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狐仙美人
風聲呼嘯,煙氣裊裊,光影恍恍惚惚。四下裡空空蕩蕩,也不分東南西北。眾人身在虛無,輕飄飄便如風中落葉,任自東西。
張凌子頭上腳下,無奈也轉不過身來,只得作罷,嘴裡罵了一句,繼而大呼道:「王八羔子,是渾天寶鏡!不想竟在那臭小子身上……原來如此,青城派的李老兒居然胳膊肘往外拐!」
璇璣子盤著雙腿,負著手,晃晃悠悠地飄了過來,道:「嘿嘿,若不是這渾天寶鏡,你等幾個老兒眼下便早歸西去了!」
張凌子怒道:「若不是你先前耍了什麼把戲,無端的讓那小子打上一掌,我等也不至這般下場!去去去……一邊兒去……」順手往旁邊一推,但見璇璣子嘿然一笑,瞇著雙眼,任憑身子打著轉兒往遠處飄去了。
松靈道人往四下望了一眼,大聲道:「那小子那裡去了……」
「在那邊了……」順著玉筱仙子的聲音循去,但見蘇青雲離眾人不過三丈開開外,兀自懸浮在半空之中,早已失卻了意識,而週身光芒閃爍,身上那數十道傷口正自逐漸癒合,完好如初。
玉筱仙子皺眉道:「不知這渾天寶鏡要將我等帶至何處……」
張凌子只是盯著蘇青雲,想著每每眼看就能將他一擊斃命,但總是突生變故,心中不覺大怒,獰聲道:「且不管是哪裡,天上也好,地下也好,先將這小子給斃了再做計較!」說著捻訣唸咒,祭出龍淵劍,正待御劍殺將過去。
松靈道人厲喝道:「快住手,你瘋了不成,若在此施法,將這渾天寶鏡給毀了,咱們誰都別想出去!」張凌子登時一驚,急忙斂了法術,「哼」了一聲,心下極是不甘。
便在這時,前方驀地現出一個光點,繼而逐漸往四周擴散,愈來愈亮,跟著一股氣浪激盪而來,眾人登時被四下撞散,那腦中轟然一炸,再沒了知覺……浩瀚九州。西域,天山。
暗月西沉,銀輝將盡。順著那黯淡的月華望去,目及處儘是一片茫茫原野,草甸高低起伏,襯著一層薄薄的積雪,螢光中墨綠微泛,在寒風的拂動之下,猶若波濤滾滾。天邊,博格達峰有如一堵黑黢黢的鐵壁,縱橫數千餘里,直插雲霄;黑影朦朧,又如一隻擎天巨獸的脊背,上托蒼穹,下踏大荒,將天地一分為二。
轉眼間,山腳之下,白雪皚皚,深沒足膝,松濤怒吼,遼闊無垠。
「噗——」一大塊積雪忽而砸落。蘇青雲躺在雪地之上,朦朧中頓感呼吸滯堵,胸中氣悶非常,四肢又是抓又是蹬,「咳……咳咳咳咳……」猛地驚醒坐起。
「阿嚏……」渾身一陣顫抖,不覺打了個噴嚏,跟著往四周掃過一眼,喃喃道:「這……這是什麼地方,我先前不是還在洛陽麼……」忽而觸到那懷中的渾天寶鏡,恍然道:「是渾天寶鏡……」又見著身上一處傷口都無,衣衫完整,不禁暗自稱奇,忖道:「何老說這寶鏡可知過往之事,卻不知這回又將我帶到了何時何地?」
「阿嚏……娘的勒,且不說這是什麼地方,還真夠冷的……」盤腿坐在地上,暗自將那天靈真氣於週身經脈中運了數周,但覺一股暖流漸漸自丹田騰起,驅走了嚴寒,跟著呼出一口氣,在地上蹦了兩三下,這才往四周找尋出路。
