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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國士無雙 第一節 棋逢對手 文 / 綠影藍刀

    必以全爭於天下,故兵不頓而利可全,此謀攻之法也。

    ——《孫子兵法:謀攻第三》

    「根據昨日探子回報的最新消息,莫吉廖夫的明帝國軍隊已經傾巢出動,再次向斯摩稜斯克方向進逼。據估算,開戰以來明軍損失約為五千至一萬人,如果考慮到來自友軍及僕從國的補充,我們則需要正面迎戰不少於七萬五千敵人,這其中包括三個師的精銳近衛軍部隊。除來自中國的威脅以外,侵入頓河流域的波蘭軍隊也揮師轉北進逼圖拉,其動用兵力大概在四萬左右;與此同時,另一支兩萬人的波蘭軍隊在普斯科夫邊境外集結,預計他們很快便會有所動作。另外,瑞典的艦隊仍然在芬蘭灣中徘徊,似對戰局抱有觀望態度,從艦隊規模來看,兵力不少於三萬人……」

    「好了。」俄軍指揮官瓦蓮莉婭•梅爾庫羅娃女公爵慵懶地抬起一隻戴著淡雪青色細亞麻布手套的小手示意情報官不再說下去。「先講講我們有多少可用的兵力吧。」

    「薩福諾沃那裡有羅曼諾夫公爵的五萬五千喀山哥薩克,這是我軍目前可以仰仗的主要力量了。」情報官略一猶豫,偷偷瞟了一眼指揮官的臉色,又接著補充道:「諾夫哥羅德與圖拉倒是有地方領主的保安部隊,但他們的紀律與戰力都不敷使用。現在莫斯科以東的增援部隊正在集結,預計一個月之後將有四萬士兵到達前線供您調用。」

    「一個月?」瓦蓮莉婭搖搖頭,對這個回答顯得頗有些失望。「要是帝國真有心要滅亡俄羅斯的話,到那時候我們就只能逃亡到西伯利亞去了。你們一定要清楚地認識到,不管斯摩稜斯克方向還是圖拉方向,後增部隊都是指望不上的了。要想保住莫斯科,就只能立足於眼下薩福諾沃的五萬五千哥薩克。」

    「您的意思是,要用這五萬五千人迎戰總數超過十一萬、分兩路對莫斯科實施鉗形夾攻的中波聯軍,並且還要阻擋他們前進至少一個月?」葉爾馬克有點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們甚至都不算是正規軍啊!」

    「當然不。」瓦蓮莉婭伸出細長的手指輕撫著肩頭白虎披肩柔順的皮毛,漫不經心地開口回答道:「我不是說過了嗎,不要指望那些從伏爾加河下游匆匆忙忙趕來的援軍。莫斯科的安全,所能仰仗的就只有我們自己。因此,我們這一月之內的任務,不僅要阻擋住中國人的進攻,還要抽出手來對付南線的波蘭人!」

    指揮部內,大小將佐都是面面相覷哭笑不得。但眼看著瓦蓮莉婭氣定神閒的自信模樣,任心中再多疑惑也只能喏喏稱是。畢竟眼下可是危難之際存亡之秋,不但沙皇敕令中准許這位女公爵諸事便宜而行,就連素以難容異己著稱的戈都諾夫大人也許諾對戰地指揮官的決策不置一言干涉之詞,如此一來又有誰膽敢不知好歹地出言冒犯呢?

    「既然軍情方略已經議定,那麼指揮部就盡快移往薩福諾沃前線吧。」瓦蓮莉婭以最高貴優雅儀態萬方的姿態站起身來,舉重若輕地一擺手道:「無論中國人還是波蘭人,他們都是不會給我們太多時間的。」

    4月22日清晨,斯摩稜斯克。

    一連下了幾天的濛濛細雨,積雪消融後的俄國原野整個成為了一片巨大的沼澤。地表覆蓋了厚厚一層散發著陣陣腥臭的濕滑污泥,令得平日裡最暢通無阻的驛道也變得寸步難行。可就在這樣惡劣的環境下,成千上萬泥人一樣的農奴揮動鐵鍬忙碌不息,在泥濘中開鑿出條條縱橫交錯的溝塹。

