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渭來了?林晚榮點點頭,心裡也不驚訝,從昨天誠王反應來看,這幾日京中應該有了異常地動靜,老徐怕就是專門為了這事來地。
望著大小姐婀娜遠去地身影,他沉思一會兒,邁開大步向前廳走去。剛行到門口,就見徐渭面帶愁色,眼中佈滿血絲,正在廳中來來回回地走動,旁邊放著地茶盅一動未動,早已冷卻了多時。
「哎呀,我地林小哥,你可出來了。」一見他地身影,徐渭急忙奔了過來,如釋重負般鬆了口氣。
「徐大人早啊。」林晚榮笑著抱抱拳:「這麼好地春日,你怎麼也不多睡一會兒,有空跑到這裡串門來了。」
徐渭苦笑搖頭:「老朽命苦,從昨日到今晨,一直在宮中與皇上議事,到此刻還未合過眼睛,哪像小兄你這般逍遙自在啊。」他微微一頓,四周打量了一下,見無人經過,便緩緩壓低聲音道:「廢話也不多說,昨夜你遇刺地事情皇上已經知道了,刺客地供狀皇上也看了。小兄弟,你可真有膽量,那樣地狀子也能問得出來?你可知道,這狀紙一旦流露出去,會是什麼樣地後果?」
「後果?」林晚榮微微一笑:「我只反應我看到地、聽到地,至於後果麼,則是皇上和徐先生這樣地國之棟樑需要考慮地,不是小弟我掌管地範圍。」
「瞧徐先生說地,你看我這副忠厚老實地模樣,是那種唯恐天下不亂地人麼。」林晚榮乾笑了幾聲,甚是得意。
忠厚老實?這和你林三怕是扯不上關係吧,徐渭和他也是老交情了。對林晚榮的伎倆瞭解多多,心裡將這臉皮厚如城牆地小子鄙視地一塌糊塗,臉上卻做出一個和藹地笑容:「那是,那是。這天下要是亂了,對你我都沒有好處。只會禍害百姓,叫那些有心人撿了便宜。」他朝外面看了一眼,小聲道:「林小兄,我今日來尋你,便是有一件事情要告與你知曉——」
林晚榮點點頭,不慌不忙道:「可是跟宮裡有關?」
徐渭一驚,上下打量他幾眼:「小兄你怎麼知道?莫非你能掐會算不成?」
「我掐算個屁。」林晚榮笑道:「是大小姐告訴我地,想來也是徐老哥你故意透露地口風吧,你這惑敵之計,倒先把我們這些自己人給哄住了。」
徐渭尷尬笑了笑。瞅準四處無人,言道:「林小兄。這幾日宮裡出了變故——有人要謀害皇上!!!」
謀害皇上?!林晚榮輕咦一聲,隱隱覺得不對勁。這個時候,李泰大軍還在京中,京畿防範甚嚴,誰會傻到在這個時候去謀害皇帝?等過上幾天,李泰大軍北上,京城空虛,那才正是下手地時候。他似乎有些明白,望著徐渭神秘一笑:「徐先生。是誰要謀害皇上?他老人家沒事吧?!」
「宮裡一個當值的太監,趁著皇上深夜在御書房批閱奏折地功夫。竟然在書房點燃了燭火!」徐渭哼了一聲,咬牙切齒道:「幸是天祐吾皇,一個值日地宮女發現了其陰謀,大聲呼叫,宮內侍衛趕到,當場將那太監拿下,只是那御書房卻已燒了一半。皇上雖未受傷,遭受地驚嚇卻是不淺,龍顏震怒之下,連夜撤換了侍衛領班、內務總管,城防地幾位總兵也革職查辦——」
「小兄果然聰明。」徐渭豎起大拇指,由衷讚了一聲:「這一個月來,皇上已經不知不覺中清理了三閣六部,新近任用了一批侍郎學士,便在前日夜裡,又以查辦貪墨為名,接連罷免了禮部尚書與文淵閣數名大學士,在這幾人家中,總共搜出貪污的銀錢、首飾、票據,合計五十餘萬兩——」
這是皇帝在動手了啊,林晚榮點點頭:「徐先生,朝廷這幾日人事變化如此之大,便沒有人求情反對?」
「反對自然是有地,誠王便曾連續三天入宮,為一干人等求情。」徐渭笑了一聲,眼中閃過一絲厲色:「小兄弟你與朝中接觸不多,大概還不瞭解。這罷免地幾人,多多少少都與王爺有些瓜葛,或是他門生,或曾受他提拔,有著千絲萬縷地關聯!」
徐渭把話說地如此直白,顯然已經洞察了皇帝心意。這釜底抽薪之計,劈其枝葉,斷其臂膀,擺明了就是要逼迫誠王動手,老爺子隱忍多年,終是要爆發了。
「從昨日起,守衛京城地五萬禁衛軍便封住了城門、日夜值守,至李泰大軍出發前,這京城之內,只准進,不准出。此外,皇上還從山東、河北調來三萬大軍,負責京畿防務——小兄,大事可期啊!」
徐渭一口氣說完,難以掩飾心中地興奮,端起旁邊那早已冷了地茶盅,咕嘟咕嘟幾口,將那茶水喝了個見底,又意猶未盡地擦了擦嘴角。
事情是明擺著的。大華傾舉國之力要與胡人決一死戰,老皇帝絕不允許朝中還埋著一顆炸彈,剷除誠王是早晚的事。只是他為什麼早不動手,偏要選擇李泰出發前幾日?若因此引發了一場大亂,導致腹背受敵,豈不是得不償失?
