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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鬼帝君臨 第一百二十七章 避世 文 / 己巳

    大唐神龍一年七月秋,此時距鬼帝復甦已過去了半載光景。

    東海龍宮。龍塚。

    龍蘭兒在洞外左右徘徊,時不時地翹首往裡邊望去,滿臉儘是擔憂的神色。敖卿等四人守在一旁,只是靜靜地瞧著,也不知該如何是好。敖崎見著她的模樣,不覺歎了口氣道:「二公主,你就別在這兒望了,太子殿下是誰也不願見的。」

    龍蘭兒急道:「可……可是大哥他……他在龍塚裡都已有半月沒出來了。」

    敖卿苦笑道:「便算是殿下一年半載都呆在裡邊,那咱們也沒有法子,況大公主已命我四人在外守候,二公主你就不要再擔心了。殿下若要想出來,自己會出來的。」

    龍蘭兒點了點頭,但心中委實忐忑擔憂,方欲轉身回宮,卻又頓住了,喃喃道:「可再這般下去,我怕……」

    「怕什麼,有什麼好怕的!咱們又不是將他給關在裡邊,每天一日三餐,山珍海味又何曾少了?可他只顧飲酒,日日買醉,連妹子的話都不聽,咱們又能有什麼法子。喝罷,就喝死他得了!蓮兒,你說是不是?」

    話音響處,御道兩旁的龍兵將士「噌」的一聲,齊齊下跪行禮。卻是龍謦兒偕同青蓮從遠處走了過來。青蓮跟在龍謦兒的身後,兀自低著頭,滿臉憂鬱,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看從神情瞧來多少都帶有些許無可奈何。

    四將軍見著是龍謦兒,紛紛正身而立,齊聲作禮道:「陛下,你也來了……」龍謦兒娥眉緊蹙,點了點頭,算是回應了。龍蘭兒走到她身旁,道:「阿姊,你……你怎麼能這麼說……」

    龍謦兒往洞中瞥了一眼,嗔道:「我怎麼了?我為什麼不能這般說?他沒將咱們當做是妹子,那我們也不須當他是咱們的大哥!我龍謦兒可從來沒有這麼一個不濟事的大哥,他要躲在裡邊一輩子,就隨他好了!」這最後兩句話她說得格外大聲,顯是故意要讓蘇青雲聽著。可過了一會,但聞那一聲聲迴響於洞中逐漸淡去之後,裡邊再也沒有了一絲動靜,龍謦兒神色復轉黯淡,不覺歎了口氣,道:「四位將軍,你們也不需在這兒守著了,都退下歇息罷。」敖卿等四人點了點頭,應聲當先退了下去。跟著她轉過頭,對龍蘭兒道:「蘭兒,我聽敖卿說你這半月來每日都來此候著大哥,一等就是一日,也都沒怎麼好好吃過什麼東西,再這般下去可不行,咱們走罷!」

    饒是龍謦兒這般說,可除了青蓮、龍蘭兒二人之外,她才是整日裡最為寢食難安之人。自從她得知蘇青雲與龍神夜叉一戰之後未死,雖是鬆了口氣,但過不得幾日,便又是坐立不安,心裡始終不能平靜。於是在未聽三長老的勸阻之下,偕同四將軍齊赴大唐,一路打探蘇青雲的下落。但當她得到消息趕到青城山之時,鬼帝已然復甦,而眾人也都已出了地府,各自散了去。當時蘇青雲跪倒在酆都城門之下,抱著紫纓哭得傷心欲絕,終是精神崩潰而不支倒地,後由龍謦兒將他三人帶回了龍宮之中。

    石壁上鑲嵌的海枯石散發著幽藍色的光芒,一路往裡邊蔓延而去。在繞過一個圓形石洞,往左首一折,便見著一縷縷耀眼的光芒從個偏室之中往外漏了出來。靜寂中但聞一陣陣「呯呤嗙啷」的碰撞聲響,跟著便見著那方圓不足五丈的石室之中滿地上都是滴溜亂轉的空酒壺。週遭酒氣瀰漫,單是聞上一口,便已熏人欲醉。

    石室中央是一四方水晶丹墀,崩龍杖光芒萬丈,兀自倒插在一個孔洞之中,從孔裡不住朝上噴湧出一股股白色的寒冰煙氣,煙氣之上卻是凌空懸浮著一口晶瑩剔透千年冰棺。冰棺之中平躺著個膚如白雪,面無血色,雙眼緊閉的美貌女子,那娥眉青絲之上都泛著一層薄薄的冰霜,瞧來卻是冷艷非常。正是紫纓!

    蘇青雲披著一襲絳紫色的長袍,週身酒氣沖天,那髮絲散亂,腮上鬍渣橫生,眼中神色迷離渙散,形容憔悴已極。他手中提著一壺酒,斜靠在丹墀之上,只顧大口大口地飲酒,任由酒水順著衣襟淌淌而下,也全不在意。他一直舉著酒壺,仰頭猛灌,也不知這壺中的酒何時已然告罄,只是這般呆呆地憑空舉著,待得那酒壺中再也倒不出一滴酒來,這才發覺。跟著他「哼」了一聲,右手往下一垂,便聽「匡啷啷」一陣連響,那空酒壺就順著台階往下滾了下去。繼而他左手便又往旁摸去,摸了半天,方發覺日間送來的數十壺酒早已被自己一掃而空。