    即便已把褲腳盡可能挽高,漫過膝蓋的泥漿還是將農奴們的粗布長褲浸得精濕,這些苦命的人們佝僂著瘦削的脊背,奮力將腳下的一鍬鍬爛泥鏟進樺樹皮編成的背簍當中,等背簍裝滿後則另有人將它背到遠處倒掉。其間即使偶有人抬起頭來,在那張張樹皮般佈滿皺紋的臉上,了無神采的雙眼中有的也只是麻木與迷茫。

    遠處,瓦蓮莉婭率領一隊俄**官策馬按轡緩緩而來。她頭戴淡雪青色兔羔皮軟帽,頸纏西伯利亞白虎皮草圍脖,肩頭披一件銀灰色真絲面棉織斗篷,那絕美有若古希臘女神雕塑的颯爽英姿,即使身處這天地迷濛一派混沌難分的處境,也如同當空浩日一般不住散發著令人注目的絢麗光輝。

    「梅爾庫羅娃公爵小姐,我聽說您命令軍隊在臨近的農莊中強行徵召了超過五萬以上的農奴,不知真有這樣一回事嗎?」羅曼諾夫公爵微微撐起浮腫的眼皮對前方掃視一通,繼而明知故問地開口詢道。

    「您明明已經看到了,米哈伊爾•羅曼諾夫公爵。」瓦蓮莉婭根本不屑於轉頭看他一眼,只是帶著居高臨下的驕傲語氣回答道:「徵得的農奴全在這裡,總數一共是五萬四千九百三十三人,分別從屬於莫斯科附近六十七個不同領主。」

    「您這下可闖禍了!」羅曼諾夫用力皺起眉頭誇張地歎息一聲,「那些貴族地主們都已經鬧開了,說是軍方徵用這些農奴的時候根本沒有得到主人的允許,更沒有支付租借費用,這麼做可是違反法律的啊!」

    「西塞羅說過:『法律在戰時歸於沉寂。』現如今中華帝國兵臨城下,要是徵用區區幾個農奴也需要得到同意的話,那麼這仗我也就沒法打了。還請您轉告沙皇陛下和戈都諾夫大人,將在外君令有所不受,如果連這都不能保證的話,我看還是盡早另謀帥才吧。」

    羅曼諾夫公爵臉上的肥肉難看地擠成一團,他尷尬地笑了幾聲,又道:「梅爾庫羅娃小姐,你可千萬不值得為這些傢伙生氣。特轄區這些貪得無厭的吸血鬼們都是伊凡雷帝時代冊封的新貴,他們中哪個不是追隨那暴君發戰爭財起家的?雷帝已經駕崩,他們卻還沒弄清楚自己應該向誰效忠!我們羅曼諾夫家族與梅爾庫諾夫家族一樣,都是古代斯拉夫諸公國時代顯赫的世家,是出身高貴的波雅爾貴族!我們對俄羅斯的忠誠也不是那些暴發戶們所能相比的!就算在沙皇和戈都諾夫大人面前,我米哈伊爾•費多羅維奇也會竭力為您辯白的!」

    「蒙您好意。」瓦蓮莉婭在馬上優雅地欠一欠身,唇邊輕輕浮起一絲微笑。

    「然而我可以知道您為何要徵召這些農奴嗎?」羅曼諾夫接著問道:「難道要把他們也派上戰場?過去的戰爭中可從來沒有過這樣的先例啊。」

    「把未經過軍事訓練的農奴送到武裝到牙齒的帝國軍隊面前?噢,當然不會了。」瓦蓮莉婭舉起戴著細亞麻布手套的右手掩住笑容,「正如您所看到的,我不過是要他們挖幾條壕溝而已。」

    「嗯,不錯,這種粗活倒是挺適合他們的。」此時眾人已經來到壕塹邊駐馬四望,一股撲面而來的腐泥腥臭味令羅曼諾夫公爵忍不住掩鼻向後退了幾步。「可難道您指望著靠這個來打敗中**隊的進攻?」

    瓦蓮莉婭揚起手中的馬鞭在空中虛一劃過,「像這樣一條十俄尺寬、五俄尺的壕溝,我們徵召來的農奴每天可以挖掘一百一十俄裡!這個速度完全可以滿足戰爭的需要——支持中華帝國軍隊戰無不勝的法寶是他們具備壓倒性優勢的重炮火力,而現在春雪初融道路泥濘難行,重裝戰車部隊的機動力將受到極大的限制。即便在最理想的情況下他們到達斯摩稜斯克也還需要兩天時間,到那時總共好幾百里縱橫交錯密如蛛網的深塹就完全可以阻擋他們的火炮部隊繼續前進了。」

