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青帝使者，誰與爭鋒
「嗖嗖嗖……」
南際山密林之中，眾人東折西繞，於林間低空疾掠，緊緊跟隨著高空中那十五道光芒，逕往西北方向而去。
在繞過一處山坳，便來至一口深澗之上，那十五個仙道弟子於上空繞了一周，紛紛落在了一座從中拔地而起的山坪之上。眾人想這該是龍首洞了，便住了身形，躲在懸崖邊上的叢林之中，往前窺視。
與其說這是一口深澗，倒不如說是一處萬丈深淵來得貼切，往下望去，一眼不著澗地，黑黢黢便如巨獸血口。週遭水聲轟隆，一道道白練飛瀑從懸崖邊上飛流而下，四下水霧迷濛，氤氳繚繞，蔚為壯觀。中間一座巨峰獨立，峰頂處從石壁之上凸起一大塊坪台，正如一隻巨龍大口，朝天怒吼。不遠處兩座吊橋從崖邊與巨峰相連，盡頭處一條凌空棧道順著山壁一路蜿蜒而上，直達龍首平台。平台之上樓閣林立，或懸空而築，或歇山而起，其上白點密密麻麻，數千仙道精銳弟子居高臨下，日夜看守。當真是『一夫當關，萬夫莫開』之勢，易守難攻，一不留神便有跌入深淵之險！
但見經由那十五個弟子一番通報之後，又湧出了一大撥諸派弟子，將平台邊緣圍了個嚴實。而朦朧之中但見寒光星星點點，顯然眾人都已是寶劍在手，凝神候敵。
蘇青雲皺眉道：「想不到這龍首洞竟是如此的凶險，若這般冒然去攻，定要吃虧……」
紫纓道：「我瞧賊道士這般訓練有素，卻不同其餘派中弟子，該是專為了看守這龍首洞所佈置的。雖他們當是及不上蘇郎你分毫，但若群起而攻，那也是擋不住的……」
蘇青雲點頭道：「不錯，好漢也不敵人多……若狗道士布起什麼陣法來，那就不好辦了……」
凌波仙子道：「瞧這般陣勢，咱們要想接近那龍首坪也不是件容易的事……若上不了那平台，不能從中破敵，也是無濟於事，得想個法子！」
靈兒沉吟了片刻，道：「是了！蘇公子自服食了那『青木靈種』以來，相貌得以大變，就連咱們都認不出來，更何況是那些臭道士……」
蘇青雲恍然道：「咦！我怎麼沒想到，如今我樣貌已是大不同前，況賊道士更沒料到我服食了『青木靈種』，已然痊癒，又怎會想到我會來闖這龍首洞。且此處的狗道士大多都未參與那百花谷一戰，更是沒有見著過我了，而即便是再另行調遣來的諸派弟子，也該認不出我來！」
「唔……既是認不出我來……那咱們便同賊道士好好玩玩……待會咱們便如此如此，這般這般……」眾人聽完後，都不覺「嗤」的一聲笑了出來。
於是靈兒、紫纓、凌波仙子三人從裙擺上撕下一塊碎帛來，將面容遮了起來。蘇青雲一看，讚道：「都說美人兒半遮面，再加上三位的一身清麗脫俗，那當真是仙女下凡啦！」
紫纓「呸」了一聲，道：「蘇郎你少在這拍咱們的馬屁……要真是仙女下凡，你還消受不起呢！」
蘇青雲擺了擺手，道：「不說啦，不說啦，咱們辦正事要緊。」說著走到懸崖邊上一株橫生的古松之旁，將右手輕按在那虯枝上，深吸一口氣，「呼……」的一聲，將青木真氣灌注於其中。但見著那虯枝驀地閃過一陣綠芒，「卡啦啦」愈長愈大，往崖壁外延伸而去。蘇青雲向後招呼了一聲，眾人紛紛跳了上去。
蘇青雲負手傲然在前，三女後邊侍立，就這般御著那虯枝，有若一道天橋，從懸崖邊上一路向那龍首坪乘木而去。
「有人來了！」
「前邊什麼人，膽敢擅闖南際山龍首洞！」
