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了另有公幹的杜焜,凌別坐於法壇,默默恢復元力,忽聽背後響起沉重步伐之聲,回首,就見形貌老朽的洛意正領著一具通體瑩白如玉的骷髏將軍緩步而來——
凌別連忙起身施禮,道了聲前輩。此次捕捉嬰鬼,要不是有修為深厚的洛意幫著布下聚煞大陣,強提幽刑功力,他想要抓住千滑溜難纏的小鬼可要多費許多手腳。
洛意隨意擺擺手,笑道:「恭喜小收服嬰鬼,這個陣法不要撤掉,我還要借地煞之力淬煉骨魔。」
凌別立即恭聲應是,命令幽刑讓出法壇核心。
洛意滿意的點點頭,問道:「你對商洛一族有何看法?」
凌別直言道:「終究難通天理,今日不除,日後定為一禍。」
「那殭屍又如何?」
「可以為。」
洛意輕撫鬚梢,饒有興趣的的問著:「殭屍凶性不比狼子遜色分毫,為何殭屍可以為,而狼子卻不可?」
凌別有些奇怪的看了眼洛意,還是直言道:「殭屍本性凶殘,修行之途卻與人族無二,經過修煉可褪去野性,重拾真靈。而狼子得了力量,狂性不減反增。更施展極端巫法破壞自然平衡,荼毒生靈何止億萬?此次要不是有修者制止,立刻就要釀成大禍。為避免其勢大難收,還是趁其羽翼未豐之時盡早剪除為。」
洛意聽言,立即就露出了滿意的笑容,說道:「我派中有各類妙藥丹方三千,更有無天屍大道,你既煉有殭屍,又有同道之心,倒也可入得我派修行。」
凌別急忙謝過前輩厚愛,又稱世俗之中仍有俗緣未了,一時無心向道云云。他沒有想到這洛意一大清早尋來竟然是為了招攬他入門。這玩笑可開大發了,他即使真要找個門派作為暫時寄身之所,也不會找這麼強大的門派。隱修閣中人才濟濟,綜合實力在玄圜大陸排第三,僅次於劍魔宮與清宵道宗之下,當屬魔道第二大派。門中又有幾個老怪物震懾四方,他要真入他宗派,難保不會被幾個老東西識破身份,到時把柄落於人手,多少總有些不妙。
聞得凌別明顯推諉之言,洛意略感意外,不但不嗔,欣賞之情反而更盛。據他所知,眼前這人應該是一個在世俗裡廝混的散修,照理說此等無門無派之人,只要資質不是太差,通常都是想盡辦法想要加入大派修行,今天竟碰到一個資質佳,卻又不願入門的,這倒是百年不遇的新鮮事兒。此種非常之態,讓他留了一個心眼兒,想要探探這小子的底。他想要看看,這小子到底有什麼倚仗,莫非以為單靠自修就能修到高層境界不成?