    於是蘇青雲微微坐起身,迷迷糊糊地大嚷道:「酒……給……給我……我拿……拿酒來!越……越多越好……酒……」如此喊了一會,見著沒人應答,也無氣力再嚷,只得歎了口氣,掙扎地站起身,搖搖欲墜地挨到那冰棺旁,趴在上邊,癡癡地凝視著紫纓的面龐。他一邊看,一邊用那顫抖的手比劃著紫纓面龐的輪廓,不覺悲從中來,淚水復又奪眶而出。這半月來他不知為紫纓的死而落了多少淚,雙眼早已是哭得紅腫疼痛,也不知道自己的淚水何時能為她落盡干。

    他哭了一會,不知怎地,便又開始慘笑了起來,愈笑愈大聲,愈笑愈慘烈,一面拚命捶打著自己的胸口,一面自責道:「不……不錯,不錯!纓妹,你……你可知道麼,這一切……這一切都是我鑄下的大錯!是……是我害死了你。桃花仙說的沒錯,要救……要救你們的性命,只有殺掉鬼帝……可我……我為何這般的蠢,怎地就沒想到,只要我不去復甦鬼帝,同殺掉他又有什麼分別?那……那你也就不用死了。我知道,我至始至終都是他們的一顆棋子,早該料到四神將會過河拆橋,早該料到他們都不是……不是什麼好人,但我為了報仇,卻仍要一意孤行……我真該聽了雲枯大和尚的那一番話,我因仇而生邪,這……這都是報應啊!哎,我是悔恨,但如今也是無濟於事了,是不是?你始終都不能再同我說一句話……」

    跟著他頓了一頓,仰面躺在冰棺之上,慘笑道:「說……說什麼這一切罪衍都由我來背負,說什麼要為了天下蒼生……我連自己身邊的人都護不了,又怎地去保天下?纓妹你說是不是?不錯,不錯,我不能再讓蓮兒和婉玲再因我而喪命,既然……既然鬼帝都已復甦,那天下如何,就都由得他去好了。我……我不想再理會了,我就留在這龍宮之中,陪你,陪蓮兒,你……你說好不好?」

    且說半年之前酆都城中,蘇青雲利用自己的鮮血使鬼帝羅豐復甦之後,羅豐見著他年少狂傲,已是十分的不滿,心知此人眼下不除,日後必定是個禍患,本想著就此將他殺死,但一來自己有惜才之心,極想將他納入自己麾下,二來又念他有恩於自己,不想恩將仇報,便有心放過蘇青雲。而蘇青雲也是念在瑤姬仙子的份上,心中也實是不願與羅豐為敵,想著只要他不去為禍人間,那倒是沒什麼妨礙。可聽得羅豐的那一番話,也不知對方到底是否應允了自己,心中正自委決不下。他也知道單憑自己眼下的修為,不說殺死羅豐,便是傷著他分毫也決無可能,是以決定在仙道四派同卓子均未死之前,暫且按兵不動,之後是否要親手殺了羅豐,那再行計較。

    與此同時,那《剎那流芳曲》恰好散去,蘇青雲不知四神將心中所想,自然也沒有多少警惕。而張元伯等四人待曲子解開的一剎那,趁著眾人不備,便當先搶身而上,欲合力將蘇青雲一掌擊斃。卻不料紫纓在昏迷之中曾迷迷糊糊地聽到了四神將的談話,此刻她當先醒轉,見著那四人要對蘇青雲狠下殺手,便再也顧不得這許多,在千鈞一髮之際縱身擋在了他的身前,就此被四神將打得魂飛魄散。

    這一番變故陡生,卻是誰也沒有料及,蘇青雲眼睜睜地瞧著紫纓的魂魄在自己眼前飛散消逝,猶有晴空霹靂當頭劈下,腦中立時一片空白,兀自呆立在原地,怎麼也不敢相信。而四神將見著一擊不成,趁著蘇青雲出神之際,便又欲再次發難,不料鬼帝忽而勃然大怒,搶上一步將張元伯等四人一掌打得吐血,說道沒有自己的命令,誰也不許傷了蘇青雲一根汗毛,若有違令者,當是殺無赦。四神將也不知羅豐為何要護著蘇青雲,但見著他動怒,自是誰也不敢有違。

    之後張、玉、松、璇四人便趁亂將「天王鎮魂傘」「三清五雷令」等四寶奪走,當先遁出了酆都城,卓子均當時早就不知了去向,況當時場面之混亂,卻是誰也沒有留意到他的行蹤。跟著除了紫冥之外,其餘人都被羅豐送出了酆都城

    自從蘇青雲、青蓮二人連同紫纓的肉身被龍謦兒帶回龍宮之後,他一直都為紫纓的死而鬱鬱寡歡,整日都沉浸在悲痛之中,任誰勸說的話他都是聽不進去。久而久之,他性情逐漸變得冷漠非常,對任何事情都是不置理會。在這半年之中,他起先為了逃避紫纓的死,便開始潛心修習「軒轅奇術」中餘下的三術,除了最後一術「注靈術」因自己心念龐雜而修習不成之外,餘下的「歸元」「幻瞳」二術都已逐漸臻至佳境。可如此過了數月之後,只要他越是逃避,便越是念著紫纓,終而在半月前一股腦全爆發了出來。蘇青雲認定紫纓的死是自己一手所造成的,於是他便整日將自己關在龍塚之中,陪在紫纓的冰棺旁,拚命嗜酒買醉,用以麻痺自己,聊以避世,不願再踏出龍宮半步,更不願再去理會世間之事,只因他心中恐懼,懼怕身邊的人再次因自己而死,死得一個不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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