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地煞凶魁
赫連帝恨皺著雙眉道:「原來是『地煞凶魁』……與我想著不差了……既可死而復生,又可隨心所欲地施展這『鬼甲術』,除了那不人不鬼的東西,又還能有誰辦得到……張凌子啊張凌子,你為將我道趕盡殺絕,竟不惜找來這為禍人間的妖孽!」
秦嫣不解道:「相傳自五百年前那青城山之戰後,張道陵不是已將地府僅存的五個地魁給伏誅了麼,怎地這世間卻還有一個!」
赫連帝恨搖頭道:「這我便是不知道了……難道那張老兒也會我鬼道禁術不成?便是他會施展那禁術,讓這小子變成了地魁……可卻也不對,你瞧那小子的模樣,人道之念這般渾厚,根本不似已然墮入了幽冥的樣子。」
那邊松、玉、璇三人也如這般問道。
張凌子道:「世間地魁大抵分三類,其一為活人納入地煞無可自御,墮入幽冥而成;其二是陰間孤魂不得超度,因機緣巧合,再吸收了地氣之後積聚異化所成;而這第三類是最為詭異且罕見的一種,是為那陽間有了身孕的女子在未產下嬰孩之時便即死去,在入土下葬之後,腹中的胎兒未死,靠著吸收棺材之中屍體所產生的地煞及地氣維持**不腐,其魂魄遁入幽冥,於地府之中煉化了一番之後再返真身所成。當滿七年之後破土而出,有血有肉,具有人道之念,與常人無異。此類情形數百年間才得一例,需天時地利,那棺材所埋之所,又非要至陰至邪的凶地方可。」
「子均便是屬這一類了,他生來就是地魁之身,卻又不同於別的地魁,當是這世間獨一無二的了。我也不知道他從哪裡來,只道自二十年前那一戰過去三個月之後,這小子忽然闖上龍虎山來,指名道姓地要見我。我見著他好生無禮,便也不去搭理,著了個侍僮打發他下山。可這小子不知怎地,竟突然一路打了進來。我見著他使的是鬼道術法,而且年紀輕輕,竟這般不知天高地厚,正待要親自出手,不想他一見了我,便說自己是凶煞地魁,又知道我等一直在尋那四樣法器,當時我就大吃了一驚,問著他想幹什麼,他卻是不說,只說若我同他攜手,於雙方都有好處……這之後的事,你們也知道了。」
玉筱仙子陰沉著臉,心中無不擔憂。
松靈道人皺著雙眉,低聲道:「非我同類,其心必異……況又是『凶煞地魁』……你還當真不怕這小子將我仙道之中鬧得天翻地覆麼!
璇璣子嘿然笑道:「他連這等傷天害理的事都做得出,卻還怕什麼……」
張凌子瞪了他一眼,道:「這卻是無妨,只待我等拿到了那四樣法器,開啟了酆都地府,屆時咱們一齊聯手,還怕宰不了他!」
璇璣子凝望著天邊,歎道:「且不知令高徒有甚麼企圖,嘿嘿,只怕他也同你一樣心思……」
遠處雷聲轟鳴,天地交界之處,烏雲翻湧,遮天蔽日,滾滾而來。四周松濤怒吼,湖中碧波滔天,水霧迷濛。
陰風嘶吼,惡靈戾泣,無數魂靈滿天旋轉飛舞,蔚為壯觀之至。頃刻間,這人間聖潔之地已然變作了阿鼻煉獄。
但聽蘇、卓二人喝聲方落,只見那天空中密密麻麻的魂魄倏而一滯,驀地分作兩撥,層層縈繞凝聚,便如兩個巨大的漩渦,徐徐旋轉而下,紛紛沒入了那兩人的體內。
便在那最後一束魂靈消散之時,那二人猛地齊聲呼吼,「彭」地一聲,兩道玄芒沖天激射,一股黑炎自足底洶洶騰起,瞬息間將其包裹了起來。方圓三十尺之內,草木焦黑乾癟,萬物滅絕。那火焰隨著烈風左右搖擺,點點星炎四下飛濺,辟啪作響。
