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別駕著馬車,不緊不慢的行於市街之上。心裡思量著如何開口向凌馳索要傳家寶刀「相比那吳富貴得寶三載即遭劫難,自家這把寶刀居然傳了三百年都無甚大事,倒也算是個異數。難道真是憨人有憨福?不過這事還是不能再拖了,要是讓那刀中近十萬凶魂厲魄凝出一條主魂,脫去刀體的束縛,別說凌家,就是永安城,恐怕都不會剩下一個活人。這次也不用言語哄騙,就挑些能說的直接告知於他。若是不成,偷也要把這刀偷出來……」
少頃,凌別回到家中,問過母親,得知凌馳又去屠宰場宰豬殺牛去了。凌別苦笑,心想難怪刀中會宿有如此之多的魂魄,這凌家之人許是天生屠夫。一天不砍幾個豬頭就渾身不適,茶飯不香。這樣算來,三百年間砍死十萬生靈其實也不算很多。
既然正主不在,凌別就打算先回供奉府中,把那條修真界流通貨幣製造機先安頓好了再說。凌母一見凌別剛回不久又要離開,臉現不捨之色。凌別心中忽有所動,轉念想到,從前的自己,自幼而孤,少年時期即被師父帶上山頭細心教養。雖然樂得逍遙自在,無牽無掛,卻從未體驗過所謂家的感覺。既然今世生為人子,何不藉機體悟這倫常之情,多盡孝道。也好免得百年之後有所抱憾。想通了這處關節,凌別決定留下,在家中陪著娘親嘮些家常。體驗這難得的安寧之刻。
伸著一根指頭不時逗弄著懷中咯咯直樂的馨兒,凌別心中感歎不已,才一日不見。天水之心的威力就已初步體現。凌別能夠清晰的感覺到,妹妹現在積蓄元力的速度,比自己從前每日打坐練氣要快出百倍左右。雖然純粹水元之體境界的突破所需元力也同樣不是凡軀可比,但是按照這個速度的話,恐怕也用不了一年就能突破到引氣期,正式進入修煉門檻。這還是僅憑自身本能吸收元氣,不做任何修煉的結果。凌別心中忽的生出一絲擔憂,「讓一個孩童過早掌握力量,恐怕會生出事端……看來這授徒之事,還需暫緩……」
「……你這孩子,和你說正事呢,怎麼就只顧著妹妹,不聽娘說話了呢?」凌母抱怨道。
凌別抬頭笑道:「一時走神,娘剛才說什麼呢?」
凌母埋怨道:「兒呀,你什麼都好,就是有時候跟老神仙學習太用功了,娘都沒怎麼見過你結交一些同齡的朋友。」
「呃……這個嘛,師父家裡最近來個遠房晚輩,是個和我差不多大的小姑娘,我跟她處的很好啊。下回帶來家裡給娘看看。她很可愛的。」凌別想了半天,只能找出莫然來做擋箭牌。
「噢~沒想到我家小凌別都長大了,這麼快就要帶著媳婦兒來給娘看了呀。呵呵。娘都等不及要抱孫子了呢。」
凌別鬱悶道:「娘你不要亂說,我還是小孩子呢。」
「不小咯,鄰街范家那小子和你同年,不是就和林家那閨女兒定了個娃娃親嘛。你真有這意思的話,要不娘去幫你說了這門親事,怎樣?」
凌別連忙阻止道:「沒有,絕對沒有這個意思!娘你還是多花點心思照顧妹妹吧,孩兒已經會自己照顧自己了。對了娘,等會爹回來,你可得幫我一起勸勸他,這件事很重要,師父特地關照了的……」
凌別把家傳寶刀能拘生魂的事兒以及危害性挑些簡單易懂的道理說明了一番,直聽得凌母花容失色,心驚膽戰。
「這把刀竟然這麼恐怖,家裡放著這麼危險的東西,娘想想都後怕。可是都傳了好多代了,好像也沒什麼不妥嘛……」凌母還是有點不信。
凌別解釋道:「娘啊,那是我們家運氣好啊,你想想,要是哪天自己家人不小心被這刀擦上那麼一星半點,那可就哭都來不及咯。這種危險的東西還是交給師父處置最為穩妥。」