    「哈,多麼出眾的一個主意!」羅曼諾夫粗豪地放聲大笑起來,朝著身邊的同僚們高聲嚷嚷道:「看看戈都諾夫這次給了我們什麼?一位俄國自己的漢尼拔!棒極了,公爵小姐,您簡直就是瓦哈拉神殿的女武神下凡啊!就讓中國人不可一世的戰車在泥濘中動彈不得吧,足足一個月之內他們可是別想再發動全面進攻了!」

    瓦蓮莉婭對這誇張而粗魯的恭維未置一詞,只是昂首仰望遠處西邊陰雲滾滾的天際,以幾不可聞的聲音喃喃對自己說道:「一個月是遠遠不夠的,當帝國軍隊發動全面進攻之日,也就是克里姆林宮易幟之時了。」

    兩天後。

    帝國驃騎軍斥侯騎兵總旗官程飛在一棵高大筆直的椴樹下勒住馬韁,前方不遠便可見到數萬俄國農奴辛苦勞動的成果,一道足以禦敵的百里長壕。他迎著細細的雨絲昂起頭顱,抬手揭起近衛軍制式頭盔前的精鋼護眉罩,略微瞇起眼睛眺望著煙雨迷濛的遠方。雨點在內襯油布的織錦斗篷上匯成道道水跡留下,程飛不由下意識地再次裹了裹衣裝,以免掛在肩頭的硬弓被雨水浸濕。

    更多的斥侯騎兵從濃稠濕冷的霧靄中走出,沉默無言地來到總旗官身後。天色陰沉,只有這六十名近衛軍士兵頭頂殷紅似血的馬鬃盔冠在一襲灰暗中點點晃動,如同暗夜下閃爍的星空一般。

    「這該死的天氣簡直糟透了!」程飛憤憤地咕噥幾聲,從腰間解下半滿的鹿皮水袋,用力灌了一口冰冷的烈酒,再一揚手將它拋給身邊的士兵。「一連下了這麼多天的雨,整個戰場就都變成了個大泥潭!該死,當了好幾年兵可還從沒見過這種倒霉地方!」

    「程頭,您就知足吧。」那士兵扯起袖口隨便抹了抹嘴角的酒漬,又將水袋傳到別人手中。「我們驃騎軍還算好的,要這天一日不晴啊,我們可連刷馬的功夫都省下了。倒是那些步兵兄弟們遭的罪大了,這幾日來還不都時時在一尺多深的泥漿裡泡著?」

    「然而他們也用不著整天出來搜索冬眠不醒的羅斯棕熊吧!」另一名士兵抱怨地開口道:「或者,我們應該把那些到處打洞挖溝的傢伙們叫做地鼠更為恰當。頭兒,您知道,通往莫斯科的道路上有著好幾百里的壕溝,根本就無法讓大部隊順利通過,敵人更是連一個影子都看不到!這樣下去我們再怎麼偵察也都只是浪費時間而已。」

    「給我閉上你的嘴,士兵。」程飛沒好氣地啪一聲拉下護眉,將雙眼隱在陰影之中。他一面整理著頭盔兩旁略有些鬆弛的護頰鋼片繫帶,一面若有所思地繼續說道:「既然統帥部讓我們繼續偵察,將軍們就自然有他們的道理!我們士兵所需要做的,就只有按照上級的命令和計劃,去殺死敵人……或被他們殺死。」

    「噢,或許殺死敵人會更容易一些。」先前一位士兵嬉皮笑臉地回答道:「驃騎一師自建制以來可還從來沒有遇到過值得一戰的對手呢!像羅斯這種不入流的魚腩部隊,只不過是為我們增加更多授首建功的機會罷了。」

    「那是當然了,我們可是大名鼎鼎的白虎師,帝國近衛軍的三大王牌之一啊!」又一名士兵附和道:「也不知這些羅斯鬼前世積下了什麼德,竟然能令得帝國同時出動白虎師和玄武師,還要再加上神機軍的雪隼師以及五個國防軍衛所?天啊,我們簡直可以征服一整個大陸了!」

    「征服一整個大陸?哦,不,那可是提督和將軍們關心的事情。我現在所想的,就只是盡快結束這場毫無懸念的戰鬥,或許我們還可以趕上迴廊坊過中秋節呢。我可是恨死這個鬼地方了!」程飛無動於衷地哼了一聲,面無表情地整理著繫在頷下的紅錦頭盔帶。