松林縱橫綿延數百里,時下月色又暗,林間坎坎坷坷,枝幹橫斜。蘇青雲也不管這東南西北,這一路走來,不是掉進雪坑,便是被枝椏迎面撞來,一步一跌,心中兀自惱怒不已。他本想御風而行,可一見著頭頂上那如刀似刃的凜冽寒風,便決定還是於林中步行的好。
這般磕磕絆絆地走了半個時辰,眼前除了茫茫樹海,便什麼也瞧不見,心中愈加氣惱。於是又繞繞折折行了片刻,忽而眼中一亮,只見那前邊方丈地之內,四周積雪消散,松柏悄然退去,各種奇異的花草雜亂叢生,在那寒風搖曳之下,從中徐徐騰起如螢火般的星點,滿天飛舞,夢幻迷濛,宛若仙境。在那熠熠星光之下,卻見著草叢之中一個洞門若隱若現,石匾青籐纏繞,其中四個大字仍可依稀辨認:王母洞天!可他識得字不多,倒是不識。
蘇青雲瞥了一眼,見著不認識,也不在意,而眼下實是別無去處,不覺好奇心起,撥開雜草,身形一矮,想也不想便走了進去。
洞中平坦通衢,卻不參差坎坷,一路行來,兩邊石壁之上儘是夜光珠石,金碧輝煌。越往裡邊走,便越是溫暖,蘇青雲不禁嘖嘖讚道:「此處仙氣繚繞,溫暖如春,雖在人間,卻是與世隔絕,不知是哪位仙人的居所!」
不想這甬道甚是冗長,又行了約有一里,忽然陣陣煙氣攜著絲絲芬芳迎面撲來,石壁上儘是水珠凝露。若說先前是溫暖如春,眼下便是炎炎盛夏了。
煙氣濃重,能見不過數尺。蘇青雲雙眼便似罩上了一層薄紗,朦朦朧朧,看得不甚真切,只得摸索著石壁緩緩前行,心中愈發的好奇。那石壁盡處,眼前不覺豁然開朗。
方圓數十里,高低數十丈,四周古樹參天,奇花異草,鬱鬱蔥蔥,一派盛夏景象。轉眼崖壁之上,無數白色的水晶銀輝傾瀉,宛似月華。高處無數的寶石玉珠星星點點,又如天上繁星,好一個靜謐夏夜。正所謂『洞中有天地』便如這般了。
中間是一口淺潭,潭水清澈見底,水面之上熱氣升騰,裊裊縈繞,那五顏六色的仙荷東西一簇,繁盛鮮艷,映著週遭的爛漫螢火,淡淡銀輝,更是飄渺虛無,夢幻迷離。自潭邊數十步地方,卻是一幢用十色玉石砌成的宮殿,只是殿門上的牌匾碎裂,字跡已然不可一一辨認。
蘇青雲佇立在草地之上,眼望著這一切,已然神醉,心中暗道:「這不是仙境卻又是什麼!不說能於此間住上一年半載,便是一生一世,我也是願的了……」
正自感慨陶醉,不覺潭水叮咚,漣漪陣陣,水面上微光瑩瑩流動,恍惚中人影綽約,曼妙婀娜。
蘇青雲心中一動:「難道此間真有仙人?」於是穿過前方那渺渺煙氣,一步步靠了上去,一瞥眼間,見著一旁的大青石上零零亂亂地散著幾件絳紫色的紗衣,便在這時,他不覺渾身一震,體內血脈翻湧,腦中轟然一炸,天旋地轉,一片空白。
透過那薄薄的煙靄,光影中九條銀光閃爍的狐尾於水面上漸漸消失褪卻。倏而一陣微風拂過,煙氣驟散,但見冰肌玉骨,**妖嬈,青絲垂散,窈窕纖腰,一個一絲不掛的絕色女子背對著他,站在清潭中央,潭水直沒肚臍,碧波之下,光影曲折,隱隱乍現。那渾身香汗淋漓,襯著週遭淡淡微光,晶瑩剔透。
那女子聽著後邊有動靜,驀地轉過身來,也不在意自己身上沒著衣衫,兀自撥了撥那細長的秀髮,臉色酡紅如醉,呵氣喘喘,無不令人血脈噴張。
「狐狸?是……是她!」那潭水中的女子,正是紫纓!
