言不笑。那深沉的模樣,直叫月牙兒恨得牙齒癢癢。直欲當面就給他一拳。
「我數三聲,若你還沒坐下,那就沒得談了!」他攤著手,淡淡一笑:「一!二!
「你敢?!」金刀可汗嬌叱一聲,臉色氣地通紅,嘩的將板凳翻轉,竟背對著他坐下了。
這般談判,倒是世間少有!他搖頭苦笑,如此卻也正遂了他的心願。若是正面對著玉伽,說到關鍵處,能否狠下心來,他一點把握也沒有。
「四個條件,我們可以一個一個的談!關於第一點,大可汗有無異議?!」
相比其他三條,第一點簡直就是寬厚仁慈!玉伽哼了聲,冷道:「停戰我贊成!只是那昭告天下,卻是為難!再者,一張紙就能管上五十年之久?不知你是真笨還是假笨?!」
「那你想管多少年?!」「頂多三十——」玉伽愣了愣,忽然憤怒一拍椅柄:「又來套我話!你這狡猾的騙子!」
林晚榮冷笑道:「大可汗,大家都是明眼人!誰騙誰,還真不好說呢!」
玉伽倔強的咬了咬唇,微微一歎:「聰明的騙子!」
「所謂的昭告天下,不過是玩些文字把戲,可以寫地無比的冠冕堂皇,我不相信你會連這麼幾句話都擬不出來。」林晚榮冷冷擺手:「就坦白了說吧,第一點,大可汗答不答應?」
月牙兒堅定搖頭:「將條件全部談完,我自會統一思量。你現在問我,不起絲毫作用!」
這丫頭聰明地很,她是故意要將四個條件統納成一點,要取其中的迴旋,向對手施壓,逼他做出讓步。
林晚榮也不戳穿,淡淡道:「那第二條,納供二十年——」
玉伽刷地站起來,轉過頭來冷冷望著他:「最多一年!」
「二十年!」
「一年!」玉伽憤怒拍著椅子!三五超速發佈手打版。
林晚榮啪地一聲,重重砸在桌面上:「我說二十年!一年也不許少!」
「那你殺了我好了!」玉伽一聲驚天怒吼,憤怒一腳踢開身邊的椅子,光當撞在談判桌上,支零破散,屑末橫飛!二人同時睜大了眼睛,怒目相對,像是兩頭憤怒地獅子,誰也不肯退讓一步!
外面諸人聽著長棚裡面一聲一聲的巨響,震耳欲聾,像要把棚頂都掀翻下來,不像是談判,倒似是在打架。只不過雙方主帥都未說話,誰也沒膽進去!
「不要拿殺人嚇唬我,那不是什麼光彩的事!」林晚榮微微輕歎殺了你一次!」玉伽偏過了頭去,淚光浮動:「五年!這是我的極限!」
「十年!這也是我的極限!」林晚榮神色淡淡,根本不給她反駁的機會:「第三個條件,巴彥浩特以南——」
金刀可汗緩緩平抑了激動的心情,雙眸冷如寒冰:「你想讓我割地?我勸你不要做夢了!草原本就是我們突厥人的天下,老實不客氣的說,就算你得了巴彥浩特,你自認為能守住幾天?!」
她臉上雖有不屑和輕蔑,卻也說的是實情。
「能不能守住。那是我的事,大可汗不必擔心!」林晚榮平靜道:「我只是想提醒你,你現在沒有選擇!」
玉伽悲憤交加,拳頭握地緊緊:「我也告訴你這狠心的人,若是割地於你。我和薩爾木將成為草原的罪人。再無顏面去見我的子民、去見我的父汗,若真是如此,那不如讓我和薩爾木一起死掉!」
談到這個份上,前面似乎已是一條死胡同了,根本找不到一條出路。林晚榮長長吁了口氣:「好吧。我退一步,巴彥浩特可以不脫離突厥——」
玉伽愣了愣:「你,你說地是真地?!」他鄭重點頭:「我說過的話自然算數,巴彥浩特仍然是你們突厥人的土地,不過,大可汗要答應我一個條件——這巴彥浩特以南的幾百里土地以後雖仍然隸屬於你們,但是你要擬詔,將它變成大華和突厥的一塊自由貿易區!」
「自由貿易區?」金刀可汗一驚:「什麼意思?!」