    「能夠迴廊坊大營過中秋節,天啊,這真是棒極了!」斥侯騎兵們忍不住紛紛歡呼起來,「再也沒有什麼比離開這個該死的泥潭更能讓人開心的了,對吧程頭?等帝**攻下莫斯科結束這場戰爭的時候,弟兄們可一定得好好慶祝一下!」

    總旗官刀削般的嘴唇微微一動,一絲若有若無的淡淡笑容浮上臉龐。「別高興得太早了,小伙子們。如果我們的軍團不能第一個進入莫斯科,趕在前面的友軍可不會留給我們多少戰利品的。到那時候,要在城裡找幾桌好酒好菜恐怕也不會容易。」說到這裡他再望了望遠處,提韁說道,「好吧,時候也差不多了,今天的偵察到此結束。」

    眾士兵們一陣歡呼,紛紛掉轉馬頭準備踏上歸途。然而正值此時卻變數陡生,一支利箭不知從何處飛出,呼嘯著向他們疾射而來。

    倉猝遇襲的那名士兵來不及做出任何反應,冒著寒光的箭鏃已經惡狠狠地釘上了他的左肩胛,令得冷鍛鋼片拼接成的肩甲發出一聲刺耳的哀鳴。在這突如其來的打擊下,他身子猛地晃了晃,卻又立刻挺直起來,伸出右手從肩上一把拔下帶血的箭頭,忍不住痛罵一聲:「這是哪個該死的混蛋?」

    看到中箭的弟兄並無大礙,自程飛以下的眾士兵也鬆了口氣。原來近衛軍是兵部和樞密院的寵兒,武器鎧甲糧餉用度都總能得到最優先保證。雖然驃騎軍斥侯騎兵出於機動靈活和野外生存的考慮往往選擇輕便耐寒的精製牛皮札甲,但在兩肩和胸前還是加裝有制式精鋼護甲。適才這一箭雖穿透了護肩及以下的皮甲,但好歹來勢已竭,餘勁僅能劃破皮肉而已。

    就在這一眨眼的功夫,前方五六十步外壕塹對面的樹林中竟魔術般現出上百個身影,渾身抹滿泥污在此埋伏已久的哥薩克民兵們跳擲吶喊著,將手中的弓箭不斷如雨點般射來。此刻斥侯們也已紛紛解下強弓在手,平素裡的嚴格訓練使他們沒有絲毫猶豫,立刻從箭壺中拔箭還擊。

    和帝國近衛軍斥侯專用的百斤牛角硬弓相比,民兵手中的自製樺木弓只能算是可笑的玩具,手工粗簡打造的生鐵箭鏃在經過表面硬化處理的制式皮甲面前殺傷力也並不理想。反觀帝**方面,帶有血槽的特製三稜箭鏃卻可在同樣的距離輕易穿透哥薩克的輕甲,並在短時間內造成大量失血的致命傷口。

    僅僅是第一輪對射,民兵就已經倒下了十六七人,然而哥薩克悍不畏死的性格也正在此時表現得淋漓盡致,剩下的人非但沒有四散逃竄,反倒頂著中國人的還擊漸漸圍了上來。在他們密集的箭雨之下,佔盡優勢的帝**也不免感到幾分吃力——雖然俄國弓箭殺傷力不大,但時間一長畢竟還是吃不消的,何況毫無防護的戰馬若是中箭倒下可就大不划算了。

    「不可戀戰!分列撤退,保持自由射擊!」程飛扯起嗓子高聲喊叫著,他突然猛一閃身,一支利箭便擦著頭盔護頰疾飛而過。憤怒的斥侯總旗官立刻將手中角弓拉了個滿月,手中長矢如閃電般離弦直去,立刻在對面激起一聲慘叫。

    此時斥侯騎兵已經依令分成兩行相互掩護著徐徐退出敵人的射程,一些膽大的哥薩克民兵想要追襲上來,卻立刻遭到一輪齊射的迎頭痛擊,丟下二十來具屍體狼狽不堪地退了回去。

    看著俄國人一個個退回壕塹後的白樺林中,程飛開始收攏部隊清點傷亡:雖然陣亡的士兵僅不過兩人,但剩下兵卒卻個個帶傷,有的甚至身被十餘箭之多。另外,這支斥侯分隊還損失了十七匹戰馬,回程的路上不少士兵也就只能兩人共乘了。

