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場眾人見著蘇青雲竟而無端地引頸自決,無不瞧得瞠目結舌,四下裡一片靜寂,人人啞口無言,心中震撼非常,均不知他為何要這般做,是以大伙均暗自心驚道:「若是他不願遭窮奇這般折磨凌辱而決心赴死,那也不要選在這個節骨眼上啊……這……這眼下該如何是好……」而紫纓、青蓮、唐婉玲見狀,更是失聲驚呼尖叫,心裡痛若刀絞,腦海中不覺轟然一炸,天旋地轉,一片空白,便即暈厥了過去。
與此同時,那週遭巨大的天遁兀自「嗡」地一震,眨眼間消失得無影無蹤。那邊廂張、玉、松、璇也根本沒料到是這般,見著那天遁倏而消散,心中一沉,心驚道:「蘇青雲那小子死了?!」人人神色中便即閃過一絲喜悅的神色,但不覺又陰沉了下來,暗道:「這可不妙了啊……若這小子一死,咱們又少了個強手不說,只怕今夜長安城當真要成了一座死城了……」
方無跡見著天遁已破,心下更是大喜,暗道:「咦!這回可以出去了!」趁著眾人分神,驀地大吼一聲,便向唐中宗二人疾馳而去。李重俊見著他閃身衝來,心中大駭,失聲道:「來……來人……護駕!」
眾人聞言猛地回過神來,張凌子想也不想,當即搶身而上,喝道:「松靈老弟,你留下,玉筱、璇璣子,你們二人趕緊過去……」方無跡嘿然一笑,道:「你四人的能帶我還不清楚,在沒有『四靈仙劫』之下,又怎可奈何得我,況你們如今元氣大傷,卻別為了這兩個庸人白白丟了性命才是!」
張凌子怒道:「大言不慚……」身形一閃,與松靈道人眨眼便至。方無跡搖了搖頭,渾身一震,「轟」的一聲,天靈真氣猛地沖天而起,返身直攖而上。
璇璣子同玉筱仙子凌空御風,往紫宸殿方向疾馳而去。但當趕到大殿廣場之上,卻被週遭那一片森然的死寂所嚇了一跳。諸人臉色無不難看至極,又是畏懼又是驚恐。而窮奇撲騰這雙翼,佇立於高空之上,口中低聲嘶吼,也是驚詫不已,它總算還是有些人的意識,怎麼也沒料到蘇青雲竟會無端地自尋死路,更不知他要做什麼,可出於獸類的本能,卻隱隱覺到一絲絲不安,眼下它正自奮力將右手上的骨刃從蘇青雲的胸口拔出來。但蘇青雲生前使的勁道太大,那雙手便如一對鐵鉗一般死死地抓住自己的右臂,卻如何也掙脫不開。
璇璣子同玉筱仙子一瞧到蘇青雲的模樣,那當是早已斷氣多時,知道他真是已經氣絕身亡,雖不知到是怎麼回事,但心下都不覺倒吸了一口涼氣,二人相互對望了一眼,一時間卻不知該如何是好。
而蘇青雲自將那骨頭刃插入自己胸中之時,在一陣鑽心的疼痛過後,眼前一黑,便即嗚呼斷氣,跟著也不知道過了多久,那意識卻復又逐漸醒轉,便同沒死一般。但當他正自詫異之時,便覺到自己的元神逕自輕飄飄地往體內往外騰去,倏而一陣光芒閃過,自己的神魄便已然出竅,脫離了**,於半空中如煙霧般裊裊飄蕩,整個皇城的景象都瞧得清清楚楚,他見著眾人那驚駭的神情,不禁想同大伙解釋清楚,但方張開嘴,卻發不出一絲聲音,也只好作罷。他暗道:「原來人死的時候竟是這般的奇妙……而我元神出竅,脫離了**,這般便是所謂的『屍解』了罷……嘿嘿,還當真有趣得緊啊……」跟著一轉眼,便瞧到了自己**雙目圓睜,臉上肌肉極盡扭曲而死不瞑目的模樣,不覺嚇了一跳,道:「唉喲!這都什麼時候了我還說這般混話!若我這元神再不趕緊回到**之中,卻真的是要魂飛魄散了……哎,我當時怎地沒向謦兒問清楚,在我自絕之後,卻又是該如何才好……糟矣,糟矣……」
「咦!原來這裡邊自由玄機……」便在那不知所措之際,卻又見得雖自己的肉身已然僵死,但那右臂之上那猩紅色的饕餮龍紋卻是流光湧動,生生不息,愈來愈盛。而窮奇之所以感到不安,便是感到了從饕餮龍紋之中散出來的一股奇異的氣息,這一股氣息強大無比,竟是凌駕於世間任何物種之上,是以它心中大駭,拚命地想將蘇青雲的肉身掙脫了去。