此時卓子均已脫去了鬼甲冑,手腕一翻,氣刀蕩漾幻化,倏而變作了一柄八尺氣劍。蘇青雲手中的軒轅古劍受那黑炎激盪,自身所蘊的天靈仙氣立時與之相抵相斥,呲呲作響,黑中帶金,絢爛無比。
便在這片刻靜寂之下,但聽「咻」的一聲,那二人身形一閃,憑空匿跡,只見地面之上泛起兩道筆直的塵跡,一路相互馳來。
「彭……當……鏗……當……」一聲聲忽強忽弱的悶響此起彼伏,不見人影,卻見一陣陣的煙塵隨著那聲響紛揚瀰漫,無數道凌厲劍氣夾雜著火苗從中向四面飛散激射,又聽得轟隆巨響,林中數十株蒼天巨樹登時應聲倒下。
眾人見了這般情形,誰也不敢上前。而那二人身法實是太快,不說出手相助,便是連個空隙也尋不著,更不說插上手了,若稍不留神,卻還有被那劍氣傷及的可能。
蘇、卓二人只是奮力揮斬廝殺,也不顧什麼劍法套路,你劈我擋,水來土掩,只求能將對方一劍砍死便好,拼的是自身洶洶真氣,卻毫無甚麼技法可言。饒是這般平淡無奇的打鬥,一邊是軒轅劍使,一邊是凶煞地魁,那其中每揮出的一劍,無一不是雷霆萬鈞,以一當百。
如此這般僵持了片刻,雙方仍是不相上下。就在那最後一聲鏗鏘之後,「彭」的一聲,二人同時反向朝後騰身退去。
卻見那二人身披黑炎,手執神兵,不見面目,便如幽冥炎魔一般,傲然臨世。
卓子均狂笑道:「真是想不到,你小子竟也去過『幽冥鬼域』……不過你也只可靠那『鬼帝冥符』來遏制這地煞之氣,畢竟不是墮入幽冥,同我卻還是差得遠啦,瞧你這般能撐到幾時!」
蘇青雲怒喝道:「不是瞧我能撐到幾時,而是要瞧你能活到何時!你卻也別忘了,我可是軒轅劍使!」
話音方落,但見他徐徐呼出一口氣,那週身的黑炎瞬間斂回了體內,跟著丹田處金芒閃爍,內丹元嬰於氣海內急速旋轉,繼而「呼」地一聲,一股暗金色的火焰復又衝天躥起,更勝從前。
卓子均臉色一沉,奇道:「暗金真氣?」
蘇青雲也不再說什麼,雙手緊握著劍柄,高舉過頭,身形一屈,奮力虛劈而下。「轟……」地面自腳下一路撕裂,一道凌厲已極劍氣猛地向卓子均迎面斬來。
「吞元歸氣——鬼堅!」卓子均大喝一聲,舉起左臂,一面碩大的氣盾憑空而現,護在身前。「當……」的一聲巨響,竟而擋了下來。
蘇青雲雙眉一皺,大罵道:「他奶奶的,我讓你擋……」也不給對方喘息的機會,雙手奮力揮斬,眨眼間,那劍氣一道接著一道,或橫,或豎,或斜,密密麻麻,排山倒海而來。
「當……當……當……當……」卓子均憋足了一口氣,奮力抵擋,那劍氣與氣盾每一次撞擊,自己便向後退去十尺,這般一直退了有十丈開外。忽然「轟」地一聲巨響,卻見一道高約十丈的月牙狀劍氣怒吼著鋪天蓋地般迎面劈下。
「彭——」
氣盾應聲破裂。這堅不可摧的鬼甲盾在蘇青雲那至渾的暗金真氣之下,終是不堪一擊,碎作齏粉,裊裊飄散。但見那劍氣兀自未消,卓子均失卻堅盾,不得以氣劍相格,死死抵擋。突然「啪」的一聲,氣劍一顫,登時斷折。
「轟……」
卓子均當胸如遭重擊,噴出一口鮮血,凌空飛撞而出。蘇青雲心知這還不足以置他於死地,不待喘息,右足一登,化作一束光芒,飛身追去。
「生欲何往,死欲何歸。碧落黃泉,幡旗引魂。生死落幡——鬼御判——死決!」