凌母想了想,點頭道:「有道理,你跟馨兒可都是娘的心頭肉,要是給這刀磕著,那娘也不想活了。即使沒磕著你們,磕到了那殺豬的,娘也是會傷心的嘛。可是這把破銅爛鐵你爹平日裡可是寶貝的緊,要是他發起倔脾氣來,硬是不肯。那怎麼辦呢?不如你就當沒有找到,把這刀直接給老神仙送去不就沒事了嗎?」
凌別搖頭道:「正因為這是爹心愛之物,所以我才不忍欺瞞於他。再說師父一直教育我為人以誠為貴,我又怎麼能欺騙父親呢。」
凌母聞言甚感欣慰,上前一把抱住凌別,喜道:「乖兒真是懂事又明理,不枉娘這麼疼你。放心,等你爹回來,娘一定讓他乖乖上交那把破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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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酉時,凌母去廚房煮飯。凌別一人坐在小院裡,懷抱著妹妹馨兒,望著百家炊煙裊裊,怔怔出神。
凌馳回到家中,一見兒子,連忙湊上前道:「兒子啊,那個……呵呵,找著了嗎?」
凌別歎息一聲,從身後拿出一隻錦盒,遞給凌遲。
凌馳打開錦盒,其中之物果然是他昨日丟失的那把寶貝屠刀。凌馳大喜過望,誇獎之語尚未出口,就聽得凌別道:「爹,娘找你有事。她在廚房裡。你還是先去看看再說吧。」
凌馳興沖沖的向廚房跑去。
一刻之後。
凌馳耷拉著腦袋從廚房出來。
看凌馳一副無精打采的摸樣,凌別就知道他已妥協。上前一步,想安慰幾句,卻又不知如何開口,只好叫了聲:「爹……」
凌馳面露不愉之色,問道:「兒子,你告訴爹,這屠刀是否真會害人性命?」
凌別答道:「是的。爹,師父說此刀之內存有無數凶魂厲魄,萬一有什麼閃失,只要跑出一隻,就是天大的危害了。」
凌馳又問:「那你為何不跟我說呢?」
凌別道:「這是家裡祖傳之物,爹將之視若珍寶,時常刀不離身,我怕你不答應。所以……」
凌馳歎息一聲,正色道:「兒子,你也太小看爹了!這刀我的確非常喜歡,可要是危害到了你們母子的安全,我又怎麼會留戀它呢。拿去,把它交給老神仙吧。爹信得過你。」言罷,就把刀遞過,臉上毫無一絲留戀之色。
凌別接過屠刀,有些驚訝「沒想到這凌馳心性如此豁達,面對至愛之物都能收放由心,毫無一絲做作之色。難怪能夠駕馭得了這柄魔刀,不被其迷了心智。我倒是枉做了一回小人了……」在修真界,是沒有多少人會為了別人,而甘願放棄自己得意法寶的。凌馳能夠做到這一步,頓時令凌別刮目相看。他覺得至少在心境的修煉上,凌馳可以算得上是一個強者了。
看著兒子愣愣的摸樣,凌馳覺得有些好笑,拍了拍凌別肩膀,大聲道:「怎麼了?一臉傻愣表情,是不是被爹的偉大嚇到了?哇哈哈~」
凌別也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拿出在早市買的精鐵屠刀,說道:「爹,這是補償你的,雖然不如原先那把一般鋒利,也是本城內上好的貨色了。這是我今日在市集上買的。」
凌馳大喜道:「好!好!好!兒子送得刀,一定是最好的!砍起豬頭來一定帶勁!你還不快去把那把破刀交給老仙。快去快回,一會兒回來吃飯。」
凌別應了一聲,駕車向供奉府駛去。凌別趕著馬車,心裡有點納悶,為什麼自己待在家中就特別容易走神呢?這種有些鬆懈,又有些迷糊的感覺凌別還是最近才體驗到的。「這就是家的感覺?感覺不怎麼好,也不怎麼壞……」凌別似懂非懂。
