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瞠目結舌地瞧著蘇青雲,立時紛紛罷手,卻是忘了自己還身處於戰局當中,那「太阿龍泉劍」還在軒轅羽忻的手裡。滿天大雨滂沱,雷鳴滾滾,狂風呼嘯,這九個人就這般凌空佇立在風雨之中,驚得一動也不動,宛若磐石。蘇青雲睜大著雙眼,愕然地瞧這軒轅羽忻,而餘下八人則雙眉緊鎖,死死地盯著他。張道陵等人心下均道:「不可能……不可能……這少年即便是空桑族人,是那小子的孿生兄弟,那也決計不會是『軒轅劍使』!可……可那分明便是『饕餮龍紋』不錯,這世間絕無可能再有第二個『軒轅劍使』……他到底是從什麼地方冒出來的?怎地從未見過……」
這一點軒轅羽忻再是清楚不過,他絕不相信天下間除了自己之外還能有第二個「軒轅劍使」,而不說「軒轅劍使」,便是連空桑族人也是只有自己一人。他待定了定神,心下料得蘇青雲定是有心假冒,於是沉聲道:「小子,我不知道你假扮『軒轅劍使』有何居心,若你同臭牛鼻子是一夥,想耍什麼伎倆,那我還是勸你省些氣力的好!識相的便自行離去,你也犯不著同我結下樑子!」也好在蘇青雲服食了「青木靈種」,那相貌得以大變,若不是這般,這事可就越鬧越大,一發不可收拾了。
蘇青雲見著軒轅羽忻說話的口氣神情,就簡直與自己如出一轍。眼下聽得他說話,便似自己同自己說話一般,那感覺實在是彆扭非常。他雖然不知道這軒轅羽忻是何樣人物,但瞧他的樣貌同自己一模一樣,且又是為軒轅劍使,料得自己的身世定與此人有莫大的關係。
且說蘇青雲自通過「渾天寶鏡」回到二十年前,見著了自己的親生父母之後,心中便一直困擾著一個問題,是他如何也想不通的。既然自己是為空桑一族的後裔,體內又封印著饕餮龍靈,按著饕餮的說法,那自己的父親,蘇寧候也該當是空桑一族才對。即便龍靈轉到了自己的身上,那蘇寧候身為前一代「軒轅劍使」,自身也該當有些神通才是,怎地那日於監正府中卻如同個普通人一般,若不是如此,又怎地會被張凌子等四人這般輕易地就取了性命?如此說來,蘇寧候根本就不是空桑族人,不過是個凡人罷了。
時至他回到五百年前,見著了軒轅羽忻,這疑惑便有蹦了出來。而自蘇青雲踏入這修道之路以來,於玄門的種種奇妙都得以略知一二,再不是往日那無知的蘇小三,是以瞧見軒轅羽忻同自己生得一模一樣,一個連他自己也不敢相信的念頭不覺於腦海中久久縈繞:「莫非……莫非這軒轅羽忻不是別人,正是我自己……而我……而我便是軒轅羽忻……五百年後的轉世?!不錯……不錯……如此便可說明為何我是『軒轅劍使』,而爹爹卻是個普通的凡人了……可眼下軒轅羽忻未死,這轉世一說又怎可說得通……」
蘇青雲也曉得若要證實自己是不是軒轅羽忻的轉世,那只有將眼前的這一幕瞧到最後,自己的身世便會得以水落石出了。可要是這般做,便是要眼睜睜地瞧著軒轅羽忻將「太阿龍泉劍」給毀了,那自己卻不是要白走一遭了。雖他心中極是想弄清自己的身世,但也深知「魚和熊掌不可兼得」的道理。但見他搖了搖頭,暗道:「即便是弄清了自己的身世又能怎樣,那也是改變不了什麼。如今大伙都還在那邊等著我,大丈夫就要以大局為重,我只管拿到『龍泉太阿劍』便好,別的什麼就不要再去理會了!」
而張道陵等人聽聞軒轅羽忻那一番話之後,心念一轉,雖不知道蘇青雲是從哪兒冒出來的,但既然軒轅羽忻本人也否認了,更篤定他是假冒的不差。況眼下「太阿龍泉劍」還在對方手中,誰還有閒情理會蘇青雲是為何人,又要做什麼,是以人人目光一轉,便又落在了軒轅羽忻的身上。
軒轅羽忻轉過頭,獰笑道:「瞧來諸位是要糾纏到底了……好,在下就捨命陪君子!瞧來不將你們都殺了,是不會讓我毀掉這『太阿龍泉劍』了……」但見他往後退了一步,將太阿龍泉劍別在腰間,臉色一沉,喝道:「龍……神……」
眾人料得他定要施展「龍神附體」,趕忙紛紛大喝一聲,護體真氣便即將自己罩了起來。蘇青雲也不知怎地,卻是知道軒轅羽忻心裡想些什麼,急喝道:「這廝要……」那「逃」字還未出口,卻聽「彭」的一聲,週遭猛地捲起一陣凜冽狂風,軒轅羽忻身形一閃,便往後邊疾馳而去。
「好小子!耍詐!」
蘇青雲心下也急了,也不待多想,騰身便追了上去。可還沒馳出數丈,卻見一道凌厲已極的光芒刺破雨幕,早已搶在了軒轅羽忻的前頭,卻正是張道陵。
「軒轅小子,你想些什麼,貧道早就算著啦!」