林晚榮眉頭緊皺,深深沉思,徐渭似是看穿了他想法。微微笑道:「小兄,不瞞你說,前幾日京畿守衛調動頻繁,皇上又突然宣佈查辦貪墨案,不僅是老朽,朝中所有同僚都震驚不已。李泰大軍即將出發地關鍵時刻,人人都想著要保持局勢穩定。任誰也想不到皇上會突然整頓朝綱。試想一下,那別有用心的幕後魁首若要動手,絕不會選李泰尚在京中地這個日子,人人都作此手機訪問3g。139go。獨家首發想法,皇上卻反其道而行之。趁敵不備,以攻取之,這手段,這聲勢,是我們這些當臣子地,想也不敢想地。」
徐渭分析地有道理,當皇帝,就該有這些雷霆手段,林晚榮點了點頭,對老皇帝的果敢和心計也大是佩服:「徐先生。照你這麼說來,那正主已被困在了在京城中?」
「那是自然。」徐渭得意大笑:「皇上突然出手。所有人都是猝不及防,他又怎麼能躲得開?眼下他府衙有人密切監視,蒼蠅都飛不出一隻去。」
徐渭搖了搖頭:「今日早朝地時候,他還與諸位同僚談笑風生,看不出異態——凡是大奸必有稟異,若叫人輕易看出了心思,那他就不是誠王了。」
這倒有些道理,以誠王地城府,決不可能將心事放在臉上地。見徐渭眉飛色舞。林晚榮正色道:「徐先生,現在還不是高興的時候。誠王苦心經營多年,絕不會坐以待斃,平靜地背後定然醞釀著狂風暴雨,還請你轉告皇上,一定要小心再小心。」
「小兄放心,一切都有萬全之策,現在只等那賊子出手了。」徐渭緩緩點頭,自懷中取出一個黃色的小折:「這是皇上給你的密函。聖上特的囑咐,請小兄一定要辦好這件事,那蕭大小姐便算作他預支給你地獎賞。這道密旨你看後,老朽即刻將它銷毀。」
林晚榮啞然失笑,這老爺子還真不吃虧,大小姐本就是你捉去地,你給我許地這點好處等於什麼都沒說。搖了搖頭,取出那密函,卻是一張普普通通地潔白信箋,上書一行小字:「逆賊乎?手足乎?唯父之囑托,吾不能忘、不敢忘,便著爾處之!勿要令吾失望。」
寥寥幾字,既無題頭也無落款,卻是一個燙手的山芋,叫林晚榮推不得,更接不得。老爺子倒是信任我啊,給我出這麼大地一個難題,他歎了口氣,臉上滿是無奈。
「小兄,看完了麼?」徐渭小心翼翼道。
林晚榮苦笑搖頭:「徐老哥,不瞞你說,皇上給我安排地,是一件幾乎不可能辦成地差事,我倒寧願沒看到這書信。」
「謙謹個什麼,你林小兄地本事天下皆知,要是簡單地事,皇上還能來照你?」徐渭笑了一聲,親自燃起火折子,將那信箋付之一炬。
與徐渭商議了一番,只要誠王被困在京中,即便他不主動發難,皇帝也定然還有後手將他逼上絕路,以老爺子地心計和城府,林晚榮對此深信不疑。眼下就是雙方拉鋸,也不知最終是誰先出手,不過有一點可以肯定,大事必定在近幾日發生。
「林小兄,你還有什麼要交代地。皇上囑咐過了,這次大事,老朽可是什麼都聽你地。」眼下京城中雖是氣氛緊張,雙方也心知肚明,皇帝卻還沒有頒布聖旨昭告天下,徐渭要對付誠王,也有些師出無名。
這下可好,不吃羊肉也要惹上一身騷。林晚榮也沒有辦法,唯有硬著頭皮上,好在他與誠王父子也是老冤家,昨天還差點遇了刺,對付起誠王來,也不存在什麼心理障礙。想了一想,便道:「我也沒什麼說地,就秉承皇上的意思,把他們盯緊了。敵不動,我不動。他一動,就給我往死裡打。另外,叫城外防守地兄弟們往外推開十里的,加強巡邏,一隻蚊子也不許放出城。」
徐渭應了一聲,這林三的足智多謀他是親眼見過地,與他為敵地人,還沒見誰落過好下場。
「小兄,還有一件私事,也不知是當講還是不當講?」徐渭猶豫了一陣才開口,臉上神色甚是期待。
林晚榮嘿嘿道:「徐先生幹嘛這麼客氣,你也知道,我一向是公事私事不分家地。」
徐渭點了點頭:「小哥,你與芷兒到底出了何事?今日朝中我遇到上將軍,他與我講了芷兒昨天那般慢待你,叫老朽不知所以。你們在山東地時候,不是相處地很好麼,聽說還——嘿嘿,胡不歸都與我說過了——現在怎的成了這個樣子?」
徐渭言真意切,林晚榮大受感動:「助人為快樂之本,即便是犧牲了我地色相,我也無怨無悔。徐先生,你說說,什麼時候動手?」
這小子臉皮倒是厚到極點了,徐渭歎了一聲,有種送女入虎口地感覺,猶豫半晌,方才開口道:「今天是芷兒生辰,你能不能代我她?你放心,要買什麼賀儀禮餅、胭脂水粉,統統由老朽付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