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青雲渾身冷汗涔涔,右臂之上疼痛已極,左手死死地緊攢著右腕,已然抓出了一道淤痕。而與此同時,但見那饕餮龍紋金芒微微一蕩,從中蔓延出一縷縷金絲來,纏繞著手臂之上的血管,宛若一根根細小的根莖扎入了其中。跟著一股殷紅的鮮血順著那金絲徐徐抽出,往饕餮印記的紋路染去。
龍謦兒見著他的樣子,不禁嚇得花容失色,也不知道他發生了什麼事,在旁束手無策,不知所措,急道:「大哥,你到底是怎麼了,我的血……我的血又怎麼了!」
蘇青雲艱難地道:「是……是饕餮……饕餮龍紋……龍……龍血……」此時他早已疼得語無倫次,根本不知道在說什麼。而便在這時,那卷羊皮紙從懷中掉落了出來。龍謦兒見狀趕忙拾將起來,翻來覆去瞧了一番,也不知道是什麼東西,卻在不經意間,瞥見了背面上的字跡。
「咦……饕餮龍紋之解印訣法!」心中一動,趕忙往上看去,可上邊卻是什麼也沒有,不覺大失所望。而此時那食指上的鮮血染不住自前邊緩緩滲透而來,竟而從中隱隱現出了一行奇怪的字符,而自己似是能瞧懂。
龍謦兒思忖了片刻,失聲道:「這……這是龍語!」跟著想也不想,將自己的鮮血逐行往上抹去,不消片刻,所有字符都已浮現了出來。龍謦兒拿到紅燭下細細看了一遍,愁眉舒展,喜道:「難道你總說什麼龍血,原來如此,原來如此!大哥,你有救了!」二話不說,趕忙拿起匕首,往自己右腕上劃去,鮮血立時淌淌湧出,湊到了他的嘴邊,道:「大哥……你快喝下去!」
蘇青雲道:「謦兒……你……你這是做什麼……你這般……這般會失血……」猛地又是一陣劇痛襲來,再也說不下去了。
龍謦兒急道:「剛才咱麼說了什麼來著,你是我大哥,還這般見外作甚!你也別管,趕緊喝下去!」說著將右腕抵上了他的嘴唇,讓絲絲鮮血流入了口中。而便在那一剎那,蘇青雲渾身又是一震,痛楚登時消減,舒暢已極,不覺死死咬著她的手腕,吮吸了起來。
龍謦兒吃痛,嚶嚀了一聲,娥眉緊蹙,咬著嘴唇,就讓他這般吮吸著自己的鮮血。與此同時,饕餮龍紋在不斷吸收了龍血之後,那紋路自上而下,逐漸由金色轉為了殷紅,於皮膚上徐徐遊走擺動,宛若活了一般。而龍謦兒只因失血過多,週身癱軟力乏,臉色蒼白,頭暈眼花,搖搖欲墜,但還是強撐了下來。忽而「嗤」的一聲,那殷紅色的饕餮龍紋驀地紅芒爆射,從右腕之上散了出來,於半空中幻作一隻龍獸模樣,「嗖」的一聲,再而收攏回聚,印在了手腕之上。跟著「彭」的一聲,氣浪四散,將房中桌椅擺設撞得凌亂不堪。
待得一切消停,蘇青雲猛地回過神來,看著右腕上那殷紅的饕餮龍紋,其中一陣陣紅芒如水波流動,晶瑩剔透,生生不息。心知這饕餮龍紋在吸收了龍謦兒的龍血之下已然得以激生了靈性,不覺又驚又喜。忽而失聲道:「哎喲!謦兒……你……你沒事罷!」趕忙將她抱起,輕放在了床榻之上,與她包紮好了傷口,又瞧著他那毫無血色的面龐,憂心已極,自責道:「都怨我……是大哥累了你啦!」
龍謦兒微微搖頭,輕聲道:「大哥……咱們……咱們既已結為了兄妹,你怎地還這般見外……況我體內有鮫珠,這……這不礙事的,休息片刻就好了……是了,那……那卷羊皮紙……只怕你還瞧不懂,我得說與你聽才是……」