當下不動聲色,二人又閒聊片刻,這時又有兵丁報知,帥府例行軍議,恭請仙長參加。
二人來到帥帳,其餘眾修者已經在座,軍中將領,則只有伏虎將軍蕭烈一人在場,眼看帳中一副巨幅圖紙,沉聲不語。
這張地圖是修者特地為此次進兵商洛而繪製的草原詳圖。圖中將整個草原鉅細展露無餘,不但詳細無漏的顯示出商洛各處聚集地,還將各國戰區做了大致規劃。
凌別向各同道微微欠身示意,便自顧落座。杜焜一看眾人都已列席,清了清嗓子,說道:「各位請看,三日來初探草原的戰果……」
杜焜單掌在地圖一抹,整幅圖紙立即發生變化,草原外圍,漸漸被染成了七種色彩,最外圍一圈的許多據點,都被標了一個鮮紅的叉。
七國聯軍首次進兵大多撲空,只有幾處撞了幾個撤離不及的小型部落,斬首不及萬人。
元武國十路大軍都遇到骨靈攔截。遇到嬰鬼的卻只有二處,烈虎軍算是受到了特別招待。
那幾路遭遇狼子的軍隊,在人數,兵器,戰法都佔盡優勢的情況下,仍舊付出了不小代價,才將這小型部族完全屠滅。據那一路大軍隨軍修者匯報。許多商洛戰士在戰鬥時都有著明顯獸化痕跡。更有幾個完全覺醒成半妖之體。要不是修者出手滅了幾個剛剛覺醒了妖力的半妖,損失還將更大。
「以下就是戰場留影,各位請看。」杜焜揚手拋出一顆球狀晶體,輕輕一按,晶體便懸浮於空中,散發出絢麗的光影。
這是一副戰陣搏殺的激烈場面。
聯軍隊伍已經完成合圍,將遷徙隊伍堵在一處高坡之,發動著波浪式衝擊,以連綿不絕的猛攻,不斷消磨著對手的戰力與意志。
然而在求生意識的激勵下,沒有一種生靈會甘心任人屠殺,即使是以屠殺他族為樂的狼崽子也不例外。被逼絕路的商洛一族每一人都拿起武器,拚命抵擋著四面八方奔湧而來的人族軍士,一次次打退了人族進攻。
有幾個渾身長滿濃密黑毛,臉似狼形之人,更是頂著刀陣箭雨,殺進軍陣中心,激起一陣腥風血雨。
眾人正看得入神,忽聞得一聲慘叫,整個畫面被濺了一層猩紅血幕,並且開始劇烈顫抖了起來。
眾人大驚,紛紛詢問這是何因由,杜焜有些尷尬的解釋說負責攝錄戰況的是一個新手,一時不留神,被那半妖擲來的飛刀突破了防禦,受了一點輕傷。
此時,畫面一轉,已是戰場殘局。
整個高坡被染成血紅色,聯軍軍士默不作聲的在屍堆中翻找著戰的屍體,同時進行著補刀的工作。
又有一個看似將領的人物,從衣甲中摸出一串珠鏈,緊緊握在掌心,似乎是在默默禱告著什麼。玄圜大陸人族各國都受過狼子荼毒,元武國近年來受到損失最重,他國也不少。
當看到軍士將鋼刀插向一堆尚未死透的少年,終於有一人忍不住了。
「他、他們怎麼能夠這樣……」陽青燕喃喃低語,面一臉不可置信之色。
凌別嗤笑一聲,說道:「你是站在什麼立場說這話,如是修者,就當明瞭因果之理,一切災劫皆由前因而定,怨不得他人。若是人族,那就更加奇怪,放過他們,使他們再去殺,再去搶,這是仁慈嗎?」
「可以教導他們……」
「獸性難馴。」
「你、你胡說!」
凌別聞言,不由啞然失笑,還以為她能有多長進,小姑娘終究還是小姑娘,太過天真。他轉頭對杜焜說道:「你應該給她看看狼子剖腹食嬰的那段留影,她要看過這個,還認為狼子可以教化,我們不妨用一用老辦法,讓她親自去體驗一番,看看狼子會否在半夜裡剖開她肚子玩玩。」
修者曾經做過一個實驗,就是將那些「博愛」人士送入草原,任由他們去勸解感化商洛一族,放下屠刀,接受教化。結果修者們驚奇的發現,那些偉大人士的屍體從來就沒有完整過……不可否認,兼愛之心是一種高貴品質,但若將兼愛視作萬能,那就是作死,被人活吃了都不要怨旁人。因為那根本就是送羊入虎口。
陽青燕艱難的嚥了口唾沫,顫顫巍巍問著:「刨、刨腹食嬰……?」