    誠然,俄國人付出的代價是遠遠更為昂貴的,程飛能夠確信被直接射殺的民兵就起碼有四五十個。可是作為精銳的帝國近衛軍來說,僅僅在這些雜牌部隊面前退卻已是莫大的恥辱,如此狼狽回營無疑更會成為全軍的笑柄,也許還會挨一頓狠狠的訓斥也說不定。他歎了口氣,默默地領著部下們順著來時的原路返回。

    這支垂頭喪氣的隊伍回到軍營已是在一個多時辰以後。離營門前的崗樓還有數十步之遙,眼尖的程飛早已認出值勤哨兵正是同軍團的袍澤,不由心虛地扯了扯斗篷的領口,硬著頭皮策馬走向前去。

    然而他等來的卻不是預想中的嘲笑,哨樓上士兵只是飛快地向他們掃了一眼,便扭頭向營中大聲喊了起來:「值日醫官,派些人手過這邊來!又有一支遭遇襲擊的偵察隊回來了!」

    程飛聞言不由一怔,趕忙仰起頭朝軍營內望去,只見一面昭示敵情的火曜幡旗高懸,一隊隊全副武裝的士兵沿著柵牆來回巡邏戒備,沉重的腳步聲中夾雜著甲冑嘩啦啦的金屬聲響,透著火藥味的緊張氣氛與早上離營出哨時的安定祥和截然不同。「這到底是怎麼了?」

    「你們還不知道麼?」哨兵隊長領著幾人使勁拉開擋在營門前的拒馬,一面沒好氣地回答道:「今天派出去的偵察隊全都中了羅斯人的埋伏,雖然人沒死上幾個但帶傷的也著實不少,軍中的醫士們正忙著給他們包紮呢。喏,現在輪到你們了。」

    「這可真是活見鬼了!」程飛一翻身跳下馬背,三兩下解開衣甲露出渾身的傷口,忍不住悻悻地抱怨了一聲,「我們驃騎軍什麼時候吃過這樣的虧啊,天知道那群羅斯笨熊怎麼一下子聰明起來了!」

    哨兵隊長故作神秘地左右望了望,湊過頭來小聲說道:「給你先透個底:上面對今天的事可重視著呢。聽說錦衣衛對先前回來的幾支巡邏隊都已作了秘密訊問,想必你們這組也躲不掉吧。雖然我是看得不大明白,但想想也知道,這回也許真的有大事了!」

    「也許吧,」程飛未置可否地搖搖頭,抽空還朝著主帥營帳的方向瞟了一眼。「反正這也不是我所需要知道的。」

    「這下子已經基本清楚了。」蕩寇將軍龍興漢往地圖上貼下最後一個標記,略有些滿意地向後退了兩步細細打量起來。「羅斯人順著他們挖掘的長壕部署了一系列散兵分隊,其目的在於阻擋我軍偵察力量的進一步滲透,從而削弱我們的戰場控制能力。」

    「精明的戰略。」李華梅簡潔地評論道,此時身著輕衣的她肩頭披一件雪貂皮短氅,斜靠在一張鋪滿毛皮的軟榻上,以一層薄薄的淡青色紗簾與諸將兵相隔開。「那麼蕩寇將軍,你對此作何評論呢?」

    龍興漢先飛快地轉過頭看了眼站在旁側的朝鮮外籍軍指揮、高麗將軍尹成浩,見他沉默地不發一言,這才開口說道:「防守一方最懼怕的,莫過於兩翼遭遇鉗形夾擊。從戰略上講,羅斯人這麼做當然無可厚非,但他們卻似乎忽略了極其重要的一點,那就是兩軍的力量對比。

    「在戰場上,無論戰略部署與兵法運用多麼巧妙,實力的絕對差距始終是不可逾越的鴻溝。羅斯以駑鈍之師對我大明精銳勁旅,其戰力高下雲泥之分不辯自明。在這等條件下,想要固守一地已是十分艱難,分散兵力更將防禦的優勢損失殆盡。」將軍說得越發興起,乾脆拿起籐杖在地圖上比劃起來。「當然,連綿陰雨令我軍行進速度十分緩慢,然而只要我們傾力向前,一擊撕碎他們那可憐的防線,羅斯人乞丐般破爛的殘軍將再也無法阻擋帝國精銳向莫斯科的突進!」