蘇青雲道:「好妹子,你就什麼都別想,有什麼事明日再說好了,你且先好好歇息一番罷……」
龍謦兒深吸了一口氣,勉強坐起身來,搖頭道:「不,不,我不將那羊皮捲上的同你說了,我怕……我怕大哥你……你會深受其害……」
蘇青雲雙眉一皺,道:「羊皮卷?上邊除了《軒轅奇術》還能有什麼……哎喲!謦兒,你是說背面的那《饕餮龍紋解印訣法》?可上邊不是沒字麼……」
龍謦兒點頭道:「是……便是這個了……大哥,你且先拿了那羊皮捲來……在地上……」蘇青雲在房內翻了片刻,終於找到了那卷羊皮紙,趕忙拾將起來,又回到床邊,翻過背面一瞧,在那凝結的血漬中赫然便顯出了一行行的字符來,但自己仍是瞧不懂,道:「咦!上邊當真有字!謦兒,這是怎麼回事……」
龍謦兒擺手道:「我……我也不知道……這上邊寫的是龍族文字,也不知道是誰所著,但裡邊的解印法門我非要說與你聽不可。否則……否則,一月之內,大哥……大哥你必當有性命之憂……」於是龍謦兒接過那卷羊皮卷,將上邊的解印訣法一字一句地說與了蘇青雲聽。
這《饕餮龍紋解印訣法》篇幅不多,龍謦兒只說了一遍,蘇青雲便已牢記在心。然而在他聽完之後,不覺心神俱震,駭然不已,驚得說不出話來。
龍謦兒道:「大哥……你既然飲了我的龍血,這解印的第一步便已然成了,若你不照著下邊的步驟,那定會活不過一個月,但卻不知這羊皮卷所記述是否屬實。我擔心……」龍謦兒自得了這麼一個大哥,心中當是歡喜非常。在龍敖死後,這幾百年來她都是一人撐起這族中事務,心身早已疲憊,早念著能有一個兄長去關愛自己,替自己分擔些重擔。其實當她聽聞「龍神夜叉」再現東海之時,已然幾近崩潰,毫無了對策。可一見著蘇青雲,便得以如釋重負,於他莫名地生出一種依賴,這種情愫並非是夫妻而是兄妹之情,但為了大局著想,才心甘情願地下嫁於他。殊不知蘇青雲於她也是這般心思,故此二人不謀而合,結為了兄妹。是以龍謦兒於他極是關心,再也不願失去這麼一個大哥了。而這解印的第二步,便是要蘇青云『自殺』!
當下蘇青雲笑道:「謦兒……這你就不用擔心了,為了要對付狗道士,便是刀山火海我也要闖一闖。且這解印第一步與青帝他老人家說得一模一樣,想來這羊皮捲上所記載該是不差了。你大哥我命硬得很,連閻王老爺都不敢留我,我還怕怎地……謦兒,你就別要多想了,好生歇息罷……」說著扶她躺下,轉身便走。
龍謦兒趕忙道:「大哥……你別走,留下來陪我好麼……」畢竟是少女情懷,在兄長面前總還是抹不掉那一番任性的脾氣。
蘇青雲一愣,笑道:「不想咱堂堂龍宮公主,也開始耍起了性子,賴上了我這個大哥了……」
龍謦兒「啐」了一口,道:「呸……我稀罕麼!」蘇青雲看著他那嬌嗔的模樣,不覺可愛,又知她氣血未癒,回身做在床沿邊上,握著她的手,道:「我不走便是,你快些睡罷……」龍謦兒「嗯」了一聲,不覺倦意上湧,沉沉睡去了。
翌日,是為拜見新任龍王的日子,眾人一早便已候在了瀚海宮中。
「龍王駕到……」倏而號角聲起,龍謦兒依舊著了往日的龍袍,偕同蘇青雲在宮女衛兵的簇擁下從偏殿走上了丹墀。
「參見龍……咦!」眾人方要下跪行禮,卻瞧見二人的模樣,不禁大為驚詫。龍謦兒又復了那王者的威嚴肅穆,道:「都免了罷……」蘇青雲則笑嘻嘻地在旁瞧著大伙。
