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空中巨響轟隆,仙、鬼、佛三道眾人亂鬥依舊,光芒炸裂,氣浪滾滾,在那陣陣嘶吼聲中,不斷有人從中往下跌落,粉身碎骨。三道金芒於人群中急速穿梭,欲衝破重圍,往西南方疾馳追去。可卻是被一道玄芒當空截了下來,不得以又退了回去。
卓子均獨鬥了聞等三人,雖他是不死之身,但了聞等人怎麼說都是佛門中一等一的高手,況那三人又有「箴言」護體,如此以一敵三,仍是有些吃不消。眼下卓子均已然是遍體鱗傷,鮮血橫流,若不是他身有自愈之力,在自己的術法反彈之下,早就一命嗚呼了。
但見卓子均喘著粗氣,咬著牙,擋在三人跟前,雖然渾身疼痛已極,但還是裝出一臉泰然自若的神色,勉力支持。當下他往西南方往了一眼,心中惱道:「他奶奶的,這『七佛捨身滅罪箴言』當真厲害,再這般下去,那三個賊驢沒死,我卻先死上一回了。直娘賊,張老兒你再不快些,我便是擋不住了!」
雖然卓子均重傷之下仍是面不改色,但他一直避重就輕,了聞等三人又怎會瞧不出?除此一來,三僧也再沒了顧忌,強打精神,奮起圍攻。玄靜索性當個靶子,專以自己的要害往上撞來。而卓子均也不是怕死,只是為了要拖住三人,卻不能先死,他見著玄靜這般不要命,心中不覺大吃一驚,出手便越來越輕。這一下三僧心中大喜,饒他是地煞凶魁,是不死之身,但只要有一人同他拚命,他定是不敢就範。
轉眼局勢陡變,卓子均反倒被三僧壓制了下來,漸落下風。由玄靜舍身拚命,其餘二人便尋著空隙奮力追擊。卓子均大罵連連,手忙腳亂,連連後退。便在這時,不遠處仙、鬼二道眾人見狀,暗道不妙,為了顧全大局,也不知是誰大喊了一句,雙方便即罷手停鬥,由仙道眾弟子在前邊擋著佛門眾僧,而鬼道群魔則紛紛大聲呼喝,分作兩大撥人馬,從左右兩翼包抄了上來,立時將三僧圍在了垓心之下,堵住了去路。
卻說那邊眾人在張凌子的帶領之下,折折繞繞,約摸飛馳了半盞茶時分,紛紛按下雲頭,相繼落在了地面之上。
張凌子負者雙手,站在前邊,冷然道:「那『封門』便是這裡了……」
但見前方黑霧濃重,雖在那星芒的照耀之下,卻仍是什麼也瞧不見。週遭寸草不生,惡臭熏人,讓人聞著不覺頭暈眼花。墓碑傾倒,墳頭嶙峋,枯枝老鴉,淒淒戾戾,可怖已極。雖眾人心知這一切不過四個幻境罷了,可身處其中也倍感甚是不自在。
張凌子轉過身,陰沉著臉,將手一攤,冷冷道:「臭小子,將『天師四寶』拿來!」
秦嫣立時喝道:「慢著,慢著了!張老兒,這地方到處都是濃霧,什麼也瞧不見,誰知道你想耍什麼花招,將『天師四寶』誆了過去!」
張凌子聞言立時怒道:「妖女,你……罷了……」說著手中捻了個訣,雙足交叉,於巽位上繞了一圈,將手一揮,叱道:「風來!」話音方落,但聽得四周風聲呼呼,越來越大,跟著前方那濃霧轉眼便被吹得四下飄散,在那淒冷的星光之下,一切復又漸轉清晰了起來。
只見在眾人身前三丈之外,一個塌了半邊的白玉牌坊赫然矗立於眼前,牌坊之上歪歪扭扭地寫了幾個大字,如鬼畫符一般,也不道是什麼。而說是字,那倒更像是一道封咒。跟著眾人目光一轉,便見著在那牌坊之後便是一個偌大的廢村。裡邊陰風慘慘,霧靄漂浮,鬼火熠熠,斷壁殘垣,隨處可見,只是望了一眼,便讓人覺著汗毛倒豎,不寒而慄。
蘇青雲愈是瞧著便愈是好奇心起,便要踏步往裡邊走去。張凌子見狀,趕忙搶上一步,攔在他身前,道:「你小子不要命了!這裡邊你去不得!一旦你踏過這牌坊,就別想著回來了!這是個境中境!」蘇青雲嚇了一跳,急忙縮了回來。
眾人聞言,均暗道:「那張天師也算是耗盡心機設下這麼個封境,這廢村霧氣繚繞,本就不容易被人尋到,即便是有人尋到了此處,也不知那濃霧中有這麼一個廢村。若就這般走了進去,墮入那第二重幻境之中,哪還有命回來!」
史文業朝四周望了一眼,比劃了片刻,不覺一拍手,道:「是了,是了!這地方……這地方不正是咱酆都城門的所在之處麼!」
趙公明也往四周望了一眼,恍然道:「你這麼一說,還真是了。他奶奶的,若不是這四周都是墓碑墳頭,棺材石碑,看上去哪兒都是一個樣,咱們又如何瞧不出來!」