「噢……那塊晶石我有帶來,哎!當初我看了那個之後,害得我三天沒能進食。我現在就放給大家看。」杜焜似模似樣的翻找起儲物手鐲。
「啊啊!我不看!我不看!嗚嗚嗚~你們都欺負燕兒呀!」陽青燕一聽真有食嬰留影,頓時將腦袋搖得跟撥浪鼓似的,尖叫著埋入蕭雲冰懷中,哭鬧了起來。
宇宙中可不是每一種生靈都擁有崇善的本質,有些生靈天生就因錯誤而生,這種錯誤使他們的心中填滿了毀滅的種子,站到所有生靈對立一面。誓如一些因為遭到不公,從而心性扭曲,想要毀滅一切的極端半妖。對於此等族類,除了賦予他同等的毀滅之外,再無他法可解。
面對凌別的話語,帳中眾人皆是頷首認同,即使是那一直想要抓凌別小辮子的蕭雲冰都沒有出聲,只是將小姑娘緊緊摟在懷中,輕聲說著一些安慰的話語。
凌別嘿嘿冷笑著,說道:「怎麼,不敢看?你一定要看,因為這是草原的一個傳統習俗,你如果不能融入他們的世界,又要怎樣去教化他們?莫非你想用淚水打動他們?嗯,可以去試試。不過要小心他們將你那漂亮的眼珠挖出來吃掉!」
「我不去,我不去!我要回家!媽媽呀!嗚嗚嗚……」少女哭的更凶了。
蕭雲冰狠狠瞪了凌別一眼,不滿道:「你怎得理不饒人!除了欺負小姑娘就沒別的本事了麼?」
「仙子此言差矣,我沒有欺負她,只是實話實說而已。」凌別當仁不讓的說著。
「可是她還是個孩子,我們要給她一點時間慢慢接受……」
「既然來到這裡就必須接受,不然就走。」
「你……你這惑亂人心的敗類!」
「你那徒弟心境不穩,即使修煉也難成大器,還是早早還俗的好。所謂失之東隅,收之桑榆。你不知,她現在每夜裡都受到雨露滋潤,那滋味兒……嘖嘖嘖~仙子一定沒有嘗過。」凌別斜眼打量著蕭雲冰飽滿雙峰,怪聲怪氣的說著。
「你!你這『淫』賊!我……我要……」蕭雲冰怒不可遏,幾欲當場發威動手。
「咳咳!都不要鬧了,小姑娘不懂事,難道你們也不明事理嗎?此時正值我人族一致對外之刻,你二人有何私怨,都要暫時壓下,明白嗎?」洛意眼見二人有相爭之勢,急忙出言制止。
凌別哈哈一笑,立即閉口不言。蕭雲冰也是冷哼一聲,止住了話頭,只是以一種要吃人的目光死死盯著凌別。使得坐於凌別下首的陽青炆都覺渾身不適,如坐針氈。
洛意有些無奈的看看二人,朗聲道:「眼下有三處目標,離現在紮營之處都有幾百里路程。各地相距行程,長則十日,短則數日,為了避免再度撲空,延誤戰機。各位此行的任務就是查探敵情,搜尋狼子蹤跡……」
最後分派結果是,凌別同陽青炆一組,蕭雲冰同陽青燕一組,杜焜則同赤霞子一道,分頭探查三處營地。
凌別雖然本身實力平平,但是幽刑所展現的實力十分可觀,所以也被高看了一眼,委以帶新手歷練的任務。
杜焜苦笑著看看凌別,最後還是沒有出聲,他才不想跟著那個只會吃喝看戲的赤霞子一同行事,奈何前輩如此安排,他也無法出言質疑。
出行之前,凌別又將四具靈屍,一具鐵屍,一併埋入地下,借助嬰鬼軀殼催化殭屍。多年來,他只將這些殭屍埋在郊外墳場,草草佈置一個聚斂陰氣的陣法,使他們自行吸收屍氣便不管不顧。凡俗墳場多建在透光通風之所,屍氣難以凝聚,凌別又不願整天埋首於屍堆中,以自身元力滋養殭屍,所以幾年來這幾具殭屍功力幾乎沒有長進,依舊是一副癡癡呆呆,半死不活的樣兒。
「沒有想到前輩擁有一具這麼強大的水屍。」陽青炆讚歎的說著,他其實認得幽刑的面容,那曾經是他家中一個妄想吃天鵝肉的家僕。
凌別笑了笑,說道:「還要多謝你家送了一身好皮囊,不然他可醜的沒臉見人。」言罷,將嘿嘿賠笑的陽青炆拉入烈焰飛梭之中,破空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