眾弟子見著有人向龍首洞而來，不覺一陣聳動，但人人臉上無不詫異非常。他們自是見過御風而來，踏劍而來，幻葉成舟而來……卻如何也沒見過乘著樹木而來，再看蘇青雲那衣衫翩翩的威武之相，是以眾人都以為是什麼了不得的人物，均不敢輕舉妄動。
轉眼間，那粗大的虯枝已來至平台一丈之外，兀自停了下來。蘇青雲站在前邊，乜斜著眼，望著眾弟子，一言不發。
這時站在前邊的一個龍虎弟子大聲道：「你是什麼人，來這南際山龍首洞又是做什麼！沒事便速速離去，若是想擅闖此地，那可別怪我等不客氣了！」
蘇青雲四人也不理會，只見紫纓咳了一聲，走上前，故意大聲道：「宗主……此處就是龍首洞了……」
眾人不覺一愣，暗道：「宗主？鬼道之中可沒這般稱呼的頭銜！」
凌波仙子驀地喝道：「爾等凡夫俗子，見了宗主怎地還不下跪！」
眾人更是大驚：「下……下跪？這人什麼來頭，竟稱咱們是『凡夫俗子』，還要給他下跪！」
有一人終是忍不住了，大喝道：「好你個妖道，裝模作樣，滿嘴胡言亂語……」
「嗯……」蘇青雲雙眉一橫，瞠視著那人，沉聲道：「大膽凡人，胡言亂語，什麼妖道！吾乃青帝使者……這世間還沒有一人見著我不敢不跪，你等該當何罪！」
「什麼！青帝使者！」眾人無不愕然，又是一陣聳動，人群之中，或驚，或疑，或不屑一顧，或笑……有人冷笑道：「相傳青帝早已羽化登仙去了，這世間又哪裡來的什麼『青帝使者』！即便是有，這數百連來又怎地沒人見著過！」
忽而其中有人小聲道：「喂……師兄，你可小心些，若這人當真是青帝使者，你這般出言不遜，待會咱們都得吃不了兜著走……」
「放屁！放屁！若此人是青帝使者，那我便是玉帝老兒了！」
靈兒佯裝怒道：「宗主自得青帝真傳，千百年來隱匿世間，不問世事，又是爾等凡夫俗子所能及的！爾等有眼無珠，不但不跪，竟還這般出言不遜……宗主貴為青帝使者，又是爾等凡人說見便能見的！如今宗主親尊駕臨，當是爾等八輩子修來的福分！」這一番話，靈兒說得鏗鏘有力，有板有眼，威懾有力，眾人一聽，卻是愣了好一會，盡皆默然不語，更有些人已露出了驚恐的神情。
蘇青雲心下笑道：「靈兒自跟在青靈王身邊，這些話倒是說得有模有樣，我還差點真當自己是『青帝使者』了……」
可饒是如此，眾弟子之中仍是有些人不信，畢竟被派來駐守這龍首洞的都是仙道四派中的精英人物，其心思當是比普通弟子要縝密得許多。
當下人群中又有人道：「既是誰也沒見過，憑你等這幾句話，又管什麼用，若是換做我，這一番話要胡謅亂造，那可是容易得很！」
「不錯……不錯！我瞧你也不是妖道中人，識相的敢給自行離去！」眾人紛紛隨聲應和，畢竟這龍首洞不是任誰三言兩語就能誑進去的。
蘇青雲不覺暗道：「好你個賊道士，倒是不蠢啊，這般難對付……瞧來我不給你們來真的，還當我是騙你們的了！」跟著怒喝道：「無知鼠輩，都活得膩了麼！」
「轟……」但見他渾身一震，木靈真氣猛地沖天而起，那滿頭的黑髮連同雙眸瞬息間變為了碧綠之色，耀眼不已。週身青芒怒射，傲然猶若天神。
「木……木……木靈真氣！我曾從師父口中聽來，這普天之下，能身有這木靈真氣之人，除了青帝，便再無一人……如今青帝已然羽化登仙，若他不是青帝，那……那當真是『青帝使者』！」眾弟子之中，一些道行資深，閱歷豐富者認出了這『木靈真氣』，不禁同時驚呼了起來。
