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子時,永安城中——
此刻戰禍已解,宵禁卻不解。巡邏兵丁依舊日夜往返於城內各處要害,不敢有一絲懈怠。因為城中大小官員都知道,王爺正在面臨一個困難的抉擇。踏錯一步,搞不好又要開戰……
一個身著一襲白衣,滿頭銀絲的中年男子,穩步行於城中。二隊擎著火把的披甲軍士與這人擦肩而過,視如不見。
「該死的劉策……壞我大計!不殺你怎能解我心頭之恨……」白衣男子眼中閃著綠光,心中暗恨。他就是遭到凌別屢次作梗,最後連老巢都被人端掉的倒霉妖族,人稱噬心老祖,大名郎傲是也。
倒霉,是郎傲對自己最近運勢的總體評價。本來計劃的好好的大計,不知怎麼的,竟都頻頻出錯,最後導致整個計劃功虧一簣。連自己都不得不狼狽逃竄。
首先是嬰孩供給中斷,據說是下面蠢材辦事不利,被官兵逮個正著。這是小事,最多就是自己不能貪嘴而已。接著就是大串霉運連番爆發,朝思暮想之人不告而別,奪取永安城之計落空,手下修者頻頻失蹤,最後竟然連負責監視修者異動的殘劍殘魂也是不知所蹤。現在想來,這二人怕是已經遭到不測了。可惜了兩條忠犬,郎傲有些鬱悶的想著。他似乎忘了,一切的偶然,背後都有其必然存在。凡俗愚人,時常將失敗歸咎為「時運不佳」,聊以。郎傲在世俗混跡多年,不知不覺間,也染了一些凡人的壞毛病。其實,他一切的失敗,都只是因為那小小的口腹之慾,惹出了一個惹不起的傢伙。如果不是他硬要生吃嬰孩心臟。永安城不會不破,手下不會「失蹤」,大計也不會這麼快就被人族所察。千里之堤毀於蟻穴,死劫並不會憑空突降,世間沒有無因之果。可惜,當局之人,又有幾人能夠注意到此種旁枝末節,做到唸唸無礙,萬法隨心呢?
郎傲覺得自己輸得很冤,因為他在玄圜大陸之,受到人族大勢壓制,根本無法放手施為。人族修者實在是太多了。各國都城有修者,使得自己無法對皇族下手。各地還有大小散修,家傳門派,自己哪怕稍微搞出點大動作,都要引起修真界注意。面對劉策,自己更是無法用強,迷神惑心之類的法術就別想了。別說這劉策心性果敢堅毅,尋常控神之術施在他身,只能適得其反。即使能夠順利將他制住,等他打下元武國,與修者一接觸,最後倒霉的還是自己。所以,郎傲只能拚命的討好結交於他,以期將劉策漸漸引入自己精心佈置的計劃之中。
為了適應戰爭狂人劉策的步伐,郎傲不得不更改原本計劃。從扶植親善商洛主君台,改為教唆商洛向元武國發動『自殺』性攻擊,使其自取滅亡。這樣,即使商洛的男人全部戰死。他們的女人,孩子,也將順理成章的成為元武國財產,自己的目的也就達到了。郎傲心中十分清楚,劉策雖說平時一直叫囂著要屠滅商洛,其實他並不是一個純粹的屠夫,面對沒有抵抗能力的女人和孩子,特別是失了娘親的孩童,他會手下留情的。
「沒想到那群骯髒的雜種們這麼好騙。」郎傲曾經一度為商洛國人的愚癡而歡欣雀躍。不過現在說這些已經沒有意義了。計劃暴露,這群廢物徹底廢了。他清醒的認識到,修者們甚至不削親自動手,他們只需開出一些條件,鼓動那些凡間王者。再由王者,派遣手下軍隊,以大義之名,去殺,去燒,去搶!憑商洛目前國力,根本無法抵禦人族聯軍圍攻。雖說,因為某種異動,那些廢物體質的雜種擁有了一些低等的力量。這種力量對付凡人還能起到一定作用。對修者,就有些不夠看。郎傲本想仔細探查一番異動源頭,現在這個計劃也不得不放棄了。他必須立刻離開這裡,多待一刻,都有性命之憂。
「起碼也要把那壞我大事的劉策給宰了,否則,我豈能甘心呀……劉策……你等著我!卑鄙的人族,該死的無毛猴子……」這郎傲看來真是給劉策氣的不輕,想著想著,又開始喃喃的詛咒起他來了。
在軍營中撲了個空的郎傲,有些吃驚的跨入供奉府大門,「這就是供奉府?什麼玩意兒!半夜三更,連門都不關!」
沒走幾步,他又看見了更為奇怪的景象。只見一隻精壯的大黑豬,正同一隻嬌小艷麗的紅雀,圍坐在涼亭之中,賣力的吃著各種水果。郎傲不由看呆了,他想不明白,大半夜的,一隻豬,為什麼能夠到處亂跑,還在吃水果。
「奇怪的傢伙……不管它,我可不是來看豬的。」郎傲冷哼一聲,向著裡屋走去。