紫纓杏眼迷離**,嘴角含笑,這般癡癡地看著蘇青雲,輕喚道:「蘇郎……你終於是來了……」說著身子突然一陣脫力,「嘩啦」一聲,水花飛濺,仰面倒了下去。
蘇青雲猛地回過神來,大吃一驚,失聲道:「紫姑娘,你……你沒事罷!」急忙奔入水中,一把將那女子摟入懷裡,環抱而起,逕往岸邊那座玉宮行去。
燭火搖曳,馥珮馨香,房中雖是富麗堂皇,卻又不同於世間那一般庸俗。羅賬帷幔,才子佳人。二人座在床上,紫纓自方才起便一直摟著蘇青雲,如何也不肯鬆手,那兩團肉脯緊緊地抵在他的胸前,柔軟而滑膩。
但見她半瞇著雙眼,瞳眸中儘是妖嬈嫵媚,雙頰貼在蘇青雲的臉上,嘴中呵氣如蘭,低低嚶嚀道:「蘇郎……這般抱著我便好,你可知道,自你在山中為救我而受了重傷,我心中便有如刀絞……我怕你嫌我是妖類,每日只得躲在一旁暗暗窺視……見著你安然無恙,我不知有多麼欣喜……那日你初學御風之術,在高空上手忙腳亂,我心裡始終是擔心,便助了你一把……哎,你是人,我是妖,終究殊途,我又豈可有甚麼非分之想……這般留在你身旁,只會讓我更增情愫……於是……於是決定不辭而別……」笑了笑,道:「你我未曾相識,又何來『不辭而別』……可自那日之後,我心中無不牽掛……」
蘇青雲又哪裡曾與這麼一個裸體女子面對相擁,這美人在懷,溫香軟玉,只覺對方纖體熾熱如火,欲將自己融化消散,又聽得那低低的呵氣輕吟,不覺一陣的**難遏。
畢竟是正值風華年少,而這又是那自己朝思暮想的紫衣女子,見了這般情景怎能不動於中。眼下他體內慾火洶洶,再也遏制不住,猿臂輕伸,一把將她緊緊摟住。
紫纓身體吃緊,嚶嚀了一聲,臉上酡紅更勝,蘇青雲與她當胸相貼,那一陣陣的急促心跳傳來,無不令人亢奮。
「蘇青雲啊蘇青雲,你怎地這般不濟,饒是你所傾慕的女子,也不可做出如此輕薄之舉!況她是紫冥的妹子,若要讓他知道,非宰了你不可!」便在這幾近克制不住之際,腦海中一個聲音不住迴響縈繞,跟著他猛地清醒,深吸了一口氣,將那洶洶慾火壓了下去。
紫纓見著蘇青雲的模樣,不禁嬌嗔道:「蘇郎……你這是怎麼了,只有是你,才可以……可以……」臉上一紅,便說不下去了。
蘇青雲聽得這話,心中又是一陣湧動,立時不再去想,轉開了話頭,道:「自從那日遇見了紫姑娘,我也是……也是日夜思念……可是……」
紫纓豎起食指,貼在他嘴唇之上,心中歡喜,將嘴湊到他的耳邊,輕聲道:「蘇郎……卻是別說了,你還能惦掛著我,我便已是心滿意足了,只是今夜……便讓我……」
忽然她娥眉一皺,猛地渾身顫抖,一口咬在蘇青雲的肩膀之上,喘道:「蘇郎……你……你快走,我……我快不成了……」
蘇青雲不覺大驚道:「紫姑娘,你到底是怎麼……」還不待說完,一柄短劍已然插入了自己的小腹之中。他渾身一震,體內經脈登時封死,不覺噴出一口血,愕然地看著紫纓,道:「紫姑娘……你……」眼前一黑,倒在床上,昏死了過去。
紫纓右手握著短劍,淚如雨下,哽咽道:「蘇郎,不是我有心害你,只是我……我……」已然泣不成聲。
「啪啪啪啪……」遠處驀地傳來一陣掌聲,跟著一件衣衫飛來,蓋在了紫纓的身上,繼而一個錦衣少年轉了進來,看著床上的二人,道:「花前月下,濃情蜜意,不想謀害情郎……嘖嘖……奇哉,奇哉……自古英雄難過美人關,再配上那『斷魂劍』,這小子今次再也難逃了!」
紫纓渾身動彈不得,瞠視著那少年,大怒道:「狗道士,你竟會這如此陰邪的咒法,也不怕……」
但聽「噌」的一聲,卻見紫纓右手反握著短劍,架在了她自己的玉頸之上,只消稍一用力,便登時斃命。
那少年搖了搖頭,稽首道:「不是狗道士……在下卓子均,見過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