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零三章
「所有的煤礦都停工了嗎？還有沒有工人在地下作業？」東方紅見到鄒強，也只是象徵性的捏了一下手，就馬上問道。
「我們有信心保證整個縣城的安全。」鄒強稍微愣了一下，就馬上回答說。
「胡鬧，你鄒強拿什麼保證」東方紅沒好氣地說，「是你一個人的命去保證，還是你們整個縣常委會的保證。這麼多人的安全，是兒戲嗎？」
鄒強只是看了看身後的縣委常委們，馬上回答說：「這是我一個人的責任，和常委會無關。」
「馬上讓你們縣的武力支隊去強制執行封廠措施，確保在洪水退下之前地下沒有一個職工。」東方紅就不由紛說，「要是出了一個人命，我就拿你鄒強是問。」
小山縣的常委們都戰戰兢兢，這個省委主任不好惹啊，第一次來就對一把手縣委主任發脾氣，一點都不給人面子，心裡也暗暗感激鄒強這個縣委主任把責任都扛在自己一個人的肩膀上面。
鄒強卻暗自高興，知道東方紅這是沒有把自己當外人。其實，自從當了新儲自治區的黨委主任後，東方紅已經穩重了很多，很少罵人了。
「我就不進去了，就在這說兩句吧。」東方紅轉過了身子，看著整裝待發的抗洪搶險隊伍，「同志們，這是一場硬仗，只有發揚不怕苦，不怕累，不怕死的精神，才能徹底戰勝洪水。我們沒有退路，因為身後就是我們的縣城，我們的父老鄉親住的地方，他們的生命安全都掌握在大家手中了。但我還是要強調一點，那就是一切行動聽指揮，不能做無謂的犧牲。下面，讓喬副省長和水利廳長潘盛亮同志做具體的安排。」
這個時候，常務副省長黃青雲又在李敢那裡打小報告了。
「省長，東方主任這不符合慣例啊，應該您去小山縣坐鎮指揮才對啊。」黃青雲這話意思很明顯，是說東方紅在和李敢搶風頭。
「是嗎？」李敢卻是不置可否地反問了一聲，然後又低下了頭，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對於李敢的這聲反問，黃青雲一下子感覺到很不舒服，因為這明顯把自己不當自己人看嘛。但在許多時候，李敢省長就是這麼一個人，有時候看起來開明得很，很好說話，可有時候卻讓人覺得一點都不沒有人情味。
李敢的臉型是稍長的國字臉，上面已經有了不少的皺紋，加深了面部皮膚的滯重程度。這樣，即使李敢的內心正在起著波濤洶湧的波瀾，臉部的肌肉也無力帶動這些參差不齊的皺紋來做出應該要的表達方式。
所以，李敢在東南省素以穩重著稱。當然，這是否實情，也只有李敢自己知道了。
殊不知，李敢省長也一直在反思自己，從東方紅來東南省的這段時間的反應來看，並沒有什麼針對自己的措施。相反，對於省政府的工作，東方紅這個省委主任基本上都沒有干涉過，更別說指手畫腳了。
李敢也知道，東方紅是經濟管理方面的專家，並不是不懂經濟。那麼，東方紅這麼做是為什麼呢？難道東方紅正像二叔李赫說的那樣，是個心底無私的黨員官員？
這段時間李赫和李敢通電話的時候，沒少說東方紅的好話，讓李敢不要和東方紅作對，而是要好好協助東方紅這個省委主任，把東南省的工作做好，把經濟搞上去，為老百姓謀福利。
李赫是個學術研究者，可看人的眼光也是很準的，這個事情李敢是很清楚的。
特別是從這次小山縣發生洪災後東方紅親自跑到現場去，卻讓自己在省政府坐鎮指揮，李敢更是覺察到了東方紅的善意。要是真像黃青雲說的那樣，東方紅是為了和自己搶風頭的話，為什麼一個記者都沒有通知？
「你這個同志啊，說話別遮掩遮掩的。」李敢沒好氣地說，「有什麼話也可以在會議上面公開說嘛，而不是背後議論這些話題。」
「我也就是說說，就是說說。」黃青雲覺得情形不對，趕緊訕笑著說，然後離開了。
看著黃青雲離開的背影，李敢省長卻陷入了思索。這個黃青雲這麼急切地跑到自己辦公室來，就是為了說這句話嗎？
李敢是敏感的，很自然的把黃青雲和東方紅現在所在的小山縣聯繫起來了。李敢很清楚，黃青雲最初是從小山縣的縣委主任做起的，一直爬到今天這個常務副省長的位置。