供奉府正廳之中,精力旺盛的劉策,正在向著老道吳明喋喋不休的講述著他那治國之道。吳明抱元守一,凝聚心神,費力的抵擋著劉策的精神攻擊。他也有一些佩服劉策了,憑他這種連續說大半個時辰,大氣都不喘一下的功夫,要是肯去街邊替自己賣假藥,一定能夠獲利頗豐。
吳明搖頭晃腦的聽著,忽然心神一動,一個肘擊將坐於一旁昏昏欲睡的東陽義敲醒。揭起一塊茶蓋,向窗外擲去。
茶蓋飛速旋轉著,噗哧一聲穿過紙窗。沒了聲息。
「師兄,有情況?」挨了一下的東陽義刺溜一下跳了起來,沒頭沒腦的四處打量著。
吳明一言不發,雙目緊緊看向室門。
大門無風自開,從門外跨入一身形瘦長,面龐清矍的中年男子,望著室中三人冷冷而笑。
「噬心老祖!」劉策大驚之下,立即躲到吳明身後。他心中暗罵史淳安不是東西,關鍵時刻竟然推說有事,不肯護衛自己。現在老祖找門來尋仇,也不知道這老仙能不能頂事。
吳明也是心中暗暗叫苦,噬心老祖,那可是連師尊都忌憚的老妖。自己對付他手下那些蝦兵蟹將都十分不易,怎可能是這老妖的對手。他立即傳音東陽義,要他趁自己纏住這老妖之際盡速逃離,去找門外的朱焱進來幫忙。
郎傲滿意的點點說,笑道:「好劉策,生路不選,偏要尋死。今日我便成全你!」話音一落,揚手射出一團綠霧,直撲三人而去。
粘稠綠霧尚未近身,吳明就覺一陣目眩,他立刻就知這是一種煉製過的毒物。吳明揚手打出一道風靈符,築起一面風牆,稍稍延緩毒霧來勢。趁這時機,取出碧翠丹分與二人服食。眾人服下解毒靈丹,週身立即浮現出一圈淡淡青光,抗拒著綠霧侵襲。原本憋悶難忍之感立時緩解。
「咦?這是什麼靈藥,竟然能擋住我的硫煙瘴?」郎傲有些好奇的問著。
吳明摒棄雜念,輕叱一聲,晶嵐劍飛射而出,直取郎傲面門。東陽義眼見有機可乘,飛速向著一側窗戶電射而去。劉策微微一愣,跟著東陽義就逃。
郎傲無所謂的哼了一聲,張口將毒霧吞入腹中,又拋出一隻三足玉鼎。玉鼎懸於室中,罩定晶嵐劍光,射出數縷淡淡白霧,相互交錯著纏繞而去。吳明連忙運使飛劍閃避,不料這白霧頗具靈性,幾下圍堵包夾,便將晶嵐劍緊緊裹住。吳明心頭一涼,頓覺劍訣重逾千鈞,就如渾身被綁一塊巨石一般,抬首投足都是吃力萬分。其實這只是一種初級的借物定身法門,這是一招集防禦反擊於一體的實用法術。只要吳明立刻掐斷與飛劍聯繫,便可解套。只是,如此作為,晶嵐劍也必將被那玉鼎收去。
東陽義逃到窗邊,縱身一躍,轟的一聲巨響,他撞破了木窗,卻又被重重的反彈了回來。原來,窗外竟不知何時立起一面厚重石牆,將出路完全封死。東陽義毫不知情的想要魚躍而出,自是去的有多快,回來的更快。
頭破血流的東陽義壓在劉策的身,哼哼唧唧的爬不起來。身下的劉策更是痛苦難當,彷彿全身骨頭都要斷了一般。幸好他武功底子不錯,才沒有被這巨大的反衝之力給一下壓死。
郎傲哈哈一笑,抖手射出一道暗芒,變作一條通體暗紅的三眼靈蛇,纏無法動彈的吳明,狠狠咬了去。
老道吳明慘遭蛇吻,面一陣青白,軟弱無力的倒了下去。晶嵐劍失去依托,微微一震,便被玉鼎攝入其中。
郎傲召回玉鼎,把玩著嗡嗡低鳴的晶嵐劍,樂道:「看不出來,你這老小子修為極差,法寶飛劍倒還有些樣子,這把劍就送給我罷。」語畢,毫不客氣的將飛劍收入囊中。
「劉策,現在可是後悔了麼?」郎傲一腳踢開動彈不得的東陽義,俯身看向劉策,滿臉戲謔之色。
「……」劉策梗著脖子,雙目死死盯著郎傲,卻是一言不發。成王敗寇,他實在是沒有什麼好多說的。
「很硬氣。老祖我就喜歡有脾氣的小朋。哈哈不要急,我不殺你,先殺他!」郎傲故作輕浮的撫摸著劉策面龐,直將他氣的張口欲咬,才哈哈大笑著,向著口吐白沫的吳明走去,他覺得這個老小子身應該還有一些寶貝。所以要先把他給料理了,自己才能徹底安心。
「中了赤煉飛蛇之毒都能不死,這種解毒丹藥不錯。藏哪兒了,快點交出來!老祖心情一好,說不定能給你一個痛快的死法。」郎傲麻利的在吳明身掏摸起來。
「哼不准你欺負這個小傢伙,不然臭凌別回來非跳腳不可。」一個尖細好聽的聲音自郎傲身後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