「啪……啪……啪……啪……」天空中六面幢幡獵獵招展,紛紛落地,於卓子均身旁圍作一圈,驀地一張,玄芒大盛。「匡啷啷……」自那幡中激射出六道碗口粗細的鐵鏈,將他牢牢捆住。「嗷……」繼而一隻擎著血口大斧的惡鬼從地上爬了出來,揮舞著斧頭當頭劈下。
但見蘇青雲手中不停,指訣倏變,大喝道:「冥冥天地,唯吾獨尊,三界馳騁,步虛逍遙。弒神裂魂——崩!」
「嗡……」光圈四面聚合。
卓子均被兩重咒法死死困在中間,不覺大怒道:「好小子,有你的,這般狠毒!」
蘇青雲瞥了他一眼,「哼」了一聲,跟著指訣又變,叱道:「幽門,三尺通鬼域。冥地,羅酆地府開。欲吐地藏——黃泉引!」地面起伏波動,如漩渦旋轉下沉。
「他媽的!你還來……」
忽而暗金真氣猛地沖天而起。
「太極生二目,二目生主客。九宮絕陰,太乙神兵——巽風劍!」金芒當空閃耀,一柄巨大的光劍急急迫下。這一次,蘇青雲竟是使出了凌霄派的道法。
這四道咒法一個接著一個,中間毫無停歇,一氣呵成。
此時卓子均已然無語,卻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只得冷冷道:「是你逼我的……卻勿要後悔!」
「鬼帝秘術——無!」
忽然風歇水止,景色凝固,在場眾人也不知是怎麼回事,但覺週遭空空蕩蕩,什麼也沒有,彷彿置身於虛無混沌之中,這眼前的一切,便連著自己也都只是幻象浮雲一般。
片刻之後,這感覺驀地退散,眾人猛地回過神來,卻見著那四道洶洶咒術不知何時已然消失殆盡,晴空朗朗,一切如初。人人心下不免悸悸,暗自驚道:「『鬼帝秘術』……」
松、玉二人訝然道:「他怎麼會鬼帝的術法?」
張凌子瞇著雙眼,說道:「自然不會是鬼帝教與他的了……且他也只會這麼一式……」
松靈道人喃喃道:「莫非他去過『閻王十殿』?」
張凌子點頭道:「松靈老弟心思倒是轉得快。不錯,子均的確是去過,這術法便是從裡邊學到的。且他也知道如何開啟這『閻王十殿』的方法,若不是這般,我也不會答應與他共事了……」
松、玉、璇三人聽得張凌子如此說,心下無不暗自竊喜。一想到自己辛苦謀劃了四十餘載的計劃眼下便要馬到功成,人人都是激動不已。於那四樣法器,更是無論如何都要奪得到手。
那邊廂蘇青雲見著卓子均於頃刻之間竟將自己所施展的四重道術一一化解殆盡,心中無不駭然,登時便呆住了。嘴裡不住喃喃道:「鬼帝秘術……他怎麼會鬼帝秘術……」
「臭小子發什麼愣,方纔那威風哪裡去了……呔,小心了!」
殺風撲面,卓子均狂笑著俯身急速衝來。蘇青雲暗道:「眼下只需不讓賊道士拿到那『封魂筆』便好……趁著那四人還沒有破劫臻仙,得趕緊制住……」
渾身一震,暗金火焰復又騰身躥起,足尖一點,「嗖」的一聲,當面迎上,便在二人相距不過數尺之遙時,忽而身形一折,繞開卓子均,逕向張凌子等人馳去。跟著大笑道:「你小子耍賴,不同你玩了,我找那四個老傢伙去!」
這邊張、玉、松、璇四人見著蘇青雲朝自己衝來,不禁奇道:「那小子想做什麼,找死麼……」
「哈哈哈,四個老傢伙,你等可知道這『搬石頭砸自己腳』是個什麼滋味麼……如今便讓你們好好嘗嘗!」
繼而他神色一沉,心中決絕道:「他媽的,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