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曲追引領著走過七拐八彎的迴廊,凌別來到政和殿中,這裡是劉策批示政務的別宮。
揮退了一臉獻媚之色的曲追,凌別步入殿中,就見劉策坐於桌案之後,埋頭批示著各類奏章。身後,有一眉容姿端莊秀美的宮裝麗人陪侍在側。
此女就是甄後之女,甄妮。她因身份特殊,甄後自然不會蠢到用凡俗間的禮教來教導她。所以她在劉策與甄後多番誘騙之下,沒有經過多大抗拒便拋卻矜持,接受了娘親的安排,與生母甄後共同服侍著劉策,大被同眠起來。年前又替劉策誕下一子,深得寵幸。連批閱奏章都要有她陪侍在旁。
甄妮懷中抱有一個小小襁褓,口中哼唱著輕柔的曲調,將小傢伙帶入夢境,再看向神色專注平穩的劉策,一片深情不言自表。劉策抬首看向甄妮,面流露出和煦的笑顏,眉宇中同樣傾注著深厚情誼。
在甄妮正式決定棄絕仙緣之日,仙霞閣眾多長輩齊至元武國皇城,再三勸阻不果,只得頻頻搖頭歎惋,廢去她修為,由她去了。修行是無法強求的,留不住心,留人又有何用?就這樣,甄妮放棄了超脫和自由,甘願屈身於凡塵,守候著小小的溫情。求仁得仁,她的確得到了凡塵的溫情。即使不知天地有道,她的心中同樣獲得了別樣的滿足和充實。在凌別眼中,甄妮的靈魂並沒有因為失道而墮落低沉,而是散發出柔和的光輝,照耀身邊之人。這種光輝甚至不下於修者將心神融於天地所發的自然之光。看到此情此景,凌別也不由感歎,世俗私情的確也有動人之處。可惜,終不能久。一切俗緣走到盡頭,不論願或不願,只能選擇重新開始。所有的美好終將隨時光淡去。這美好的光,百年之內必將熄滅渙散,到時就是她品嚐溫情苦果之時。只求當下,不求長遠。只知今生,不知來世。這是人心大惑。
凌別漫步前,笑道:「小寶寶長得真好看。是個女娃,叫劉仙舞?」
劉策見到凌別行來,立即放下手頭奏章,起身相迎。
二人分賓主落座,凌別要來嬰孩,抱在懷中把玩一番。這是一個資質不錯的凡人。骨骼勻稱,眼睛有神,同樣沒有絲毫半妖體征。
把玩了一番劉仙舞,又送她一塊玉石掛墜,凌別使了個眼色,劉策立即屏退下人,又讓甄妮先將小公主抱到後殿歇息。
眼見四下已無雜人,凌別就向劉策詢問起征伐商洛之事。
「……已經調集二十萬屠狼鐵軍,開至涵勻關待命。尚有十萬精兵仍在各地訓練,再過一月即可開撥。」劉策毫無隱瞞的說著。此次遠征商洛之軍,精心甄選年逾,才算正式組成建制。這支初建新軍,經驗或許沒有久經沙場的老兵豐富,但是他們的戰鬥意志絕對不亞於任何老牌勁旅。商洛侵入元武國,事後統計,全國傷殘近百萬人。此次屠狼大軍,每一個軍士皆是同狼子有著不共戴天之仇,並且每日都被灌輸著狼子在邊境所犯下的惡行。甚至有修者帶來投影水晶,使他們一次又一次的見證了狼族的殘忍嗜殺。在長期的渲染之下,眾軍士心中的悲憫之情已被仇恨取代。面對商洛一族,他們已經能夠完全勝任屠夫的角色。
其實,劉策本來是不贊成屠殺的,他覺得應該採用分化奴役的手段,慢慢同化這支蠻夷種族。他覺得傾七國之力,想要消化掉商洛這點人口應該是十分容易的事。這個提案立即遭到了修者的否則。修者最怕的就是商洛血脈混入人族了。同化?那不正合了妖族的意嘛?人族修者曾經不止一次的向人族君王揭示著可能的未來,對於修者所揭示的未來,劉策雖不是全信,但他也犯不著在這些小事跟修者不過去。狼子嘛,滅了就滅了。反正只要多佔據幾處水草肥美的草場,多搶到一些牲口家畜,想要人口,多鼓勵生育就是了。他從前鎮守邊關多年,見識過太多狼子過境的慘況。所以他對屠滅狼子之事說不贊同,但也不會有太多異議。近百年來他們屠殺起元武百姓從來沒有手軟過,身為元武國君,他有什麼立場去替一群蠻夷考慮?以德報怨的蠢事劉策是幹不出的。