蘇青雲這一下卻是瞧得瞠目結舌,自己瞧得分明,前一刻張道陵分明還是同四派掌門站在一處,可後一秒便已然躥到了軒轅羽忻的前頭。跟著張道陵右手只是輕描淡寫地一劃,倏而「轟」的一聲巨響,氣浪激射,便見著軒轅羽忻應聲噴出一口血,返身飛撞了回來。蘇青雲正自駭然,被那氣浪一震,渾身登時劇痛無比,也隨之往旁飛跌而去,他心驚道:「這……這是何等的修為!便是我得以龍神附體之後才能有這般威力,那……那老道不過是動了動手指頭的事……」
驚魂未定,遠處又是一波凌厲已極的氣浪撞來,卻聽得四掌門齊喝道:「一身之祖宮,位居至尊無尚。諸陽之會,萬神之都。津`液之山源,魂精之域所。百會之神……太乙帝君!」
「天殺的……是『太乙屁君』,竟然還是四個!」蘇青雲聞言趕緊運起了護體真氣,往旁避開了那一圈圈如漣漪般蕩漾激散的衝擊勁道。可不想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朦朧中又聽得軒轅羽忻怒喝道:「龍……神……」
「嗷……」
龍吟震天,一波空前凌厲的氣浪又再次往蘇青雲撞來。他一個猝不及防,便立時被捲了進去,週遭五道氣勁不住往他身上襲來,撞得他七葷八素,那護體氣壁登時破碎,「哇」的一聲,噴血連連。這『太阿龍泉劍』還未得到手,自己卻無端的吐了幾口血,要再這般下去,又哪裡還有命在。這一場對敵,當是他見所未見的激烈,較之自己同張凌子等人的那幾番鬥法,那當是天壤之別。此刻蘇青雲才是知道先前眾人之所以沒有為難自己,那是因根本沒將自己放在眼裡。
蘇青雲深知若自己不施展「龍神附體」,這「太阿龍泉劍」自己定是別想拿到手了,可若施展了「龍神附體」,洩露了自己的身份,那後果就更不堪設想了。便在他不知所措之時,前方「彭」的一聲巨響,一道人影正迎面往自己飛跌而來,恰好正是軒轅羽忻。
蘇青雲見狀,心下大喜,暗道:「天助我也!」說著凝聚真氣,渾身一震,「嗖」的一聲,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便往軒轅羽忻迎頭疾去。就在他神不知鬼不覺地與軒轅羽忻擦肩而過之時,瞧準了對方腰間的「太阿龍泉劍」,左手急探而出,便要一把扯了過來。卻不料軒轅羽忻反應如此之迅速,就在自己就要觸及劍柄之時,對方右手便早已搭上了自己的手腕。
「臭小子!你想做什麼!」
蘇青雲一驚,想也不想,大喝一聲,拼盡渾身力道,猛地往前抓去。軒轅羽忻又哪裡容得他胡來,左手一揮,便即朝他天靈蓋上拍來。蘇青雲情急之下,也不由多想,念隨心轉,竟而解開了「饕餮龍紋」,右臂之上登時生出了龍鱗,跟著將手一揮,直攖而上。
「彭……」
蘇青雲被那力道一撞,雖在龍鱗的庇護之下並無大礙,但身不由己,卻是往後飛跌了出去。這一下,軒轅羽忻不覺大驚,轉過頭,怒道:「你……你到底是什麼人!」
蘇青雲待回神來,卻發現自己於不知不覺中解開了「饕餮龍紋」,跟著將心一橫,暗道:「罷了,罷了……既然被瞧見了,事到如今,卻不管這許多了!」跟著喝道:「我是什麼人?你問你自己罷!」
「龍……神……」
話音未落,忽然之間,蘇青雲但覺腦海中轟然一炸,週遭不知怎地卻是一片靜寂。跟著「嗡」的一聲,波光蕩漾,週遭景象倏而如水般扭曲,自己眼前便似蒙上了一層薄紗,恍恍惚惚,繼而眼前的一切事物都逐漸慢了下來,紛紛淡出了自己的視線。他大驚之餘,便猛地想起那日於監正府中,在自己不經意碰著了襁褓之中的自己後也是這般情景。而事後他已從紫冥的口中得知了此間道理,那便是因為自己觸碰到了自己的原身!
這一刻,蘇青雲便什麼都清楚了,他之前猜得不差,這軒轅羽忻不是別人,正是五百年前的自己,而他便是軒轅羽忻五百年後的轉世!
「……『五百年後為一天劫,此間分三兆,這軒轅劍使降世為一兆……』原來如此,原來如此!這軒轅羽忻便是我的前世……鬼帝的那一番預言便早已算到了……按這般說來,那五百年前我就是死於這青城山上的了!」
與此同時,懷中的「渾天寶鏡」嗡地一蕩,散出萬縷光芒,將自己裹了起來,跟著四周景象開始分崩離析,光波蕩漾扭曲,迷濛恍惚,猶若夢幻,愈漸模糊。蘇青雲倏而回過身來,失聲道:「怎地會這樣,渾天寶鏡怎地會自行開啟了……不好……不好……在這般下去我便要回去了……太阿龍泉劍……太阿龍泉劍……怎麼辦,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