此言一出，眾人無不駭然，這一下，卻是由不得他們不信了。先前那些出言不遜之人，已不知何時躲到了後邊，低著頭，根本不敢與蘇青雲的目光相視而對。眾弟子心中砰然直跳，再不敢多說一句話，不覺紛紛往後一步步退去。
蘇青雲心中大喜道：「嘿……成了……不過話說回來，我自得了青帝真傳，普天之下，這『木靈真氣』還當真只有我一人會，要做這『青帝使者』那也無可厚非了……只盼他老人家勿要見怪就好……」跟著朝三女使了個眼色，四人也不客氣，紛紛從虯枝上騰身躍了過去，落在了龍首坪之上，一步步往前奏去。
眾弟子見著蘇青雲確是為青帝使者，既然不是鬼道中人，這心中也就得以鬆了口氣。雖不知這青帝使者此番來南際山龍首洞是要幹些什麼，但也都不願觸怒於他，自生事端，是以人人都將寶劍斂入鞘中，神色畢恭畢敬，從中讓出了一條通衢大道來。
三女跟在蘇青雲的後邊，見著眾人的神情，心中不覺好笑：「這一回可玩大啦……」
這時一個背負了柄二尺來寬的玄鐵巨劍，滿臉虯髯的粗獷大漢走了上前，拱手作揖道：「在下南際山龍首洞監管，閣皂山靈寶派璇璣掌門座下弟子，呂鴻甫，見過使者……方纔我等有眼無珠，不識尊體，還望海涵！」
蘇青雲一瞧這大漢，便從其眉宇間隱隱覺到一股凌厲殺氣直逼而來，不覺暗道：「此人不簡單，既是靈寶派弟子，該是同璇璣子這傢伙一般，也是個殺人不眨眼之徒……這戾氣如此之重，當這龍首洞監管也是合適得很了……」當下也不還禮，作一副傲然狀，沉聲道：「罷了……不知者無罪，念你等是初犯，便就此作罷……」
「是……是蘇……唔……」龍首洞中，青蓮隱隱聽出了這再也熟悉不過的聲音，心中大喜，不覺失聲喊了出來，好在悟不得耳疾手快，一把摀住了她的嘴巴，輕聲道：「蓮兒，你且小聲些，可別壞了你蘇大哥的好事……嘿嘿，這小子也夠胡鬧的，好扮不扮，這般膽大包天，竟敢扮起青帝使者來了！」
當下但聽呂鴻甫道：「既然使者已不再過問世事，那如今來這南際山龍首洞又是為何？」
紫纓道：「不錯，以宗主身份，自然是不會管你等凡夫俗子之事，可眼下這事，卻是不能不管！」
眾人一愣，暗道：「這青帝使者既是隱居多年，我仙道四派與他又沒來往，這還能有什麼事！」
蘇青雲瞥了一眼眾人，喝道：「你等凡夫俗子要幹些什麼，那都與我毫無干係，可昨日你等血洗百花族一事，又怎生解釋！」
眾人恍然：「原來是為那百花谷一事，怎地哪壺不開提哪壺……難不成他是來為百花族尋仇的！」
呂鴻甫道：「那百花谷一事，系為鬼道妖佞率先挑起禍端，我等……」
蘇青雲暗罵道：「狗改不了吃屎……這時候還想抵賴……」跟著立時怒叱道：「我也不管是誰挑起的禍端，也不管你等有何居心，這百花族數千年來於青帝治下安居樂業，與世無爭，同你人間界更無來往瓜葛。如今青帝羽化升仙，不再理會這人界之事，可你等卻是趁機而起，率了數千人闖入百花谷中大肆屠戮！如此大膽包天，便連青帝的臉面也不給了麼！我身為青帝使者，你說這事我該管不該管！」
呂鴻甫道：「使者息怒……那日我等擅闖百花谷，只是為了取回一樣要緊的事物罷了，而這樣物件本就是為我仙道所有，實是沒想要傷及谷中百花族人……但事事難料，不想那鬼道妖佞來襲，我等雙方大打出手……」
蘇青雲也不想聽他胡扯，將手一擺，止住了話頭。凌波仙子走上一步，高聲道：「宗主身份何等高貴，又怎會與你等凡夫俗子一般計較，今日我等來此，只是為了同你們要一個人！」