鍾子季一拍腦袋,側了張凌子一眼,道:「早知道那『封門』便在酆都城門處,咱們就不用繞這麼個大圈子了!他奶奶的,張小兒,你早知道了是不是!」
張凌子冷笑一聲,也不理他,瞥了秦嫣一眼,說道:「眼下你等可是信了罷……臭小子,將『天師四寶』拿來了!這天劫將逝,咱們可耽不起!」
蘇青雲往後退了一步,淡然道:「咱們可說了一人一半,你既然尋到了這『封門』,就沒你什麼事了!」
張凌子登時怒道:「你……你……你這賊小子,你既然不知道如何解開這封境,就別要再如此胡來!」
蘇青雲笑道:「誰說我不知道了,我可沒說我不知道……」頓了一頓,用手指了指自己的腦袋,道:「卓子均那賊人可是什麼都告訴我了……」
張凌子氣得滿臉通紅,但礙於眼下時間無多,也不再同他爭辯,長袖一拂,「哼」了一聲,轉身退到了一旁。
蘇青雲佇立在那牌坊之下,仰頭凝望,不覺吞了口唾沫,心中砰然直跳,也不知道是亢奮還是忐忑,而一旦開啟了這酆都城,之後的事,便是自己也不料不到了。
玉筱環負著雙手,目光炯炯,一直死死地盯著他,見著他一動也不動,心中有些不耐煩,慍道:「臭小子,你愣在哪兒做什麼,還不快動手!」
蘇青雲道:「急什麼,讓我好生醞釀一番……」秦嫣「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張凌子聞言,更是暴跳如雷,大罵道:「醞釀?醞你祖宗!這都什麼時候了,你他奶奶的別給我得寸進尺!」
蘇青雲狠狠瞪了他一眼,冷冷地應諾了一聲,轉過頭,深深吸了一口氣,閉上雙眼,將從卓子均識海中學來的解封訣咒過了一遍。跟著他睜開雙眼,手中指訣變幻,口中一邊唸唸有詞,雙腳一邊於原地步踏斗罡。如此於原地繞了十二周,驀地身形一頓,大喝一聲:「起!」。卻聽「嗤」地一聲,那身上的天師四寶倏而波光蕩漾,紛紛沖天而起,於半空中排成一圈,徐徐旋轉。繼而他雙眉一皺,磕破手指,縱身一躍,在那四寶之上劃下了一道字符。
「嗡……嗡……嗡……」
那血咒在蘇青雲的叨念之下如脈搏跳動,血光大盛。跟著四寶愈轉愈快,與此同時,週遭的星芒倏而一蕩,竟而逐漸扭曲,化作一道道炫目已極的銀芒不住往四寶之上匯聚而來,照得下邊眾人睜不開眼來。
光影朦朧之中,但見蘇青雲將右手往上一舉,念道:「貪狼,筆作符,啟魑魅魍魎……」話音方落,那封魂筆便從中應聲躍至了他的手上,跟著天空中星芒一閃,從天而降,便登時破入了筆中。蘇青雲將筆頭一轉,右手飛舞,於半空中畫下了一個銀芒熠熠的光符。待筆鋒一收,符咒「嗡」地一蕩,那牌坊上的第一個符印便即應聲亮了起來。
接著蘇青雲將封魂筆往旁一擲,又念道:「七殺,印作章,奉吾之律令……」又是一道星芒降下,雷霆都司印光芒大盛,從中騰出。蘇青雲順手抄掠,鮮血往上一抹,奮力往那光符上按去。但聽「彭」的一聲,一個血印便蓋在了那光符的右下角,同時牌坊上的第二個符印便也亮起。
「破軍,劍作兵,斬虛無混沌……」星芒絢爛,直洩而下。太阿龍泉劍「匡啷」一聲,飛入手中,「嗡」的一振,劍氣四射。蘇青雲雙手擎劍,縱身躍起,雙臂交叉,便朝那光符齊齊斜劈而下。劍氣交織,化作一道「十」字,急急攢射。那光符一蕩,「刺啦」一聲,裂作了四片。緊接著牌坊上第三個字一閃,卻聽「卡啦啦」一陣脆響,白玉擺放自上而下一路裂了開去,石屑掉落,幾欲坍塌。
蘇青雲又是騰身飛縱,雙掌當胸一拍,念道:「破境,鈴作聲,降鬼域酆都!」攝魂鈴急速飛轉,於半空繞了個圈,落在了他的手中。
「叮鈴……」
一聲清脆悅耳的鈴聲穿透濃霧,四下裊裊飄蕩迴響,空靈縈繞。
剎那間,那牌坊上的四個符印光芒齊盛,跟著一聲轟隆巨響,煙塵飛舞,碎石迸裂,白玉牌坊應聲坍塌。與此同時,那「天師四寶」驀地當空一滯,也隨即炸裂銷毀,化作了晶瑩剔透的齏粉,隨風飄散。
眾人站在下邊,雙眉緊皺,拳頭攢握,凝視這眼前的一切,心中無不亢奮非常。
這酆都鬼域,終是得以再度開啟,重現世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