這些年來，李敢也知道不少群眾和官員在反映黃青雲在山韶地區任職時，對小山縣的縣委縣政府的工作沒少干涉。特別是在小山縣的縣委主任人選上面，黃青雲更是緊張得很。
當時，東方紅一到東南省就任省委主任一職位，就把鄒強調了過去，安排在這個誰也不願意幹的縣委主任位置上。當時的省委常委會議也專門討論這個問題，黃青雲在會議上是大力反對的。
李敢當時出於班子團結的因素考慮，再加上東方紅特意找自己通過氣，在常委會議上就堅決表態支持東方紅，這才讓鄒強任職小山縣的縣委主任沒有了阻力。
對於東方紅來東南省當省委主任，要說李敢一點意見都沒有，那無疑是騙人騙自己。李敢在東南省經營了二十幾年，沒功勞也有苦勞，而且，東南省的經濟發展速度一直是全國最快的省份，說李敢對省委主任這個位置沒有想法，那是不可能的。
可李敢也清楚，雖然自家老爺子依然硬朗著，也很強勢，可隨著老爺子年齡的增長，李家的影響力已經越來越小了。在這個大前提下，讓自己當東南省的省委主任，進中央官場局委員，簡直是個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人貴自知，雖然願望是美好的，可李敢看得很明白，願望只能是願望，離現實其實遠著呢。這些年東方紅作為新興勢力，從中山省到京城，再到新儲自治區，然後是西山省，明珠市，直到來到東南省，監視是銳不可擋，這份鋒芒簡直讓很多人都看得目瞪口呆，李老爺子也是大為警惕。
從東方紅進入直轄市明珠市開始，李敢就知道大事不好。李敢心裡很清楚，李鋒絕對不是東方紅的對手。可李敢沒想到，李老爺子也沒有想到，從東方紅到明珠市開始，李鋒在明珠市先經營了兩年多時間，居然沒有能夠再堅持一年！
實力相差懸殊，這是李老爺子和李敢都不得不承認的一個事實。
作為太子君中間的一員，李敢的觀點其實和李老爺子還有些不相同的。老爺子是不肯輕易認輸的人，還想做最後一搏。可李敢不同，李家的第二代其實也是靠自己在苦苦支撐，第三代僅僅一個李鋒，都和東方紅有這麼大的差距。李敢不得不要替李家的退路想一想了，在官場上，任何事情都不要做絕了，這些年的風風雨雨讓李敢清醒了很多。
沒有永遠的朋友，更沒有永遠的敵人，至少李敢現在已經動了這個心思。
換一個角度考慮，就算李敢能夠讓東方紅在東南省栽個觔斗，那又能怎麼樣？東方紅主持了三個省和直轄市的工作，能力已經擺在了那裡，這是誰也無法否認的事實。
東方紅的背後勢力之複雜雄厚，也是李敢很顧忌的。葉家的軍方關係，林家的深厚沉澱，黎家的黎家歡現在也是主政一方的大員，張德昆對東方紅或明或暗的支持，甚至東方紅的背後還有二號長官的影子，無論是哪一個哪一方面，對於已經處於日落西山狀態的李家來說，都是要慎重考慮的，更別說輕易樹敵。
更重要的是，東方紅年輕得可怕，不到四十歲的年齡，工作經歷說出來都會嚇死一大批人，更別說還是真實存在的，這本身就是一個傳奇。官場上一直有一句話：寧欺老，莫欺少。
因此，李敢可沒有李老爺子那麼樂觀，也沒有老爺子那麼大的氣魄，敢於破釜沉舟，去打這個不可能取得勝利的仗！
按照常理推斷，黃青雲一個小小的常務副省長，沒有理由跳出來在新任省委主任主持的第一個常委會議上，就和省委主任唱對台戲的。當時李敢就心存疑問，不過因為出於團結考慮，還是堅定地支持了省委主任東方紅。
現在看來，黃青雲不是在針對省委主任東方紅，而是因為小山縣的問題啊。李敢禁不住用筆在白紙上寫上小山縣，又寫上黃青雲，然後把兩者用線連接起來，陷入了沉思。
小山縣城是以礦業為基礎建立起來的，光是以礦為家的職工就超過了十萬人。對於這麼一個大型國有礦建立起來的基地，東南省省委省政府是沒少投入人力物力的。李敢省長就親自參與過拍板向小山縣投入將近二十個億的技術改造資金，想挽救這個因為改革開放，卻越改越發高燒，甚至都病危的礦業基地。
可讓李敢納悶的是，錢在不斷地投入，煙囪冒的煙也是越高越多，但是越是這樣，虧損得越多，虧得越狠，還真出鬼了。
難道小山縣有個無底洞？那麼，誰來揭這個蓋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