聽聞劉策已將一切佈置的井井有條,凌別滿意的點著頭,又向他提出了希望隨軍出征商洛的請求。這正是劉策求知不得之事。當下便高興的應允了下來。
「還有一事,我總覺得不對勁兒……」劉策欲言又止,想了想,最後還是硬著頭皮說了出來。原來,他竟在歡好之中,聽那榮妃喚出了另一個男子的名字……
凌別聞言,就笑說你不就是喜歡玩這個調調兒嘛。劉策立即懊惱的稱說這回感覺完全不一樣。平常他只是覺得新奇刺激,這回卻像吃了蒼蠅一般難受。並且立刻就無法繼續,接連幾日都無法再起,這可是勇猛異常的劉策從未遇到過的窘境。遇此等丟人醜事,劉策首先想到的不是太醫,而是凌別。在他心目中凌別可比太醫厲害多了。所以就托吳明急急將凌別尋來,希望他能幫著看看,到底是出了什麼問題。
凌別聽過劉策訴說,也覺事情有些蹊蹺。劉策體格健壯異常,現又正值壯年。斷斷沒有突然不舉之理。收拾了調侃心情,凌別仔細替劉策檢查一番,沒有發現任何怪異之處。沉思片刻,問道:「你的身體沒有問題呀。你現在還是不行嗎?」
劉策有些不好意思的說著:「現在雖然好了,可是回想起來心裡還是毛毛的。所以找你給我看看。這到底是病了還是怎的?」
凌別點頭道:「榮月呢?叫她過來……」話音未落,忽有一嬪妃打扮的俏麗佳人,闖進殿來,撲倒在劉策腳邊,梨花帶雨的哭訴著要「回家」。
劉策把臉一板,冷聲道:「你要回哪個家?你既是我妃。就是我元武國人。元武國就是你的家。」這哭泣女子卻是那八年前作為貢品獻給劉策的榮月公主。
榮月不甘的撲倒在劉策腳邊,急聲道:「可是臣妾一念及父皇病故都不能弔唁,臣妾心中就……皇,你就成全了臣妾。只此一回,下不為例……皇!」
凌別忽然插言道:「榮妃,是否時常有一男子入得你夢,與你在夢中交媾?」
「沒……啊!你怎知?!」榮月微微一怔,剛要矢口否認,忽覺心中一沉,不由抬頭看向凌別目光,復又支支吾吾的說著:「那、那只是夢……」
凌別搖頭道:「那不是夢。」
「好賤人!竟敢背著我偷人!還不快快從實招來,那姦夫是誰!」劉策一聽榮月竟然真有,立即被氣得怒不可遏,揮掌就要朝榮月臉摑去。他喜歡玩一些比較古怪的遊戲,但這並不代表他真能容忍身邊女子犯下越軌之事。
凌別揚手揮出一道清光纏住劉策,嘿嘿一笑,說道:「你不要怪她,她是被人下了情咒,身不由己。」
「情咒?什麼情咒?」劉策掙了兩下,沒有掙脫,這才不情不願的問了起來。
情咒顧名思義,即是以咒語符菉引得情思之法。此咒多以受術者常用之物為引,由下咒之人貼身佩戴,再輔以咒法陣勢,牽引心念情愫。施展情咒之法多種多樣,一切沾有受術者氣息之物都能作為勾魂法器。精神修為高一些的,甚至可以不借任何外物,隔空萬里以神念下咒。不過這種咒法雖然容易施為,要破解也是解法多多,並且只對心智軟弱之人有效,碰到剛強一些的,效果就小很多。誓如若是有人想對劉策施以情咒,迷其心志,那就是萬萬行不通的。
聽過凌別解釋情咒由來,劉策皺眉道:「此咒可有法解?」
「很簡單。」凌別雙手虛按,再張開,掌心就躺著一塊晶瑩玉潤的玉符。「這塊玉符已被我施以安神咒,抵擋惑心小術綽綽有餘,你帶。」
榮月依言戴玉符,一道黃芒閃過。榮月立即悲呼一聲,跪倒在劉策腳前,痛哭懺悔,抽泣著道出了前因後果,原來她夢中那人,正是二年前新登帝位的岸潮國新主,戚天軒。榮月同戚天軒乃是一母所生,戚天軒年少之時性情十分柔弱,常得榮月照顧護持,姐弟二人感情甚篤,曾經一度生出情愫,約定一同逃出宮門,遠走天涯……但是,天不從人願,就在二人相約出逃前夜,榮月便被父王抓去,作為獻禮送給濱海城城主,支持他謀反起事。後又因事敗,轉送於劉策。劉策強大的人格魅力,豈是一個弱氣的小男孩能比,榮月在劉策身邊,沒幾天就將弟弟徹底忘去,落入了劉策情網之中。安心當起了榮妃來。據說自榮月被逼許給劉策之後,這戚天軒就性情大變,不但漸漸變得剛強了起來,六年之後,更是在一場宮廷政變之中力壓眾多兄弟。一舉登帝。