蘇青雲道：「不錯，我也不追究那百花谷一事到底是誰的責任……聽聞青羽的女兒青蓮被你等囚禁於此處，為了保住百花一族的血脈，這人，我今日非要帶走不可！這點面子，你等還是要給的罷……」
眾人驚道：「果然沒錯，這青帝使者來此是為了要帶走那小妖女！」
呂鴻甫不覺臉色一沉，道：「還望使者見諒……不是我等不肯給您面子，只是此人於我等實是至關重要，眼下還是放不得的……但使者還請寬心，我等當是不會傷及她一絲半毫，待此事了結之後，我呂鴻甫定會親自將之送回百花谷中！」
蘇青雲暗道：「這些個狗道士還真是不好對付，瞧來是誑他們不住了……如今仙道四派那邊也該是打了起來，我也不能再這般耗將下去了。反正眼下已然順利地上得了這龍首坪，此番計劃也算是成功了……」
想到此處，驀地怒道：「如此說來，你等是不打算放人了！」
呂鴻甫也是不懼，斬釘截鐵地道：「不錯，還望使者見諒……四位掌門有令，無論任何人，都不能將此人帶走，即便是玉帝老兒來了，那也不成！」
眾人都已料到會是這樣的結果，而聽這口氣，四掌門為了那『封魂筆』，該是不擇一切手段了。
當下蘇青雲雙眉倒豎，不怒反笑道：「我一而再，再而三地容忍至此，這般好說好話，卻不料你等竟是如此的狂妄自大，不知天高地厚，敢與我青帝使者拍案叫板！好極……好極……敬酒不吃吃罰酒……讓我親自動手，你等可別後悔了！」
眾弟子在知道了這青帝使者是為了青蓮而來後，均知待會終是免不了一場惡鬥，是以人人心下都已暗自留神，只待對方有所動作，便群起發難。畢竟看守這龍首洞的眾弟子都是四派之中的精英人物，都是些不怕死的亡命之徒，況對方也不過才四人而已，自己人多勢眾，饒是青帝使者，那也是不怕的。但他們又哪裡知道，在蘇青雲的眼中，自己便是有如無物一般，根本不值一提。
當下呂鴻甫冷笑道：「若使者執意如此，那我等也沒有辦法……得罪了！」說時猛地往後躍出一丈，「噌」的一聲，玄鐵巨劍精光暴盛，沖天出鞘。
眾弟子也不需號令，人人心意相通，默契無間，紛紛一聲齊喝，各人身形一晃，便登時將蘇青雲四人圍在了垓心之中，跟著腳上步法相交一換，兀自往前後左右各劃出數步，「刷」的一聲，已然變作了一道嚴密的陣法。但見數千眾弟子兩百人一隊，內外九重，每重分作三撥人馬，彼此插縫而立。這一番變化也不過是眨眼間之事，可見眾弟子訓練有素，臨危不懼。
但聽「噌噌噌噌……」連響不絕，寒芒閃耀，寶劍騰空出鞘，於半空一轉，劍尖直指垓心眾人，密密麻麻，遮天蔽日。
凌波仙子一看眾人這番陣勢，不覺雙眉一皺，低聲道：「不好了蘇公子，這是『太乙九宮絕劍陣』……咱們……」
蘇青雲傲然立於中央，泰然自若，擺了擺手，笑道：「不礙事……只要讓我上了這龍首坪……嘿嘿……狗道士的死期也就到了……我自有計較……」
這時但見眾弟子手中指訣飛舞變幻，週遭天罡真氣鼓舞，整齊劃一，紛紛大喝道：「一宮乾天絕陽……二宮離火絕氣……三宮艮鬼絕和……四宮震日絕天……五宮居中絕八方……六宮兌月絕靈……七宮坤人絕命……八宮坎水絕魄……九宮巽風絕陰！太乙……九宮……絕劍……攝！」
「轟……」天罡真氣匯聚怒吼，滿天的飛劍真氣流動，寒芒暴盛，急速旋轉。
狂風壓面，劍氣嘶吼。
蘇青雲負手而立，衣衫隨風獵獵招展鼓舞，他望著那滿天的劍陣，不覺猛吸一口氣，狂笑道：「吾乃青帝使者……誰與爭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