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別領著東陽義來到庫房,搬過一口楠木大箱,說道:「這一箱子靈藥送給莊主。裡面都是我師父煉製的八寶生肌散,專治各種外傷,還有補血安神之功。戰事將開,有了次藥,可大大緩減貴莊弟子傷亡之數。至於如何分配,全由莊主自行安排。」
凌別看這東陽莊主乃是福緣相伴之相,特地送給他大量丹藥,以免老徒弟濫充好人,救起許多本就應死之人,不明不白替人頂劫。
東陽莊主連聲稱謝。
凌別隨口道:「不用謝我,這些丹藥都是師父煉製的。對了,這裡有十塊防禦玉符,隨身佩戴,可擋災劫。其中一塊煩請莊主送予李嬸,呃……就是李立的娘子,其餘你可自行分配。」
東陽莊主接過十枚造型精巧古樸的玉符,嘖嘖稱奇不已。
「哥~你快來看呀,小金好像生病了!」莫然急匆匆跑來,焦急的喊著。
「嗯,我一會兒就來。」凌別淡淡應了,心中卻也是一急,這啖金蠶可是他的搖錢樹呀。要是真有個三長兩短,即使以凌別這種豁達心性,也要鬱悶上好久。
東陽義一看臨別有事,連忙道:「小哥兒你去忙吧。就不用送我了。我現暫住於東陽客棧之中,就在城西晌市口那塊地兒,那也是我東陽山莊在永安城的據點。你若有事,儘管過來尋我。」說罷,扛起木箱,樂呵呵地跑了。
凌別被急匆匆的莫然拉著,開口問道:「不用這麼急,你說說小金到底是什麼病狀?」
莫然拖著凌別,頭也不回道:「貘也說不清楚,反正就是和平常不一樣了。還有就是小金已經有兩天不肯吃東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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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別進入金蠶閣中,就見啖金蠶縮成一個金球,不時的在室內滾來滾去,好像十分慌張的樣子。
莫然焦急道:「哥你看怎麼辦嘛!小金不吃東西,也不陪貘玩,就知道滾來滾去,滾得貘頭都暈了。他會不會是吃壞了肚子,想要消化消化呀?」
凌別略一感應,立即明白了是何因由致使啖金蠶心緒不定。「不用擔心,小金是金性靈蟲,他是感應到了天地間金元不正常的波動,才會如此焦躁不安。這不是什麼大事,過兩天等它習慣了就沒事兒了。」
莫然抓著小腦袋,問道:「什麼是天地間金元不正常波動呀?貘不懂。」
「就是要打仗了。刀兵一起,金劫即生。戰火過處,哀鴻遍野。」凌別收拾著室中被啖金蠶撞得亂七八糟的晶石,隨口回道。
「啊~!這麼可怕呀,哥也要打仗嗎?貘可以幫你。」小姑娘認真的說道。
凌別輕笑「這是凡間的爭鬥,與修者無關。我們只需作壁上觀即可。這兩天你就不要出門了,在家多多修煉。還有替我看著朱焱,不要讓她出門亂逛,知道嗎?」
莫然乖乖點頭,也幫著凌別一起收拾起來。
凌別撿完室中所有晶石,一手按向仍在翻滾不休的啖金蠶,喝罵道:「沒出息的東西,慌什麼!你只需乖乖吃礦即可,在我這裡你是絕對安全的!」
說來也奇,啖金蠶被凌別這一按,果真不再似沒頭蒼蠅般的亂轉,恢復了本體,無精打采的爬到一邊,咯吱咯吱的吃起礦來。
凌別牽起莫然小,這小傢伙還是第一次經歷如此變故,一時心情不好,我們不要打擾他了。」
二人行出金蠶閣,莫然黏上凌別,撒嬌道:「哥~你陪貘玩嘛。」
凌別輕輕攬住小姑娘,柔聲道:「這兩天不行,我還有許多事情沒有辦成呢。」
莫然撅著小嘴,嘟噥道:「每次找你玩都這樣,沒有一次爽氣的……」
「乖乖聽話,不然小心我打你屁股!」凌別一手在莫然的小屁股上捏了兩下。
莫然狠狠地在凌別肩膀咬了一口,這才漲紅著小臉推開凌別,顛顛的跑掉了。
凌別看著外衣上兩排月芽兒似的小印,哭笑不得「這丫頭,什麼時候變成小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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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別回到養生閣中,老徒弟不在,多半是去遊說王爺去了。凌別取出黑晶,將神識探入其內。
黑晶之中,仍舊是一片光怪陸離的靈魂世界。