珊長老道:「謦兒……這……這是怎麼回事?」
龍謦兒淡淡道:「從今往後,我依然是龍王,而蘇公子,卻是我與蘭兒的兄長,也就是龍宮太子!」紫纓、青蓮二人聞言,心下無不大喜,就知道蘇青雲總會有辦法的。龍蘭兒雖然不知道是怎麼回事,但無端多出了一個大哥,自也是喜不自勝。
而五將軍同四長老卻是目瞪口呆,齊聲道:「太……太子?!」沙長老愕然道:「謦兒……你們不是已然成親了,怎麼……怎麼成了兄妹了!胡鬧!」
龍謦兒道:「總之我已與蘇公子歃血為盟,義結金蘭。今後他便是我龍宮太子……諸位有異議也好,無異議也罷,這事就這麼定了!」
四位長老方要說什麼,蘇青雲趕忙道:「四位長老且慢,我與謦兒怎麼瞧都沒有夫妻相,便索性做了兄妹,況那封遺書也只是說我只要是龍宮的人便好,也沒說非要成親不可啊!」
眾人均覺這話說來也不差,且如今情勢緊急,也容不得再行考慮了。珊長老道:「罷了……罷了……只要不壞了規矩,什麼都成……就由得你們罷。且謦兒多了個大哥,也沒什麼不好!」說著招呼了一聲,眾人紛紛下跪,高呼道:「參見太子殿下……」
蘇青雲不覺嚇了一跳,訥訥道:「這……這……哎,大伙快快請起……」卻沒人立起。
龍謦兒湊上前來,吐了吐舌頭,低聲道:「大哥,你這個太子也忒也沒用,就這般場面就慌得不行了……你只需說『諸位平身』便好……」
蘇青雲立時定了定神,咳了一聲,道:「諸位平身!」眾人這才相繼站起。他心下暗道:「嘿嘿,要是狗道是也能給我下跪,那就是更好啦……」想到此處,不覺奇道:「是了!怎地沒見著狗道士?」正要開口,卻不料紫纓早搶在了前邊,失聲道:「咦!狗道士怎麼沒來!」
與此同時,但見一個渾身是血的將士猛地闖了進來,喘道:「陛下……大事不好了,那……那……那伙道士昨晚將的弟兄盡數打傷之後,就不見了蹤影!」
鬼道眾人臉色猛地一沉:「賊道士終是要動手了!」蘇青雲失聲道:「狗道士上哪裡去了!」
龍謦兒慍道:「怎地部署了八百人馬,都看得不住?你等都是幹什麼吃的!都不想……」忽而瞥了一眼蘇青雲,不覺沉住了氣,道:「我知道了……大哥,你瞧怎麼辦才好!」
五將軍立時怒喝道:「他奶奶的,昨晚發生的事,怎地到了現在才來稟報!」
那將士道:「那……那伙道士當真了得,將咱們八百個弟兄都打傷了,沒一個出得了臥龍閣,是以也沒放出消息,屬下……屬下方醒轉,便急忙趕來稟報了……」
蘇青雲沉吟了片刻,話還沒出口,便聽得龍宮後殿「彭」的一聲巨響,人聲喧嘩,鏗鏘呼喝聲此起彼伏,隱隱傳來。龍謦兒不覺大驚失色,高呼道:「不好!是龍塚!」一把抓過蘇青雲的手,同他往後殿奔去。
可還沒奔出幾步,又是一聲轟然巨響,整個龍宮都不覺為之一震,天頂上的裝飾石屑不住簌簌下落。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眾人更是駭然:「又怎麼了!」
隨後但見從宮門外闖進那藍髯大將,一臉驚恐,大聲道:「陛……陛下……不……不好了……是……是……是『龍神夜叉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