凌別知道此事原貌遠非榮妃所述那麼簡單。方纔已論及。凡間各國因為看不到未來惡果。所以大都只願意出兵共伐商洛,而不願行那滅族之事。他們天真的認為屠殺俘虜有傷天和。一群不明天數的庸人,口口稱說天理,這就讓人有些啼笑皆非了。宇宙之中,一切尚未超脫族類,想要久存,非爭不可。你若不爭,自有那爭勝族類來將你取而代之。修者若真要事事順天無為,凡人早就被滅種數回了。哪裡還能輪到那些無知之人說些偽善之言。修者為延人族氣數,行殺伐之事,對天地未必有功。對人族,那就是大功一件,若是成事必結善果。有史以來,人族正是靠著不斷的破壞和殺戮,氣數才得以不斷延續擴大,才有了當下這番人族執掌大陸的局面。紛爭只有戰爭一途才能解釋嗎?當然不是。但是對於一個族類九成九都不明天理的種族來說,一切言語都是無用。想要生存,還是分個生死最為直接明瞭。
因此,對於那些不識時務的國君,修者自然不會對他多言。他們只在暗中選擇親近勢力,取而代之。這個戚天軒多半就是岸潮國修者另立的明君。對於新立君王的一些「小小請求」,修者自然樂得隨手幫助一把,做一番順水人情。
劉策呼哧呼哧的喘著粗氣,叫道:「不能就這麼算了!該死的戚天軒,他竟敢……竟敢……」
眼見劉策似乎真被氣得不輕,凌別心中就是一陣好笑,劉策曾經干自己老爹的女人幹的十分有味,現在他也嘗到了妻女被『淫』的味道。也算是體會到其中滋味兒了。凌別乾咳一聲,正容道:「那你想怎樣,總不能為了這事就與岸潮國開戰。現在是人族一致對外之刻,實在不宜輕啟紛爭。你必須顧全大局。」
「你幫我作法,我也要入夢,我要干她母后!干她全族女性!」劉策已經徹底抓狂了。
凌別微微一愣,說道:「這……我可不擅長這些。在夢中『淫』女只不過是逞一時之快罷了。此事我們佔理,你二人身份相當,你就不用怕他。我給你搞個厲害一些的玩意兒。準保替你出氣就是。」話音一落,便揚手拋出一條凶魂厲魄,屈指一點,本來摸樣形似野豬的凶魂搖身一變,化作一個不著寸縷的美艷女子,看樣貌,竟與榮月有著七八分相似。
凌別審視著鬼魂,歎道:「凶魂擬人到底是差了一點火候啊,還要借榮妃精血一用。」言罷,手掐靈訣,就見榮妃眉心射出一道細小血線,融入裸身女子體中。這女子受了精血,面貌逐漸模糊,待到一切平靜下來,已是同榮月生得一般無二。
劉策好奇的想要前觸摸,一摸之下,只覺觸手虛若無物,一股陰冷之氣順著臂膀經脈襲向心脈。劉策大驚之下,連忙撒手,高叫道:「啊!這是什麼東西,這麼冷!」
凌別命令著鬼體遁入榮妃體中,又在她額頭畫一道靈符,這才解釋道:「這是鬼夢。是一種反制遠程操心之術的法門。我以凶魂厲魄為引,效果更加強大,不但做夢之人要受凶鬼驚嚇,連同釋咒之人都要遭到凶魂厲魄的反噬。那戚天軒若是再以引夢之術來勾取榮妃魂魄。他就會在興致正高之時……嘿嘿。準保他下場比你淒慘十倍不止。這種報復你總該滿意了。」
劉策拍手稱快,又問:「這種毒咒可能將他咒死?」
凌別搖頭苦笑,這種程度的咒法,最多讓那岸潮國君大病一場,一年半載無法人道罷了。對方怎麼說也是一國之君,就算偶有失德之處,稍作懲戒也就是了。要是真下狠手把他給咒死,那凌別自己也要有大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