而蘇青雲就這般死死地盯著那饕餮龍紋,越是專注,自己的元神便越是與那流竄的氣息遙相呼應,不知不覺間,正被一點一點地吸了過去。便在這時,但聽「嗡」的一聲,饕餮龍紋倏而精光爆射,將方圓數丈之內都映得一片通紅。跟著窮奇不禁驚吼了一聲,更為不安了起來,雙翼急速撲騰,雙臂兀自甩來摔去。在場眾人見著蘇青雲的屍首又生變故,盡皆嘩然,驚奇不已,紛紛暗道:「莫非這小子可死而復生?!」
蘇青雲越看越是入迷,過了一會,便覺到整個天地都開始圍繞著自己徐徐轉動了起來,愈來愈快,暈眩非常。跟著自己的肉身在饕餮龍紋的催動之下,猛地抽搐了起來。與此同時,也不知是怎麼回事,只聽「嗤」的一聲,自己的元神倏而壓縮拉長,倏而週遭一黑,再次墮入了一片虛無混沌之中,就此什麼也覺不到了。
煙氣裊裊,在一片空曠無垠的境地之中如野馬奔騰,四處流竄。週遭空空蕩蕩,什麼也沒有;光影黯淡,什麼也瞧不清楚。但當他回過神來,卻發現自己已然復了形體,正身處於一個飄渺死寂的境地之中,而這地方自己先前似也曾來過。他不覺往四下掃了一眼,心中一動,恍然道:「不錯,這地方便是我泥丸宮的最底層……我的元神又回來了!」
話音方落,便聽得巨響轟隆,遠處金芒閃耀,一個巨大的黑影從暗處正一步步徐徐朝自己走來,跟著一個再是熟悉不過的聲音道:「小子……咱們又見面了……這時候才來,卻是讓老夫一番好等啊……我說過你我再次於此處相見之時,便是你學成這『龍神附體』之日……我饕餮說過的話,卻是不會食言的……」
蘇青雲聞言轉過頭去,大聲道:「饕餮……你好啊……」
饕餮忽而大笑道:「好?好個屁!我雖知道憑你小子的能耐,定是再會來到此處與我相見的,但你卻偏要選在這麼個時候!若是你方才稍有餘裕,那可就麻煩了……你同誰斗不好,卻偏要選上了窮奇……嘖嘖,你還真當自己所向披靡了麼……」
蘇青雲道:「又不是我找上這孽畜的,又怎能怨我……哎,這事說來話長,不說也罷……」頓了一頓,道:「你既然知道我定會再回來這地方,先前怎地不將這解印之法都說與了我聽,卻要我繞了這麼大個彎子!即便不全說,那怎麼也要將這自絕一事道了明白,也好讓我有個準備不是!」
饕餮笑道:「小子,你倒是會打算盤……可世間之事又怎可一一道得清楚,凡事都要講求個機緣,更何況這『龍神附體』是玄之又玄,妙之又妙,與你凡人那狗屁道法相比,那當是天壤之別!你若沒有此番機緣,卻是想也別想了!而我之前沒同你明說,那自由我的道理……嗯,那日你問起太昊那老兒,他不是也沒說麼……」
蘇青雲道「青帝說是說了,只是說了龍血一事,而這自絕卻是不曾說起了。」
饕餮道:「這般便對了,其實要解開這龍紋,卻是簡單得很,雖有三步法,但實際上只有兩步罷了……這第一步是要龍紋吸收龍血,第二步是要你自絕……而第三步嘛,卻同你無關,便是瞧我願不願意將龍神之力給予你的事了……也就是說只要你能來到此處,那這『龍紋』便也算是解開了!」
蘇青雲聞言不覺恍然道:「咦!竟是這般容易!我想既然你也是應允的了罷……」
饕餮道:「非也非也……這三個步驟瞧來雖是容易,卻是艱難得很!而最為至關重要的便是自絕這一步……」
蘇青雲道:「自絕?這又有何難,不就是抹脖子的事麼……」
饕餮又是大笑道:「我便知道你小子會這麼說,你別瞧這自絕不過是抹脖子之事,但也是世間最難辦到之事!世間之人因欲求死而自絕,但又有多少人是真的想死?這生與死本就是一念之間之事,是以在死的時候心念一轉,才發覺生的可貴,是以往往在死的那一瞬間才是懊悔無比,但最後卻也毫無辦法了,是不是?」
蘇青雲點頭道:「這倒是不錯……」
饕餮道:「我之所以沒將解印之法告之與你,便是怕你因為了要得到這『龍神附體』而暗生死的念頭,到最後也有來後悔,而一旦你自己在死時那求生之念越強,便死得越是快,終究弄巧成拙,便連我也救不得你啦!有道是『物極必反』,凡事都有個限度,你越是想死,卻偏偏死不了;而你越不想死,卻偏偏活不得,你說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