「在這自由貿易區內。雙方都不許駐軍,只留衙役維持治安!請大可汗下旨。允許大華商戶在這裡進行自由投資和貨物交易,允許兩國民眾自由遷徙。通商、通婚、通郵、通航。允許兩國文化自由傳播!同時,由我大華派出專門人員並帶部分遷徙民眾來此。傳授詩畫禮樂、農耕播種、建築工事等我大華地優秀技巧,突厥人也要傳授我們騎射技藝!另外,我們會在貿易區內興建大量房舍樓閣,供兩國民眾居住!作為對突厥提供了土地的回報,在這自由貿易區內的稅收,可以由兩國按比例分成!」
玉伽何等聰明的人物,聽了幾句便已臉色煞白!她渾身顫抖著,指著他鼻子道:「好一個自由貿易區!你,你狼子野
林晚榮默默搖頭:「大可汗說的話我不明白!我提這建議,既不需要你割地,又可改善突厥人的生活、修復兩國關係,可謂雙贏之計,哪裡來的狼子野心?」
玉伽仰天長歎,悲怒交加:「我現在才明白,你提出那割地的請求還擺出一副慈悲地嘴臉所謂相退一步,這根本就是你算計好的。從一開始,你就未打算佔據巴彥浩特,因為你明知它無法佔據。你就是為了這所謂地自由貿易區!說的好聽,什麼投資貿易、文化傳播!你是想要我們突厥人讀詩書、種土地、住閣樓,一旦我們接受了這種安逸地生活,誰還會去留戀帳篷馬背、遊牧漂泊?有了這個貿易區地輻射,整個草原都不會安寧,越來越多的族人會喜歡這種生活!只要我們離開了馬背,突厥便是自廢武功,一切都不攻自破!」
「而你所謂地通商通婚通航,就是為了要讓突厥和大華相互融合、彼此烙印,從此這巴彥浩特綿延幾百里,就成為大華與突厥之間的一條天然緩衝地帶,我們突厥的鐵騎,再也沖不起來了!你是想一本萬利、永絕後患,這不是狼子野心,又是什麼?」
月牙兒一語中的,這世界上最厲害的,莫過於文化入侵!這比佔領一塊土地,不知要高明多少倍!
「狼子野心?」望著金刀可汗那悲憤的臉頰,林晚榮忽然放聲大笑,搖頭不止。
他笑聲雖狂,眼神卻很清澈,瞳孔中映著一個美麗的倒影。玉伽呆呆望著他,忽然心如刀絞:「不許你笑!」
林晚榮掃她一眼,悠悠道:「大可汗,你昔日曾對我說過,突厥進攻大華,是因為上天不公平,將肥沃的土地都賜給了大華,所以你們要攫取大華的江山,讓你的民眾過上幸福的生活,是也不是?」
「那又如何?」月牙兒咬牙。
「是就很好。」林晚榮冷冷一笑:「我想請問一聲,大可汗你有沒有想過,如果有一天,你們真的打下了大華的江山,你和你的族人會過上什麼樣的生活?他們還會像從前一樣,留在草原上騎馬、射箭、住帳篷嗎?!」玉伽略一思索,臉色刷的就白了。
「不敢回答?!」他憤怒大笑:「讓我告訴你吧,入了關他們一樣會讀詩書、種土地、住閣樓,享受那安逸的生活!你們幾百年來追求的夢想、你所謂的要讓你的民眾過上幸福的生活,我不費一槍一彈,現在就可以給你們!你為何又不敢接受?打自己的臉很好玩麼?」
金刀可汗羞憤交加,卻又無從辯駁,激怒之下,一腳踢起那木凳的碎屑,狠狠向他砸去。
「惱羞成怒也沒用,」林晚榮黑著老臉,緩緩道:「不要說我沒給你機會!我已經退了一步,是割地還是建立自由貿易區,你自己選!」
這兩條路,全是他設下的陷阱,根本就無從選擇!玉伽惱怒的抬頭,眼中淚光閃爍:「我要是兩樣都不選呢?!」
他輕輕道:「談判歸談判,但我的忍耐也是有限度的!希望大可汗明白!」
「你知道我現在什麼感覺嗎?!」月牙兒默默望著他,臉色漸漸的蒼白:「從前,我天天想看到你、做夢都想和你說話!可是今天站在你面前,我卻希望自己快些死掉!只有那樣,你才不會欺負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