    李華梅咬著嘴唇沉吟了片刻,「你的意思是,假如敵軍指揮官是以『哥薩克女王』著稱的下諾夫哥羅德公爵瓦蓮莉婭•梅爾庫羅娃,便不應該犯這樣低級的錯誤對嗎?」

    龍興漢點點頭:「正是如此。他們正確的戰法便應該是以少量部隊的佯動誘我軍分兵出擊,再作各個擊破。梅爾庫羅娃公爵久居……久居帝國境內,深明我天朝兵法之精要,料想不會如此輕莽。」

    李華梅輕輕喟歎一聲,「這是羅斯人自取滅亡,也怪不得我們了。二位將軍,你們立刻擬定出作戰計劃。我們要在最短的時間內擊潰正面之敵,搶在波蘭人的前面進入莫斯科!」

    「郡主殿下請稍安片刻,依下官所見,羅斯主帥卻正是梅爾庫羅娃公爵本人!」

    「嗯?」眾人盡皆循聲望去,卻都不由一怔,原來說話人竟是侍立於營帳一角的衛隊長。

    李華梅同樣沒料到平日沉默寡言的衛隊長會突然開口介入軍政,然而颯玥衛隊在編制上從屬於黑麒麟御衛隊,說是首相無上權威的代表倒也無可厚非。因此她僅僅遲疑了片刻,便一如常態般說道:「那麼,你是如何知曉的呢?」

    「稟郡主殿下,」衛隊長此時已走到大帳中央,在戰區地圖面前站定朗聲回答道:「請容許下官掛上庫埃納瓦卡戰役的地圖。」

    「幫他找出來。」李華梅朝著帳中一角分門別類重疊成山的大堆圖籍檔案略一指點,朝著身後的兩名女侍吩咐道。緊接著,她又轉向衛隊長,「庫埃納瓦卡戰役是麼?你能給我們具體介紹一下嗎?」

    「遵命。」衛隊長先行了個無可挑剔的標準軍禮,這才接著說道:「自本朝萬曆陛下登基以來,西洋行省一直銳意擴張,於萬曆二年發水陸大軍攻打南方諸番,先後建立起哈瓦那等多處要塞。七年,時值束髮之齡的忠武王大人就任千戶見習軍職,從俞大猷總兵麾下征伐阿茲特克。八年,帝**以大人所部為先鋒一舉襲破科諾奇蒂特蘭城,生擒阿茲特克王。同年冬天,逃往南方的太陽神大祭司糾集數萬卒向我軍反攻,在距科諾奇蒂特蘭不足百里的庫埃納瓦卡與我軍五千將士交戰。

    「由於對敵人行蹤的缺乏瞭解,要調集更多軍隊迎戰已是不及。倉猝間,擔任代理指揮使的千戶命騎兵全數出動形成弧形散兵警戒線,盡一切可能獵殺阿茲特克人用以戰地偵察的飛鷹部落戰士。由於眼前戰場態勢一片黑暗,敵人空有優勢兵力卻被迫收縮靠攏成一團,最終在戰歌峽谷被以逸待勞的朱雀營一舉殲滅。」

    說話間,侍女已經將找出的庫埃納瓦卡戰役記錄圖懸掛在地圖架上。隨著卷軸的逐漸展開,一雙雙帶著疑惑、不解抑或好奇的眼睛同時望了過去。接著,便響起了一片驚呼。

    這兩張圖上的軍隊部署竟然別無二致。

    「那麼,你所說的這場……庫埃納瓦卡戰役中,指揮我軍的千戶代理指揮使是——」儘管心中已經隱隱猜出端倪,李華梅還是忍不住失聲問道。

    「正是忠武王大人。」衛隊長平靜地回答道。「當時下官效命於大人麾下,也曾在前線伏擊過阿茲特克人的飛鷹戰士分隊。」

    御衛隊員公開提及自己昔日的身份,這還是三年來的第一次,但人們已經無暇去注意這個細節了。青綃紗簾突然被一把拉開,李華梅裹著短氅站到眾人面前,如電的雙目閃爍著在兩張地圖間來回掃過,她的聲音聽起來略略有些顫抖。「這不會只是個巧合嗎?也許……羅斯人並不是有意要模仿那次戰爭,或者他們根本就並不瞭解……」

    衛隊長言語間似乎有些猶豫,「啟稟郡主……瓦蓮莉婭•瓦西卡,也就是今天的梅爾庫羅娃公爵,當時以特別顧問的身份……也在軍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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