凶煞二將懸浮於虛無之中,渾身燃著黑焰,正在與縷縷不絕的殛魂神光糾纏不休。
遠處,則有無數豬型凶魂厲魄不斷廝殺咬噬。
凌別仔細體察一番,他發現新投入的千多條生魂中,已經有幾條產生了進化,轉化成了凶魂厲魄。當然,他們的形態也變成了一隻隻血色大豬。
凌別飄至二鬼將近前,全力催動魔焰,替二鬼驅除神光。
大約過了一個時辰,凌別就放棄了。他知道,即使有自己幫助,二鬼將也不可能在短短兩天內回復過來。
「哎~!沒想到這殛魂神光一旦纏上鬼身,竟會吸收陰氣,如野草般不斷自我增生,侵蝕鬼體。幸好有太古魔焰能夠壓制神光的增長。不然,這兩個辛苦煉就的鬼將豈不是一下子就給廢了?以尚未結丹的妖力,就將兩名穿上裝備實力不遜於分神期修者的鬼將傷殘至此。夢貘之力果真不同凡響。可惜,莫然實在是太小了,她根本駕馭不了這麼龐大的妖力……」
凌別鬱悶的退出黑晶,盤膝思考著。
「兩大最為得力的殺器無法用命。老徒弟修為低微,不堪一使。夢貘二女……一個太小,一個根本不頂事兒。難道真要靠那只麻煩的小鳥?還是算了吧,關鍵時刻或許還能靠她抵擋一二。平時,我可沒那本事差遣她。」凌別搖頭苦笑。
老徒弟吳明行至室中,凌別見了,開口道:「怎樣,那永樂王是否識趣?」
吳明應道:「王爺已經應允,許我三百精兵,仍就是上次那個百戶梁衛統領。現已帶人改裝易容,埋伏於倉庫附近民家之中,只要那三百反賊一來,必可將之擒殺。」
凌別點點頭,說道:「算這永樂王命不該絕。既如此,你我還是依計兵分二路,你率三百精兵埋伏於倉庫近處,暗待敵蹤。而我,責領東陽山莊眾人在城門處戒備。畢竟那曹金安只是一顆棄子,所知定是有限。萬一對方另有暗招,我這隊武林人士,好歹也能抵擋一二。」
老徒弟恭聲應是,又道:「師尊,還有一事不太妙。我方才向王爺打聽,得知城中餘糧只夠支持一月左右。若是對方長期圍困,那可就糟糕了呀!」
凌別毫不在乎道:「本城守軍五千,將不過數員,即使無斷糧之困,你以為能夠撐多久?若是真守到糧食告罄戰事還沒有轉機,那這仗也沒有必要再繼續下去了。直接開城投降吧。」凌別心中可沒有凡人心中那套忠君愛國的愚民思想,說起話來沒有一絲顧忌。
吳明苦笑,又問:「此次戰事一起,弟子可否……」
凌別有些詫異的看了徒弟一眼,說道:「這次你倒是有些長進,想要主動請纓了?你可知我為何不許你隨意救助凡人?一則,凡人軀殼,不論生老病死,愁苦哀涼,看似困苦引人惻隱。其實那不過是他們靈性修煉的一處必經之所罷了,不歷劫,如何能悟?這點我之前就已替你解說。二則是,我輩修者,雖說行的是逆天之事,但也不可肆意妄為,胡亂攪擾因果。記得我跟你說過的那個修成不死之心的半妖麼?肆意殺戮,塗炭蒼生,最後的下場必是滅亡。你若不辨天機,肆意為善,見人就幫,胡亂替人擋劫消災。雖可得一時之譽,天長日久,必遭人劫。」
吳明想了想,問道:「師尊,人劫是否可避?」
凌別肯定道:「不能避,倘若你能謹記『唯渡有緣,順天而行。』八字,便可將人劫之威減至最低。」
吳明又問:「弟子不明,師尊方才不是說修者逆天麼,為何又要順天呢?」
凌別解釋道:「大道恆一,衍無窮變化。豈是人力所能逆轉?修者逆天而行,這只是手段,而不是目的。修者所求,是改變。」
「改變……能改變什麼呢?」老徒弟懵懂。
凌別淡淡道:「這個問題該你自問,你想改變什麼?」
「弟子……弟子現在欲使城中百姓脫離戰火之苦,這也能夠改變嗎?」
「當然能夠改變,只要你具備無畏的信念和明靈的心境,想要彌消此處戰火,也不是難事。不要來問我怎麼做,你之所求,就必須由你來改變。也只有你能改變!無此心念之人即使想幫都幫不了。」
「弟子是有一法,只是不知是否可行……」
凌別邪邪一笑,說道:「你可以去試試。」
「那……弟子這就去了。」
「去罷,不過你要記住。濫施同情,引劫上身!」
老道吳明渾身一震,咬咬牙,仍是踏步行出。
凌別歎息一聲,默思前因後果,計算種種變數可能,開始準備替徒弟處理善後事宜。他知道,憑著吳明那點對天道一知半解的領悟,強行施為,必然不會有什麼好結果。
「……無妨,凡間的因果業力反噬,尚在我能控制的範圍之內。就讓他去吃些苦頭,碰一鼻子灰。若是能借此事消了執念,好教他入了修真界之後不再肆意妄為,這番功夫就算沒有白費。」凌別暗暗想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