車行至供奉府,凌別叫上兩個僕役,將啖金蠶連拖帶拉的搬到主樓邊上一座獨立小樓暫且安置。隨即向養生閣行去。
吳明從入定中醒來,看見凌別進來,連忙起身行禮道:「師尊。」
凌別隨意一揮手止住了徒弟的跪拜,興奮道:「今番出門大半日,辦成兩件大事!你跟我來,帶你去看樣好東西。」
莫然不知從哪裡突然冒了出來,一把抱住凌別,撒嬌道:「哥你到哪兒去啦?都不陪貘玩。有什麼好東西貘也要看!」
凌別無奈道:「大家一起去吧。你別掛著我不放呀,這樣叫我怎麼走路。哎呦~先鬆一下~」
三人來到小樓之中,此時室內所有擺設都已由凌別命人清除。整個房間空空蕩蕩,只有一隻磨盤大小的金色球體擺放於正中。
莫然奇道:「這是什麼呀,看上去不好玩。」
凌別取出事先準備好的一塊鐵錠,扔於金球近前。只見這金球立刻舒張開來,眨眼間就變成了一條金甲蠶蟲,迅速伸出隱藏於鎧甲之內的鉤爪,抓起鐵錠就往口中送去。
吳明驚問道:「師尊,這是什麼怪物,竟然連鐵錠都吃?」
凌別介紹道:「此蟲名為啖金蠶,多生於地底深淵各處火眼附近,以各類礦物為食。這條不知怎的,也許是一路吃了上來吧。竟然鑽到了一處礦山之中。被礦主發現,轉送於我。啖金蠶性情溫順,金甲堅固水火不侵,尋常飛劍都不能傷。是煉製戰甲與護身法寶的頂級材質。不過這不是它最有價值之處,他它最大神奇就是可以將吃下的任何礦物轉化成修者修煉必須的各種晶石。修真界中開採出的晶石礦,一部分,是由天地元氣長時間自然凝結而成。另一部分就是由這啖金蠶所生出的。曾經也有不少修者特地煉製了潛行法寶,想要下到地心深處去捕捉它們,結果不是被地底異獸殺死,就是遇到火眼爆發,被地心太陰毒火焚成灰燼。絕少有人能抱得金蠶歸。如今被我得到一條,就相當於免費獲取了一條取之不盡的私人礦脈。其中好處,就不是一時半刻能解說清楚的了。」
吳明喜道:「沒想到世間還有如此奇物。弟子馬上就去命人大量採購鐵礦……」
凌別阻止道:「等等,啖金蠶吞噬普通礦物,只能產出無屬性的低等晶石,低等晶石在修真界十分常見,用處也非常廣泛。經常被充作通用貨幣使用。不過泛用性廣,功效自然就比較差,所以這種晶石只適合一些修為較低的新晉修者使用。我知道幾種特殊礦物,啖金蠶吃了就能夠化出各類具有屬性的中品晶石,一塊中品晶石的價值大約是低等晶石的百倍以上。以我們目前的修為,低等晶石還是必不可少的。不過也要注重中品晶石的累積,有備無患嘛。你收購鐵礦的同時,你再收購一些天青石,孔雀石,天河石,紅色石榴石,黃瑪瑙。這些都是可以轉化為各類中品晶石的礦物。呃~它們的價格好像不便宜,你看著辦吧。盡量多收一點,錢不夠的話只能再去麻煩我們的永樂王捐助一些了。」
吳明恭聲應是,出門去了。
莫然好奇的看著啖金蠶,問道:「貘能不能靠近點看呀,它不會要吃貘吧。」
凌別笑道:「不會,啖金蠶只吃礦物,其他任何東西即使你硬塞給它,它都不會看上一眼。」
一聽這大金蟲全然無害,莫然頓時就壯了膽色,一個飛躍跨上啖金蠶,竟然把它當做馬兒來騎「快跑呀,蟲蟲快跑,一會給你吃礦石……」
陪著莫然玩鬧了一陣,凌別問道:「夢貘應該也吃凡間的食物吧?」
莫然笑道:「那當然啦,以前住在城裡的時候娘就常常做飯給貘吃。娘炒的小菜可好吃了……說起來,貘已經有很久都沒吃到過普通飯菜了呢。」說著說著,小姑娘只覺肚子又餓了起來,可憐巴巴的望向凌別……
「既然餓了,那就和我一起回家吃飯吧,我娘燒的菜也很好吃的。」
「哇~哥哥最好了!」
「下來啊,你怎麼又掛上了。」
「你背我嘛……」